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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九 回

书名:江南浪子(清·漱六三房原著) 作者:吴越 更新时间:2015-12-25 09:53 字数:15764

威风凛凛,倌人争客平息相争以身代

声势汹汹,本夫捉奸反而被捉现原形


 章秋谷上了马车,一口气到了张园,在安垲第门口停下,因怕双林久等起疑,急于进去,就一跃而下。正要进门,忽见门口拥着一班不三不四的马夫,大都穿着纺绸短衫、纺绸裤子,窄袖高领,盘着油晃晃的一根大辫,脚穿挖花鞋子,一个个揎拳捋袖,横眉怒目,像是要跟人寻衅打架的样子。回过头来,见草地上还有一群马夫,却三个一堆、五个一簇地往来闲走。秋谷心中纳闷儿,又估量不出为的什么,就不去管他们,一直走进门去。

 刚刚走到中间,听见一个女人在那里吵架,那声音有点儿像是金小宝。想起前天小宝在席间说的话,心中已经料到了几分。顺着声音找去,只见张书玉不施脂粉,穿着一身半旧的衣裳,头上没有一些首饰,双眉倒竖,怒气冲冲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又见金小宝站在当地,对着众人,指手划脚的,不知说些什么。见了这个架势,秋谷已经明白:一定是张书玉因为贡春树被金小宝凭空夺去,吃起醋来,所以在张园等着小宝,要和她一决雌雄,争回嫖客。暗想:“门外的那班马夫,一定是书玉约来帮助的了。金小宝没有防备,只怕要吃亏。”四面一看,不见春树的踪影,又怕被小宝和书玉看见,要他评起理来,无从偏袒,只好把身子隐在一旁,且听她们都怎么说。

 金小宝还在那里诉说:“别人吃醋么,都是放在心里;你的吃醋,放在面上不算,还要跑到这里来,跟我讲什么理。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到这里来挂招牌。你们大家想想看,堂子里的规矩,客人可以不止做一个倌人,倌人当然也不止做一个客人。你有本事,抓住了客人别放他出去呀!如今她却口口声声说我抢了她的客人;我挂了牌子,做这行生意,客人来来去去,只好随他们的便,难道我好叫他们别来?就算是我抢了她的客人,也是客人自己愿意到我这里来的。你又不是他的老婆,能管住他么?装出这副怪相来,连寒碜都不知道!”〖嘴巴也够厉害的。〗

金小宝的这几句话,虽然不痛不痒,却尖酸刻薄,张书玉听了,气得脸色发青,嘴唇发白,一时间竟回答不出什么来。停了好一会儿,方才跳了起来,指着金小宝骂:“你这个千人骑万人跨的臭婊子,简直不要脸皮!〖倒好像她不是妓女、很要脸皮似的。〗我这里的客人,做得好好儿的,凭空让你勾引过去,还要在背后说我的坏话。你要拉客人么,四马路上,有那么多的人,你做了野鸡,随便去拉两个好了!拉了我的客人,还在这里假装正经,真正不要脸皮!”

一席话,又把金小宝骂得火星直冒,冷笑着说:“我是臭婊子,你是好人家的闺阁千金!就因为我是花烟间① 里出身的,所以大家都叫我‘老枪’嘛!你想啊,我这种花烟间出身的人么,哪儿要什么脸皮呀?当然是马夫、戏子姘得个一塌糊涂的啰!你这么一个规矩人,怎么可以跟我说话呢?”

 这一番话,说得众人大笑起来。秋谷也暗笑不已。

张书玉听小宝越说越刻薄,又揭了她的老疮疤,〖也就是说,张书玉原来是花烟间出身。〗无名烈火越发按捺不住,霍地站起身,向外就走,口中说:“我也没有别的话跟你讲,你有本事,到外面来,咱们大家讲个明白。你要是不敢出来,你就是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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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  花烟间─—抽鸦片,抽的人躺着,由别人做泡、把火、出灰,有钱人家大都由丫环、小妾伺候,一般的人,只能到茶馆里去抽,那里有专人伺候。经过一段时间的发展,茶馆和烟馆终于分家,同时又产生了一种小型的烟馆,专门由年轻漂亮的女人伺候抽烟,烟客们烟瘾过足以后,如果有兴趣,当时就可以“拉布”。这种兼营皮肉生意的小烟馆,就叫做花烟间。

