“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同是“小轩窗,正梳妆”,只是何来的相顾无言,何来的泪千行。或许是有泪,而却注定了的,只能在心中,在那暗黑的夜中流淌,谈不上的是哭泣。
属于女子的泪,属于男子的泪,不知此刻呵,身在远方的泽濋,是否将自己惦记在心底?
雕花木桌上的迦南香轻烟絮絮,摇曳着即将燃尽,然则虽香,未曾尝过其味道的人又如何知晓其苦涩?
一如自己的这段爱情吧。仅可远观,而却不可亵玩。“胭儿!”推门而进,是言池,只是醉心于自我那哀怨的深闺,言胭又如何在意得起?
“胭儿!”寒风夹杂着的是飞雪,在依旧是打来着的木门外毫不犹豫地裹挟而来。
真是冷。言胭打了个寒战,不由地皱了皱眉头,很是奇怪呢。明明打开的只是窗,只是一扇小小的轩窗,为何……是吗?
言胭缓缓抬起头来,眼前,是自己的父亲,自己那不知是该爱还是该恨的父亲。一切只是如此,不是吗?
若不是在那时发生了那样的事,自己怎会沦落今日的地步,只是,若是那时未遭遇那样的事,或许也就不会有着这样的一段孽缘了吧。放下?在经历了后便是不愿轻易放下了。“爹?您怎么来了?”很是疑惑地站起,莫不是又有任务要交予自己?
言池脸色阴沉,不发一言地顺手将门关起,径直向着言胭走去。
“混账!”迎面只是一巴掌。
“爹?”捂着通红的右脸,缓缓将头艰难抬起,泪水,很是无奈,却不能在此刻夺眶而出。
是的呢,即便是在自己那破碎了的爱情面前,亦是未曾流泪,而此刻,又怎能……但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何眼前的父亲是这样对待自己?
一切的一切,不都是按照父亲的要求去做了吗。“爹,您为何……”
未能将自己的疑惑提出,言池已是回答了,很是愤怒的语气,终究是吗?自己还是做错了什么?
“你做的好事!”
什么事?究竟自己是做错了什么?
依旧是不解,疑惑。良久的沉默,窗外的飞雪已是将这间屋与着屋外的世界隔开,时间,似乎已是呆滞着,不再向前。
“你还不知错!”
“爹,女儿不知自己犯了何事,惹得爹爹您如此气愤,还请爹爹指示!”
“你!”言池气恼,很是显然,但即便是如此,言胭在脑海中苦苦思索着,究竟是所谓何事?“你自己私自做了什么,还要我来说?”
自己做的,私自吗?
言胭记得若是提及此,似乎只有着那么一件事呢,只是,这样的一件事,自己从未放在心头,亦是未曾后悔过,是必然吧。
“爹,是关于萧然吗?”语气很是冷漠,言胭终究还是不知,如何在萧然这件事上有那么些许的关切。
“你知道就好!”言池坐下,“你为何将他杀了?”
“棋子。”平静的答话,言胭为父亲倒了一杯水,“爹,您请喝。”
解释?似乎不是满意的回复,言池将水泼在了言胭脸上,好不出乎言胭的预料。
言胭笑了,笑得撕心裂肺,“爹,为了这样一个外人,您至于吗?”
“你!”言池抬起一只手,指着言胭,“他可是你丈夫呐!”
“我的丈夫?”止住了笑,言胭正襟危坐,“不是爹您叫我嫁的吗?”
“你。”
“只是一场交易,不是吗?”言胭从袖中取出一条手帕,青花点点,素白淡雅,似乎还留着那人的温度。“萧然他想占有我,而父亲您又要我将萧然的本事学来,如今,一切都已经完成了,该怎么做,我自己是可以决定了吧?”
“交易!”言池愤愤地站起,“是,是交易,但是……”
想起言胭依旧是深爱着泽濋,那自己复仇计划中的一个不小的阻碍,言池不知该是如何说起。
“爹!您明明是知道的,女儿我爱的不是萧然那个小人,是泽濋!”
“你别想!”言池语气很重,“夏家已是被你赶尽杀绝,那小子若是知道了这件事还会要你吗?”
“爹,您……”言胭深深叹了口气,低垂下脑袋,缓缓说道,“您是故意的吧。”
“你知道就好!”言池望着窗外的雪,依旧是在不停地下着,“爹也是为了你好。”
“是的,女儿我知道。深深知道。”
作为自己手中的棋子,怎么萌生别样的感情?言池绝不准许!自己那二十三年前的大仇,怎能容许有些许的差错?
一切阻碍,必是不被容许的存在!
“只是。”言胭缓缓将头抬起,没有看言池,“女儿已是答应了父亲您,将夏家灭了,也便是斩断了与夏泽濋的情愿,为何爹您就不能准许女儿将自己与萧然之间那本就没有的多余的婚姻斩断?”
