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书遇说:“你不是要讲故事么?”
舒叶渝听到这句话又安静了,低头吃了一会冰才抬头说:“有两个故事。第一个故事是,宁书遇,你觉得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尊严重要还是爱情重要?”她又停了停,咬住嘴唇,“我从来没想过我和那个人会走到这一步的。你爱我我爱你白头偕老永不离原来真的只是故事。如果我去求他,他说不定愿意跟我继续交往,你说我应该去试吗?”
宁书遇想了想:“他提的分手?”
舒叶渝点头:“我觉得我去求了他他也不一定就会选择我而放弃另外一个人。尊严应该比较重要吧。”
宁书遇只说:“你做得对。”
舒叶渝高兴起来:“所以我现在会努力让自己从这件事里面走出来。就算现在还很难过,但我知道事情总会过去的。”
宁书遇微微抬起下巴:“那另一个故事呢?”
舒叶渝又闷下去了,吃了几口冰以后说:“另一个故事,等我下次有机会再告诉你。”
宁书遇没说什么,舒叶渝专心地吃东西,宁书遇静静地坐在对面,拿过桌上的一份杂志看了起来。
舒叶渝吃完第一份,还真的准备去解决第二份,宁书遇抬起头来制止她:“吃多了会肚子疼。”
舒叶渝不舍地看向第二份冰沙:“那就让它躺在这里任由我们浪费吗?”
宁书遇回答:“下次就别点两份。”
舒叶渝还没反应,宁书遇就站起身要走了。舒叶渝也只好不情不愿地站起来:“是你说好吃的,自己又不吃。”
宁书遇问:“你觉得不好吃?”
舒叶渝奇怪地说:“没有啊。”
宁书遇就没再说话,径直往外走去。
舒叶渝看了眼桌上未动过的冰沙,跺跺脚,也走了。
宁书遇送舒叶渝回学校,一路无话。
这天过后,舒叶渝还在校园里碰上宁书遇过几次,有时候宁书遇只是淡淡地打个招呼就走,有时候他也陪舒叶渝坐一会,聊聊天。但陪舒叶渝坐一会儿的时候大都是舒叶渝在讲话,宁书遇在旁边可有可无地回应一下。舒叶渝却觉得这样气氛还挺好,至少宁书遇算是半个知情人,和他讲话的时候舒叶渝总有一种“看,我是这么想的,你能懂我吧,肯定能懂我的”的心理。
吃冰沙的那天舒叶渝说的“有机会再告诉你”那个机会来得很快。这天舒叶渝准备去图书馆借书,迎面碰到宁书遇和一个领导模样的人走在一起。领导很亲切地拍了拍宁书遇的肩膀,笑着说着什么。舒叶渝就觉得领导在,肯定两人是有事,还是不去打招呼了,于是想假装不认识从宁书遇身边直接走过去。
没想到宁书遇叫住了她,用一种从没有过的温柔主动的语气说:“渝儿,不是说好一会儿我去你楼下接你么?怎么急匆匆跑来了?”还不由分说地拉着她的手,“来,见见任叔叔,他是咱经管学院的院长。”
舒叶渝被宁书遇的语气吓住了,乖乖站着不动,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哦,这就是传说中的任院长啊……不过宁学长你这是要干嘛啊,你的手怎么那么大啊……舒叶渝脑子里乱七八糟不知道在想什么,宁书遇捏了捏她的手心,她恍然回神,赶紧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任叔叔好。”
任院长看向她,嘴角咧得更开:“哈哈,小书你也不早说。这么可爱的女娃儿你都不带来让大人们见见。这不是让人白操心吗?”说着摸了摸舒叶渝的头,舒叶渝觉得这个动作很像在摸小狗。
舒叶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多说多错,索性就卖力地笑给任院长看,任院长连连说:“好,好可爱的女娃儿。”
宁书遇就说:“既然渝儿来了,那我们就先走了。”
任院长笑得和蔼和亲:“去吧去吧。”
宁书遇拉着舒叶渝就走,舒叶渝匆忙间不忘了乖巧地说一句:“任叔叔再见。”
任院长点点头,站在原地朝她挥手,笑得欣慰。
走远了以后,舒叶渝才挣脱宁书遇的手:“喂喂,别告诉我这叔叔是你爸,逼你去相亲,然后你匆忙间就拉我当垫背了。我可没功夫你陪你演什么夫唱妇随的戏码啊。”
宁书遇嘴角还挂着笑意,说:“这是我爸的好友。”
那意思是我讲的不对的部分只有“这叔叔是你爸”这一句咯?舒叶渝紧张兮兮地说:“我还是要陪你演戏?”
宁书遇回答:“不用。就是搪塞他一下。”
舒叶渝才放心下来。她转念一想,我都帮他这么大的忙了,宁学长请我再去吃冷饮这个要求不过分吧。她觉得那家冷饮店感觉还不错,自己想去又没人陪她去。于是跟宁书遇提了一提。
宁书遇说好。
舒叶渝还是小小地善良了一把:“宁书遇你来学校应该是有事吧?要不等你把事做完了再去?”
