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涵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只能任凭沉默笼罩一切,突然让司机停车,茳芏看他冲进了一家超市,等他出来的时候看他手机拎了大包小包的东西,放进后备箱里,上车。
“我看你很虚弱,买点补品给你!”没等茳芏说话,又立即说:“如果你不喜欢吃,明天就带给童美吧!”
“好,谢谢!”茳芏仍是淡淡地答道。
“茳芏,那天,对不起!”他知道那天的事始终是个结。
“没事!我也有错!”
“为什么要那样做?让我憎恶你,不要说是为了奎乐!”林涵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我知道你是个骄傲的男人,那个是摆脱你最好的方式!”
“可是为什么?奎乐已经和童欣在一起,我林涵再不济,一个备胎还是做得起的吧!你为什么就从不会考虑一下我呢?”林涵追问,无奈一笑。
茳芏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好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我跟你说过我爱过一个男人,可是他意外去世了!”
“可是奎乐不知道这件事啊!这不是你搪塞我的理由吗?”林涵不解。
“你和奎乐聊过?”
“嗯,今天上午,看着那个小孩受挫的样子,我居然安慰他你会是喜欢他的!”
难道这就是无形的血缘在作祟?
“呵呵,你是林夫人的亲生儿子吗?”茳芏突然问,虽然之前在林云峰了解到一些,但是还是想亲口问问。
林涵诧异:“为什么这么问?”
“只是觉得你跟她不像!”茳芏闲扯。
“哦,我比较像爸爸而已!说起像,细细看来,你和奎乐倒是和我妈妈很像呢!奎乐的五官很像,你和我妈也有三分相似,特别是侧面!难怪我妈会那么与你投缘!”
茳芏一个震惊,转而又觉得一丝讽刺,林涵果真什么都不知道,原来他才是被保护得最好的那一个,看得出来肖凌很宠这个儿子的,不觉又替奎乐不值:“呵呵,美美也说过我和奎乐可能是亲姐弟!”
“是嘛!”
怎么会,奎乐与你才是亲生兄弟!
“我的确爱过一个男人,那个男人是奎乐的父亲!”茳芏幽幽的说道,却让林涵大吃一惊。
茳芏不看林涵的表情,继续说:“他父亲去世后,我把他带回来,我们两个相依为命,我也不知道对于奎乐的感情到底是女人对男人的喜欢,还是仅仅是一个稍长者对弟弟的关怀与怜惜。那天你在宴会上跟我表白,其实我有想过接受的,可是那晚我回去以后,迷糊中和奎乐上了床!喝醉的我甚至分不清看到的是他父亲还是他自己的脸,我真的很混乱,所以我不能和你在一起,因为我的心里根本不可能再装下你,那样对你不公平!”
茳芏只是轻轻地说着,不知是不是虚弱的原因,连一丝的感情起伏都没有,这是她的心里话,也是她的真实想法,不再一味逃避,而是勇敢地解释清楚,点到即止,她知道她与林涵说这些就可以解决他们之间的一切,其他的她也没有资格告诉他,那毕竟是他的家事。
林涵看着茳芏像是累极了,闭上眼睛将头躺在后座上,虽然茳芏说得云淡风轻,可是他心里还是在翻江倒海,他不是一个保守的男人,也没有处女情结,可是这其间太过复杂,眼前这个女孩即使自己再喜欢她,也是徒劳,她是一个被装得满满的人,根本就再容不下别人。估计是沉默太久,林涵清了清嗓子,说:“我知道了,我们还是朋友,对吧!”对着茳芏疲惫一笑,他好容易才可以同样说得云淡风轻。
茳芏看着他,点了点头。
到了茳芏家,林涵左手拎着保养品,右手扶着她上楼,他第一次到茳芏家里来,进门就看到那些五颜六色的便利贴贴在墙上的大大的“茳芏奎乐”,小小的客厅,就因为这几个字而显得格外的温馨,若是一切都没有发生或许茳芏和奎乐还可以在一起就这样平静而安宁地生活10年、20年。
“我明天过来接你去医院!”林涵放下手中的东西。
“不用了,奎乐要对童欣负责,想要把我推给你,可是他却不知,其实我一个人也可以把自己照顾得很好,我比他想象中的要更坚强!”
“那你好好休息吧!我明明过来接你去看童欣!”林涵说。
“我自己过去就可以了,谢谢你,林涵,你是个好男人,给自己一点时间,你会发现自己曾经极力想要得到的也不过如是,有更好的在等你!”
话说的如此明显,林涵也再没有坚持的道理,点点头,离开了。
若是这样容易就可以找到更好的一个,那自己执念的这一年又算什么?
他身边一直不乏黄莺啼鸣、花朵围绕,难道那些人中就没有更好的一个吗?她到底还是没把自己放在心上,到底还是小看了自己!
