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种传说都关乎爱情,而种种传说又都汇成了一句话:来百叶树下许愿的男女,可永世不离不弃。
很多虔诚的情侣拿上纸,把对爱人的甜言蜜语写好装进精致的锦囊中,然后挂到树上。满树都是红色的袋子随风喜庆地飘扬。
舒叶渝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她买了锦囊,认真地写上“白首不相离”几个字,然后挂了起来。
宁书遇只不置可否地看着她,末了说一句:“我只会证明给你看。”
舒叶渝一时感动得哇啦哇啦的。
树下实在是个诉说情爱的好地方,此时不是假期,人并不多,两人在树下的石椅上坐着聊开了。
舒叶渝像所有刚步入爱河的少女,缠着宁书遇非要问他那个很多男人都被问到过的问题:“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她这一句话,让宁书遇追溯起往事。
舒叶渝刚和她前男友分手那会儿,他们俩还不熟。
那次,宁书遇路过湖边,发现一个穿着素色半腰群的女孩一步一步走向湖心,立马就被排山倒海的恐惧感淹没。要知道,这个场景,是他在梦里无数次梦见的。
他无数次梦见自己回到三岁生日那时,妈妈在头一天说好会买一个鲜奶蛋糕给他。他问:“妈妈和爸爸都会陪我过生日吗?”他只看见妈妈点头,笑得和蔼,却没能发现母亲笑容里面隐藏着的落寞。
他很开心,眼巴巴等着第二天的到来。和爸爸妈妈一起过生日是小小的他为数不多的心愿之一。
平时他的学业很重,那么小的年纪就要负担起同龄孩子负担不了的重任。但他天资聪颖,对学业不太放进眼里。只觉得爸爸每天都很忙,没时间陪他。所以听到妈妈保证爸爸也会来陪他过生日,他很期盼。
第二天,中午放学以后,他在客厅找到了妈妈送他的蛋糕。他很开心地请管家帮他切了三块,心里盘算得很好,爸爸吃一块,妈妈吃一块,自己吃一块。
爸爸还没回家,他把给妈妈的蛋糕装进盘子,跑去找妈妈。妈妈最近爱呆在家外面的那块湖边。
拿着蛋糕的小小的他,却看见妈妈一步一步朝湖心走去。
当时天蓝云白,穿着素色长裙的妈妈在湖面掀起一圈圈涟漪,那个场景,是绝美。
他尖叫着奔向妈妈,但是他太小,根本跑不到妈妈站的那个位置。那么短的距离他却没能跑赢。没跑赢妈妈,没跑赢时间。
宁书遇跑进水里,水漫过他的眼睛。在蓝绿色的湖水中,他眼睁睁地看着妈妈一点点归于沉静。
医生说,妈妈在投湖之前吃了大量安眠药。致死的原因不是湖水而是药物。
他听不懂,他只记得妈妈是因为爸爸而死的。
因为爸爸有了别的女人。
宁睿成年轻时很是风流快活,虽然他对家中妻子很有情,但他不认为就必须把妻子当成自己的所有。外面还有那么多美好在等他发现,何必单恋一枝花?
本来他一直把她瞒得很好。简雅茹是个单纯的女人,一直相信自己的丈夫和自己会一辈子都那么好,还有最聪明的宝贝儿子,一家三口可以写出像童话一样的爱情故事。
后来宁睿成在外风流的事情不小心暴露了,简雅茹也吵过也哭过,而宁睿成会认真跟她悔过,再用甜言蜜语骗她一时安宁,以为这样就够了。在伤心之余简雅茹觉得为了儿子也不能跟宁睿成吵。那样会在儿子心里留下阴影的。
她告诫宁睿成,宁睿成却把她的委屈求全当做变相的纵容,从此在外更加如鱼得水。
在儿子三岁生日的前一天,她对宁睿成下了最后通牒。而宁睿成还是肆无忌惮夜不归宿。
于是简雅茹生无可恋,把自己葬在湖里。她用生命告诉他,爱你的女人,永远可以用最决绝的方式与你告别。
其实简雅茹有吩咐管家,不要把小书遇带到湖边来,哪想管家一时没留意,小书遇就走了过去。
这是小书遇一辈子也抹不掉的阴影。
妈妈死于单纯。她太相信爸爸,以为承诺了就是永远。
后来宁书遇被人救起,从那天过后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接触任何人。
后来也确实如吕音娜所说,家里请来了心理医生,治好了他的抑郁。
那段黑暗的日子过后,他开始努力学习,并在最短的时间内从家里独立,来到M市。
他以为,他会恨宁睿成一辈子。
其实宁睿成心里唯一爱着的,只有简雅茹。在简雅茹用最凄厉的方式在他心里重重一击后,他才明白外面的花红柳绿有多肤浅。可是他再也无法挽回,哪怕从那以后他全心全意只在思念里度日,雅茹也再回不来了。他也只有寄希望于儿子的原谅。现在在他的心里,儿子的原谅就等于是雅茹的原谅。