宁书遇心情不错,解释也颇有耐心:“今天就是任叔叔找我来的。你算是帮了我一个忙,我现在没事了。”
舒叶渝为自己居然帮了忙而感到满足。她和宁书遇去了车库,边走边闲谈:“那你平时来学校是别的事吧。”
宁书遇随意地说:“平时讲课会来一下,就跟我去上过你们班那次课一样。最近在做一个项目,来得比较多。”
舒叶渝就觉得,她和可怕的宁书遇居然成朋友了。
她想了想,又找了个话题:“对了,你知道吗,和你一个办公室的夏原初和我的室友在一起过哦。”她想想又低落了,“你不知道张龙果有男朋友了以后有多开心,结果,人家夏原初是有未婚妻的!我真是不明白,果果这么单纯的人,并不是你们以为的可以用来玩玩就算的类型啊。想想当时果果那个难受的样子,特别是我现在也感受身受,更觉得这样的人真可恶。”
说着,她抬头看向宁书遇。宁书遇的嘴唇动了动,什么也没说。他的鼻梁很高,嘴唇时常微抿,显得整个人很冷峻。但舒叶渝见过宁书遇的笑容,竟然是温柔而内敛的。虽说舒叶渝也有一米六二,但比起宁书遇一米八的个子来说,还是显得很矮。宁书遇此刻就低下头来迎上舒叶渝的视线,他因为眼眶是内陷型的,再加上自己浑然天成的气场,就算只是随意地看你一眼,也会让你有一种他全心全意只注视你的感觉。舒叶渝就觉得宁书遇在专注地看着她。她不自在地咳了一声,转过头去目视前方。
这次舒叶渝特意看了看冷饮店的名字,发现这家店的名字竟然是“遇”。她很感兴趣地问:“这家店和你有关系的吧?你看,你们的名字一样诶。”
宁书遇摇头,想想又补充了一句:“一个朋友开的。”
舒叶渝一副“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走了进去。
舒叶渝试了试原味酸奶,发现也很符合她的口味。一点也不甜腻,只有让人舒适的清爽。
冷饮店的人不多,他们坐的位置又比较角落,舒叶渝就觉得这个气氛很适合讲讲一些属于内心的东西。于是她一边舀着玻璃碗里面的酸奶一边自然而然地开了口:“另一个故事,我觉得比前面那个故事更可怕。要说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是谁,我一直以为是我爸。可是他因为和我妈离婚就不要我了。我很不懂,既然给不了永远,当初又为什么要承诺永远呢。人怎么可以这么善变?”
舒叶渝发现她竟然可以不带颤音地说出这段话了。虽然说的时候还是难过得透不过气来,可至少我愿意面对了不是吗。
宁书遇没什么表情,但是眼神专注,听得很认真。他听见舒叶渝的发问,回答说:“大概是因为我们控制不了自己的心吧。”
舒叶渝喃喃:“控制不了自己的心么?所以陈楚阳才会在对我说了把我当做他的一辈子以后又对我说他决定和别人在一起了吗?所以爸爸才会告诉我要理解他,就算他签下那份和我断绝关系的协议书也要我来体谅吗?”
宁书遇看向她:“断绝关系?”这句话似问非问,陈述的语气却在句尾轻轻上扬。
舒叶渝点点头:“我妈说我爸要想离婚就必须跟我断绝关系。可能是想用我来牵制我爸吧,想不到最后我爸竟然同意了。”
宁书遇说:“他们的事不应该把你牵扯入内。”
舒叶渝不觉露出无助的眼神:“不说这个话题了。”
宁书遇的表情应该是有些怜惜的,至少他的脸部线条没那么冷硬了。他看着眼前这个纤细而坚韧的女孩,心里的某根弦被微微触动了。
他在感情方面一向是愿意相信自己的内心的。别人哪怕对他再好,表白得再炙热,装得再楚楚可怜,他没感觉就是没感觉。而面前这个女孩就算再没特点,却能让他的心动了一下。当这个微微一动的感觉传过来,他愿意不去探究那是什么,只跟着感觉去行动。
所以他抬起手来,想要触碰舒叶渝的脸。
三年以后,舒叶渝有天因为这家店的主人的出现,非要宁书遇说出个时间地点来证明他对她有多不同,他就在想,大概就在这一刻,舒叶渝成了他宁书遇的一个念。
这个念的名字,叫做执念。
舒叶渝正巧低头去吃东西,险险与宁书遇的手错开。
宁书遇不动声色地缩回手去。
舒叶渝解决掉酸奶以后,抬起头来安静地说:“走吧。”
回宿舍以后,舒叶渝破天荒地睡了一个一夜无梦的安稳觉。她想,这大概就是因为,倾诉了,会觉得有人在替自己分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