6月的夜晚,伴着初夏微凉的和风,茳芏躺在床上,望着窗外黑褐色的天空闪着点点霓虹,突然回想起,多年前,自己还在孤儿院的时光,也是这样,睡不着的夜晚,同样的角度望着窗外的星空,一颗一颗地数着天空中的繁星,给每一颗星星取一个好听的名字,而如今那些被自己唤作“小小”、“点点”、“闪闪”的星星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消逝在浩瀚的银河。
细数着这些年的点滴,那些被孤儿院的小朋友欺负的时光,那些在养父母家中用娇嫩的小手搓着粗糙的玉米的时光,那些被岑之一点点训练成更坚强的自己的时光,那些带着奎乐不知道下一顿吃什么的时光,一点一点拼凑在一起,像一部隆重的电影,开场谢幕只有自己一人,中间有不同的人来来往往,组成一个个或艰辛或动人或无疾而终的故事,而那些故事才是自己至今最为宝贵的。
她睡不着,爬起来,拿出自己曾经用来记日记的素描本,一页一页地翻过,到2007年6月13号戛然而止,如高数课本大小那厚厚的整整一本,都记录着那些年对岑之深深的思念。如果没有记错,那天自己接到岑之出事的电话,3天后把奎乐带回来,以后的日子再没有时间记日记,奔波、忙碌。为了奎乐能上A市最好的高中,花光岑之寄给自己存在那里的所有的积蓄,为了两个人可以在这个硕大的城市生活,每晚流连于不同的工作,步履坚定地走过的这一路,在没有特定的记录下已经渐渐变得模糊不清,说不定多年以后就像那些曾经的繁星一样消失干净。
2000年6月12号,她重新提笔,突然很想给奎乐写信,把那些自己曾经不愿对他说的一切都写下来,希望有一天他可以发现,那些已经发生的既定的事实,不管他是否可以顽强地接受。
亲爱的奎乐:现在是2000年6月12日,23点48分,我给你写信,还有不到一天的时间,我们认识整整三年,很凑巧的时间,我也是无意间才发现。此刻,你应该守在童欣身边,等着她醒来,美美应该也是,一定比你更加焦急,我在这里陪着你们共同等待,就像曾经不管多么艰辛我们都一起走过的时光。
第二天清晨,茳芏缓缓落笔,了了十几页的白纸,有些闲散碎话,有些深深眷念,有些确实沉沉地愧疚。扭了扭自己僵直的脖子,草草的梳洗一下,关上门,下楼去C院,她想看着童欣睁开眼睛,想要不管是矛盾悲伤还是开心,她都陪在他们身边。
走出楼道口,暴露下阳光之下,突然觉得一阵眩晕,身体绵软无力,摔倒在地,迷糊中感觉有人摇着自己,喊着自己的名字:“茳芏、茳芏!”
醒来时,发现做自己睡在病床上,仍然穿着昨天差不多的病号服,手上打着点滴,若不是坐在自己身边的人换成了林涵,茳芏一定认为昨天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你醒啦?感觉怎么样?”
“还好,童欣怎么样了?”
“醒了!”
“太好了!”
林涵从没有看过茳芏笑得这样绚烂,就像夏季里绽放的向日葵,温暖人心。
“我去看看她!”茳芏冒冒失失地下床,牵扯着床边的点滴瓶,手上的胶布被挣开,还好被林涵拉住。
“你小心点!”林涵紧张拉起她的手,看手上的针头,看到没有回血才放心地放下,拿下点滴瓶,举到头顶高。
“哦哦,快点,我们去看童欣!”茳芏被这个消息高兴的冲昏了头,也没有意识去撇清林涵的好意,更没有想到刚才送自己来医院的人就是林涵,自然也不会知道,林涵一大早就赶到她家楼下等她下来怕她出事。
林涵带着茳芏去童欣的病房,说是童欣醒来以后就脱离了危险期,被转移到了看护病房,满心欢喜地跑到童欣的病房,看见童欣躺在那里,紧紧地拉住奎乐的手,笑着看着奎乐。
“童欣,感觉怎么样?”茳芏欣喜地过去问。
童欣看到茳芏,防备地想要躲闪开,却牵扯到身体的伤痛:“啊!”疼得叫出声来。
“没事吧!”茳芏紧张地看她。
“你是谁?你走开,我不要见到你!走开!”童欣突然激动地大叫道。
茳芏赶忙退到一米开外:“你别激动,我不接近你!”
童欣惊慌地拉着奎乐:“奎乐,我怕!你让她走!”
奎乐只能拉着她的手,抚摸着她的脸颊:“别怕,阿梅不会伤害你的,别怕!别怕!”
“阿梅!阿梅是谁?”
茳芏诧异地想要问什么,却听见身边的林涵说:“茳芏,你还是先出去吧!马上我再跟你解释!”
看了一眼一直沉默地坐在角落里的童美,茳芏点点头,对奎乐说:“好好照顾她!”出去了。
“怎么回事?”
“医生说,童美的脑部严重受创,能够醒过来已经很好了,现在的情况,可能是伤到了记忆中枢,出现了选择性的记忆,现在除了奎乐谁也不认识了!”
“什么?连美美也不认识吗?”
“嗯!”林涵点头。
“那会不会好?”
“随着脑部的慢慢愈合,可能会慢慢想起来,也可能再也想不起来!”
“怎么会这样?”
林涵看着茳芏凝重的表情,说道:“其实这样也很好,她记不起那些伤心的事,重新认识周遭的一切,就会有一个崭新的未来,只是要辛苦奎乐,陪在她身边!”
“童欣是个好女孩,她一定也会好好对待奎乐的!”茳芏坚定地说。
“你不伤心?”
“这样对大家都好,不是吗?我们都应该开心,童欣没有出事!”茳芏转头对林涵一笑:“谢谢你!”
“什么?”
“今天把我送到医院啊!今天不是周日,你不用上班吗?”
“哦,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