宁书遇的无数次午夜梦回里,妈妈送他的蛋糕是什么样子他还记得,妈妈穿的裙子是什么颜色他也记得,妈妈的笑容他却忘了。
所以,在看到几乎是一模一样的一幕时,他毫不迟疑地冲过去,拦腰抱起女孩,眼里是遮不住的恐惧是怒意。
女孩却轻轻巧巧地告诉他,我只是想把脚伸进湖里降降温。
宁书遇的生日也在夏天,他觉得这个说法很圆满。如果母亲也是这么想的该有多好。
应该说从那时起,舒叶渝就在宁书遇的心底有了一块地方。至少,宁书遇会想照顾她。可能一部分原因是想把母亲没能给他的爱,从女孩身上讨回来吧。
于是他愿意带她去冷饮店,虽然他不喜欢那个店,可是他觉得她喜欢。
后来在冷饮店听她讲故事,想起这个女孩子曾经是香润而灵动的,而后来看到她,她变得纤细而坚韧。这样的她,在某个瞬间就拨动了宁书遇的心弦。这个拨动不是爱,只是一种保护欲,或者说,只是一种执念。
既然身边没有别人,那就索性再靠她进一点。靠近再靠近,到最后发现自己只想牢牢地护她在怀里,不分离。
宁书遇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对舒叶渝有的,不是执念而是爱。可能是这么久的执念化成了爱,又可能执念和爱没有关系,而他只是因为执念而靠近,又因靠近而爱。
不管是哪种可能,宁书遇知道,他不可能放开她了。
舒叶渝静静地听他说了他年少的往事,听他说他母亲去世时,小小的他有多害怕,听他第一次说了这么多,一时有些伤感。
随后她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从今天起,就换我来保护你啦!”
宁书遇笑得一脸璀璨。
两人在百叶镇呆了几天,每天安静地四处走走,舒叶渝偶尔咋呼着要吃好吃的,看到小摊卖的好看小玩意也停下来瞅两眼。
宁书遇看舒叶渝这么喜欢这个地方,就说:“既然你喜欢,我们就把新房买在这里。”
舒叶渝脸一红,新房?这人怎么那么不害臊啊?她摇摇头:“我只喜欢和你一起来旅游的感觉。就算不是这里,别的不论什么地方我都会很开心的。”
他们回到L市,迎接他们的是一个消息。
吕音娜的爸爸吕叔叔特意找上门,告诉了他们这个消息。
他们走的那天,吕音娜的爸爸找来以后强行把吕音娜带去医院,最后诊治的结果是,吕音娜是偏执型精神分裂症患者。
而现在吕音娜人已经送到精神病院去疗养了。
听到这个消息,舒叶渝唏嘘不已。
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她是精神病患者,夏原初的仇就没法报了。但是这样的她却又让她万分悲怜。舒叶渝特意上网查了查资料,偏执型精神分裂症是一种容易陷入自己臆想的病。
舒叶渝最近和宁书遇腻得紧,两人强锣打鼓地筹备起新婚事宜了。舒叶渝想通了,既然自己和宁书遇都有那个意思,宁书遇这么好的人,应该赶紧牢牢抓住才是。她感觉她在世二十多年,从来没有那么通透过。
她也不扭捏什么结婚太早了,父母双方都眼巴巴等着抱孙子,特别是宁伯伯,在舒叶渝知道宁书遇和宁伯伯之间的隔阂以后,很想做些什么,缓解他们爷俩的僵局。
如果能早点有自己的孩子,那未来公公和宁书遇和解的机会会大很多。因为大家都说,养儿方知父母恩,宁书遇有自己的小孩以后,肯定会了解到宁伯伯待他的好的。
想到孩子,她就不由得想起曾经那个没能保护好的孩子。她决心再有自己的骨肉,一定加倍疼爱,连着没能来到世上的宝贝的份一起疼。
于是她也不那么被动,开始主动地为新房购置用品了。看她这么积极,宁书遇也颇有兴致地跟着凑热闹。
床上用品都是两人一起去选的。
难得宁书遇把公事丢在一边,耐心地陪舒叶渝大街小巷地找她喜爱的花色。
在选床罩的时候,舒叶渝忽又想起吕音娜的事。
宁书遇告诉舒叶渝,吕音娜的病,其实诱因是她妈妈有这个病。所以那年他们才回国,因为国内吕叔叔认识一个专家,对这个病的治疗很有心得。
后来她妈妈的病治好了,多年以来也没再犯,谁也没想到吕音娜竟然会患上这种病。
宁书遇让舒叶渝把吕音娜告诉过她的话都说一遍,舒叶渝说了以后,宁书遇解释给她听:“我那段时间确实很自闭,可是并没有准许她去我的屋子,更没有把画送给她。后来是发现少了一幅画,估计是她自己趁我不注意拿的。”
舒叶渝觉得很令人讶异:“所以她其实是臆想出那幅画是你送给她的?那她岂不是那么小就生病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