“胭儿,萧然还有利用之地呐。”
“不会有了,爹。”言胭独自为自己倒了杯水,“该学会的,我已是全部掌握了,将那钟家灭门之事,亦是交予萧然完成了,不会再有用到他的地方了。”
旋转着杯子,毫无心情。“唉——”言池沉沉叹了口气,“既是如此,那好吧。”
是啊,即成之事,即便是自己苦苦追寻,还是注定一无所获了呢,倒还是不如好好将自己这样一个父亲形象在言胭面前扮演好,以便自己今后的行事。
“胭儿,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爹我就不再追究了,天气寒了,你好好休息吧。”言池走向了窗户,将窗户关起,继而转身向着门的方向走去。
“谢谢爹!”言胭不知自己是不是该喜,言罢即欲起身。
听见身后有动静,言池止住了脚,“早些休息吧,我来关门。”
“爹,您也好好休息。”言胭站在桌边,目送言池走向了门,又关上了门。
见不着,屋外是否飞雪依旧?
言胭眼前,只是一片白,亮晃晃的,很是刺眼。庭院深深,寻不着梅花踪迹,是吗,自己确实是配不上!
梅的高洁,只有这双手吧,或许能隐约见着那暗红色的踪迹。真是暴殄天物!
长叹一声,只是微微扬起头来,雪花洁白,洁白的令自己心寒,已是渐渐变小了,点点坠入自己的眼中,竟是泛起了潮湿。
是啊,融化了,融化了。这是流泪的感觉吗?言胭不知,只是,似乎很久未曾体会到此等的感觉了呢。清凉,明净。夜色,渐渐深了,是一片浅浅的蓝,似乎又有着那般暗,不是纯洁的蓝色……想象着自己就是寒冬中的梅树一株,静静地绽放在孤寂之中,天地,并不为自己动容。消逝了的鸟语,消逝了的花香,消逝了的溪水潺潺,消逝了的柔光爱抚……只是这么静静地在天地间绽放,没有人来欣赏,梅花的寒,除了梅花外,又有谁能知晓?梅花的孤寂,除了梅花外,又有谁能分担?
天地间,只是白雪飘飘,打在花间,化在心底。身躯,早已是僵硬,言胭艰难地稍事活动了一番,将那俨如梅花一般红火的披风轻轻拍了几下,那厚厚覆盖着的雪便顺从地落地,与地上那同样的洁白混合在了一起。
望着这一切,言胭轻轻地笑了,随即向着屋内走去。
屋舍,温暖?亦或是寒冷?
不知。
言胭不知。
是自己已在这满天满地的飞雪中麻木了,还是……不知,终究还是不愿知晓。
迦南香,早已在炉中燃尽,留下的,只是一滩油脂,而,厚实的香气依旧萦绕。
像是人吗?
像是人!
即便早已是亡去,却注定了要在某些人的心底扎根,纠缠,不离!
言胭想起了夏家,夏家的一切,夏家那为自己所杀害的人!
引狼入室,或许可以这么说,只是,自己依旧是无奈着的啊!
然而终究,自己还是做了,这唯一一件所无限后悔之事。
若是泽濋知道了,究竟会是怎样呢?
竟是还在妄想,真是可笑!
或许这一辈子,谈不上或许吧!言胭将迦南香重新添上,引火点燃,青烟徐徐。真是谈不上了呢!自己这一辈子,注定了只能是这样过去了,与泽濋,注定了是有缘无分!
见?不见?
真是矛盾的心理,言胭不知自己究竟是作何感想。
或许是这样的吧,言胭目光哀怨地盯着那青铜香炉,相见,自是自己所期望的,只是,不见呢,是没有那个勇气。
毕竟,自己的这双手,沾染了,太多的无辜鲜血。此刻,应是早已凝结了。小轩窗紧紧闭着,言胭知道,今晚,注定了不会有月色。
一切,似乎是恢复了往昔,即便是这夜,似乎也变得暗黑起来,言胭估摸着差不多是亥时了,那可真是不早了呢。也该好好睡觉了。
并未点灯,从进屋之时直至夜色深了,一直都未点灯,黑暗,似乎更适合自己,只有在这黑色的幕帏之中,自己才不会担心,才能扔下一切掩饰吧。冰冷的床,感受不到些许的温暖,这个身躯,似乎就浸泡在了寒冬的冰水之中,只是,已经是习惯了呢,可怕的习惯。
言胭蓦地想哭,或许在自己死后,那躺在棺材中的感觉亦是这般吧。只是,有没有棺材还是个未知数呢。自己真的是人吗。消失了的温度,分明就是行尸走肉啊!
泪水,终究是决堤,缓缓而又迅猛地狠狠砸向了枕头。
是温暖的!
泪水,是温暖的!
久违了啊,此等的暖意!
也是唯有此了吧,唯有这样的情感,是自己仍旧作为人的唯一证明,自己,确确实实的,是人!是人呢!
不愿成为行尸走肉!
而又不得不……言胭想起了剑门,那血海的仇深。倦了,睡了,泪水,未干之时,已是凝固成冰。
那般的寒彻骨。天明时分,便已是消解了呢。
阳光未起,而言胭已是醒了,寅时三分。
昨夜,似乎是想得太多了,起身之时,头脑依旧是隐隐作痛。
言胭抚着额头,缓缓爬起,径直走向桌子,独自倒了杯水,缓缓饮下。
见着眼前,已是夫妇二人相聚相互理解了,便也是不便于打扰了吧。
离歌一行人告别了苏氏后,依旧是踏上了行程。会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