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手摸了摸他那张平凡无奇的面容,笑道:“当日在雅风阁的时候,其实我便有些怀疑那玉扇公子是你假扮的了,只是第二天的时候,我再次见到玉扇公子,却与之前见到的你大不相同,我才恍然明白,他才是真正的玉扇公子。纵然你改了装,易了容,哪怕连声音都变了,但是你的眼神,你的背影,还有你身上独一无二的气息,我都能感受的到。”“芨舞。”云溪爱怜的将我拥入怀中,轻声说道:“你真是我的知已。”
“你不也一样吗?”我将头埋进他的怀里,反问道。
我的容貌因为练月魔功的关系,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虽然细细捕捉还是残留了从前的一些影子,但那些细微的差别,若不是真正了解我的人,是很难将我分辩出来的。
他似乎是知道我在说些什么,抬起头来,一脸正色的看着我:“芨舞,你的脸是不是……”
我伸出手去捂住了他的嘴唇,轻轻摇了摇头:“云溪,都过去了,别再提了好吗?”
他点头,纵然心中还有着万千疑惑,但因为我不愿意讲,他便不再多问。
他将脸贴近我的面颊,轻声说道:“答应我,永远别做伤害自己的事情,好吗?”
他的话语着实令我感动,其实他又哪里知道,没有任何人伤害我,却是我伤害了他人,是我的固执和坚持害死了小葵。
小葵,想起她来,我的心开始隐隐作痛,不一会儿额角便冒出了大颗大颗的汗珠。
“怎么了?芨舞?”云溪摸着我滚烫的额头,担忧的看着我。
“没什么,云溪,你答应我,再也别离开我,好吗?”我伸手紧紧握住了他的手,我已经失去小葵了,不能再失去他,如果没有他,我真的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雪一直纷纷扬扬的下着,我和云溪紧紧相偎在一起,静静看着满园竞相绽放的梅花,梅花香自苦寒来,不经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或者,我与云溪的幸福便是如此。
“我答应你,永远不再离开你,永远……”耳旁传来云溪温柔的话语,泪却是再一次缓缓滑落面颊。
小葵,你在天上看到了吗?我和云溪终于在一起了,你是那么善良的女孩,倘若你知道,定会为我们开心的是吗?小葵,你在天上一定要好好的,这辈子是我对不起你,下辈子我一定去找你,你等我,等着我……
次日清晨,当我从睡梦中睁开眼来的时候,天已亮了,云溪早已不见了身影,但我知道他还会再来的,他答应过我,永远都不再离开我,等我治好了双腿,他便会带我离开,归隐山林,从此过着逍遥自在的日子。
一想到只要一个月的时间,我便会和他永远的生活在一起,甜蜜便又朝心间溢满开来。
“何事让我的舞儿这般开心?”我抬起头来,迎上新月一脸慈爱的笑容。
“爹。”我嗔怪道:“怎么都不敲门呢?”
“呵。”新月看着我,无奈的笑笑:“是你自己走神,还怪起爹来了,爹都在门外敲了四五声,你却丝亳没有反应,爹只好自己进来了。”
我冲他笑笑,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舞儿有心事?”新月笑着问我。
“我哪有?”虽然嘴上说着没有,可是笑容还是情不自禁的浮现在了脸上。
新月看着我,笑笑,也不再多问。
“今天天气不错,我扶舞儿出去走走吧,对你的腿伤有好处的。”新月将我的拐杖递到我手中,语气温和的说道。
我点点头,站起身来,随新月朝屋外走去。
昨晚下了一夜的大雪,路面的雪积的极厚,丫头们手拿扫把在院中清扫着积雪,经过一段时间的打扫,终于清理出一块空地来好方便行走。
今日难得的好天气,风和日丽,阳光也甚是温暖。
好久没有呼吸到这么清新的空气,所以一出的门来,心情便是大好。
昨日还争争打打的铁阔峥和红衣阮宁此刻竟玩的像两个孩子,铁阔峥依然身穿单薄的衣衫,露着大半个胸膛,丝亳不惧怕这冬天的寒冷,而红衣阮宁此刻肩头披上了一个火红色的披风,更显的妩媚动人。
新月扶我在院中的凳子上坐下,静静看着铁阔峥和阮宁比赛堆着雪人。
铁阔峥虽然长的五大三粗,可是身手却是敏捷的很,不多时,一个巨大的雪人便要堆好了,他转头看了看红衣阮宁,她手中的雪人还只不过刚好堆出了一个邹形,雪人的五官还没有刻画出来,他想了想,忽然将手重重一捏,他身前的那个雪人脑袋便直直的断成了两半。
铁阔峥惊叫出声:“唉呀,这可怎么办?”
红衣阮宁回过头来,看向他身前的雪人,脑袋被齐齐的削断了,只剩下半张脸,实在滑稽的很,便忍不住捂住肚子大笑出声:“你看你,连个雪人也堆不好,哈哈。”
铁阔峥呢,只是站在那里憨憨的傻笑着,并不答话。
我与新月对视一眼,知是铁阔峥有意让她,相继笑了。
这时,铁阔峥发现了坐在屋顶上手持宝剑发呆的隐修,他冲他叫道:“喂,木头,要一起玩吗?”
隐修只当没有听到,并不作声。
“别理他,我们玩我们的。”红衣阮宁瞪了隐修一眼,对铁阔峥说道。
这下,换作铁阔峥吃惊了,什么时候,她开始帮着他说话,什么时候,她称她和他为我们。
“干什么这么看着我,信不信我挖了你的眼珠子。”红衣阮宁瞪了铁阔峥一眼,语气依然霸道粗鲁。
铁阔峥甩了甩脑袋,更是睁大了眼睛看向红衣阮宁,大概他是在分辨到底那个说我们的是红衣阮宁呢?还是现在说话这么粗鲁的是红衣阮宁?
红衣阮宁再次翻了他一记白眼,我忽然发现,她不像刚开始认识时那么令人讨厌了,竟还像个天真顽皮的孩子一样,有着她的可爱之处。
这时,院中跑来几个互相追打的孩子,一个年约五岁的男孩手里高高举着弹弓想要将树上的鸟儿打下来,另几个孩子围在他的身边,欢呼雀跃着。
看着孩童手中的弹弓,我心念一起,将男孩唤了过来,问他借弹弓把玩,男孩倒是很大方的将弹弓递到我手中。
这时,我又抬头看见了房顶上的隐修,依然冷似寒铁。
我扬起嘴角微微一笑,将弹弓朝离他头顶的一棵大树瞄准,只听得啪的一声,隐修头顶的树上积雪忽然一泻而下,将他浑身上下淋了个遍,他气恼的站起身来,头上,脸上,身上均沾上了厚厚的积雪,像极了一个巨大的雪人。
“哈哈,哈哈。”院中,传来孩子们欢腾叫喊的声音。
铁阔峥和红衣阮宁也大笑出声,就连刚刚走来的玉扇公子看他如此狼狈,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隐修大概没想到有人会如此戏弄他,一时之间,本来英气的脸一下子扭曲成了一团,见他正要发作,我笑道:“隐修,我们来比试比试如何?”
“你?”他很是轻蔑的看了我一眼,意思是,就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丝亳不懂武功的弱女子,你还来跟我比试。
我不顾他不屑一顾的眼神,点了点头:“就是我,怎么样?敢比吗?”
他甩了甩头上的积雪,愤愤的说道:“怎么比?”
见他应允,我忍不住轻笑出声:“你站在屋顶上,我用弹弓打你三次,只要你躲得过,便算赢。”
他又是冷笑一声:“如此简单,我赢定了。”
“是吗?”我莞尔一笑:“只是有个条件,谁输了,可要当着众人的面拜师哦。”
“那你就等着拜我为师吧。”隐修冷冷出声。
看他如此自信,我便不再与他说话,而是将弹弓瞄准了他。
红衣阮宁此刻向我投来轻视的眼神:“哼,自不量力。”
我也不急不气,只是眯起一只眼来,将弹弓与他之间的方位再次调整了一下。
心里还是暗暗有些紧张,虽然我的弹弓技术非同一般,但是面对轻功如此高强的隐修,究竟有没有胜算却是不敢保证?只是我还是要赌一赌,昨晚与云溪久别重逢,使我更加坚定了想要帮助他的决心。
这些人都是冲他而来的,在不久的将来都是他的敌人,而如果我能够拉拢一部分人心,对云溪来说都是有利而无害的。
纵然输了也没有什么,我只是一个弱女子,即使当着众人的面拜师也无碍大雅,而如果能因此得到隐修的青睐,我便赚了。
一时间,院中安静的出奇,一旁的玉扇公子也向我投来鼓励的目光。
我深吸了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绪。
然后,眯眼,瞄准,开弓,啪,一声清脆的声响,隐修快速向旁侧闪去,我又顺手操起两子,一起向他发去,他又是轻松的向旁侧一闪,最后一局,我五子齐发,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啪,啪,啪,啪,啪。隐修还未来得及躲闪,只听到清脆的一声响,其中一粒石子便重重的击在了他的手臂上,他惊愕的看着我手中的弹弓,愣在了那里。
只到最后,他仍没有明白他是怎么输掉的?
看着愣在那里的隐修,我扬唇浅笑,他只是太自负了,根本未把我放在眼中,而我的弹弓技术是漠帧教我的,当初我打的最好的时候,能将天上人字排开的大雁,齐齐全部击落。
漠帧常常对我说,我经常一个人独自上山打柴,学点弹弓技术可以防身。只是没想到事隔这么多年,我竟用他教我的弹弓赢了一个武艺高强的剑客。
“姐姐赢啦,姐姐赢啦。”身后那些孩子们边跳边拍着双手叫好。
一直不正眼看我的红衣阮宁此刻也露出了惊愕的表情。铁阔峥冲我竖了竖大拇指,而玉扇公子则是一脸温和的笑意静静看着我。
隐修此刻在房顶脸红一阵,白一阵,我着实猜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正待我纠结的时候,隐修忽然一个飞身下了房顶,他径自走向我,在我身前半跪拱手道:“愿赌服输,隐修输的心服口服,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我有些错愕,等到缓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隐修已在地上跪了好一会儿,慌忙说道:“不过是玩笑,你千万别当真,我一个弱女子如何能当得了你的师父。”
却没想到,隐修方才输了赌局没有生气,此刻却大发脾气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们有言在先,你这般戏弄于我,是想让我在众英雄面前抬不起头来吗?”
我一愣,顿觉失言。
这才说道:“既然如此,徒儿请起吧。”
隐修这才心满意足的站起身来,此刻,他的面上不再是冰冷寒气,竟然隐隐透出一丝暖意来。所谓真君子,能进能退,一诺千金,说的大概就是隐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