 小宝依旧冷笑说:“随便什么地方,我要是怕了你不敢去,上海滩上,我也别想住了!”    一面说,一面站起身来往外就走。哪知道刚刚走出门口,张书玉对那班马夫们使了个眼色,大家会意,就一拥而上,把金小宝团团转围在当中。小宝见此情形,大惊失色,方才知道中了张书玉的计,如今入了牢笼,一场羞辱看来是免不了的了。    张书玉对金小宝冷笑说:“你这个臭婊子,还敢再凶么?今天不教训教训你,没有日子了!”    那些马夫们听了,七手八脚地就要动手。小宝急得满脸通红,一脑门儿汗,正急得手足无措间,忽然那些马夫东倒西歪地往两边倒下,闪开一条路来。小宝抬头一看,见是秋谷来了,不由得大喜过望。原来先前秋谷怕被他们看见,隐在一旁;后来听见书玉和小宝恶言相向,大家翻了脸皮,又见张书玉把金小宝诱出门去,就知道小宝要吃亏,急忙随后跟去。出了洋房门口,看见一班马夫围着小宝,声势汹汹,就要动手,秋谷知道到了这个时候自己再不出面,小宝就要挨打,急忙走上一步,把两手往人丛中一插,左右一分。那班马夫都是淘虚了身体的人,哪里禁得起秋谷的神力?〖章秋谷天天酒馆,夜夜妓院,不是个“淘虚了身体的人”?〗登时一个个东倒西歪,让出一条大路来。秋谷走了进去,向书玉和小宝说:“你们有什么事情,也要好好儿讲说,怎么能这样胡闹起来?不怕打出祸来么?你们聚了这么多的人在这里吵闹,要是被巡捕听见赶了来,大家都有不便。不管你们两下有多么大的委屈,有我在这里承当,你们不许多说。”    书玉听了,还没有开口,小宝见秋谷出面排解,心中大喜,抢先说:“今天是星期日,我到这里来坐会儿,没想到她来找我的麻烦。我是从来没跟人家吵过架的。二少,你替我评评这个理看。”

秋谷摇摇手说:“你们的事情,我全清楚。你也不许多言,书玉也不必生气。大家跟我进来,有话好说。”    说完,一手牵着小宝,一手挽着书玉,就向洋房里面走去。书玉心中有点儿责怪秋谷不该多管闲事,本想发作几句,可是一见秋谷,浑身就像酥了一样,满腔怒气也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竟服服帖帖地跟着秋谷走。那班马夫,是书玉约来专门羞辱金小宝的,如今突然出来一个章秋谷,把书玉和小宝都带走了。他们见书玉尚且乖乖儿地跟着他走,也就一哄而散。    秋谷带着书玉和小宝进了安垲第,拣一张桌子沏茶坐下,这才对书玉说:“你究竟为了什么事情,这样生气?我来替你们做个和事佬可好?”    书玉见秋谷问她,不提刚才吵架的事儿,却半嗔半笑地说:“你倒好,你自己说说,可对得起我?”说着,眼圈儿一红,好像有无限的怨恨说不出来似的。    秋谷心里明白,却故意陪笑说:“你们彼此不要争吵,以免伤了和气。以后我叫他两头走走,哪头都不冷落,行了么?”    

书玉听了,轻轻地“啐”了一口,把嘴一撇说:“你这个人,说着说着,就没有好话了。他那种没有良心的东西,谁理他呀?这会儿我回想起来,都是你不好,都是你不应该!”〖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上妓院嫖妓女。〗

秋谷听了书玉的话,觉得小宝在旁边有些话不便跟书玉讲,就对小宝说:“这里没你什么事情,你先回去吧。以后你们在席上相见,大家不要提起,以免旁观不雅,坏了彼此的名声。”

小宝受了一场惊吓,头发蓬了,首饰乱了,衣裳也绉了,巴不得立刻回院重新插戴更换。听秋谷叫她先回去,答应一声,站起身来,就扶着跟来的一个小大姐儿出门去了。

 小宝走了以后,秋谷着实安慰了书玉一番,又说:“这件事情跟小宝无关,都是春树一个人不好,你也犯不着为他生气。明天我一定把他送到你的院中,听凭你处置就是了。”

书玉听了秋谷的话,方才转怒为喜,笑着说:“我本来不认识什么姓贡的,都是你荐给我,才弄出这许多事情来。老实说,这种客人,我做了他,也不见得绷得出什么场面来。不过情理上不能不接待他。如今他不高兴么,我也不在乎此。只要你二少爷有心照应,绷绷我的场面,别让我丢面子就可以了。”

秋谷正要回答,忽然想起双林来,忙站了起来说:“我还有些事情,要在这里找一个人,你先回院去把,等晚上我再跟你细说。”

 书玉听了,皱着眉尖说:“我的话都说完了,你不去么,我也只好随你的便。只要你天理良心……你自己去想吧。”

 秋谷连声说:“晚间决不负约,你只管放心。”

 说完,四处去找双林,却哪儿也没有。正要上楼去找,一抬头,见双林倚在东面的栏杆上,正看着秋谷微微地笑呢!秋谷急忙跑上楼去问她:“你怎么不到楼下沏茶?我四处找你,累了我一身大汗。”

 双林说:“我见楼下人多,又有人在吵架,所以改在楼上。我等了你好久,刚才见你来了,怎么却不上来?”

 秋谷说:“我先到兆贵里去了一趟,打听到菊香院中有客人摆酒,她要应酬台面,今天不到张园来了。我赶到这里,又碰上张书玉跟金小宝吵架,这两个人我都认识的,怕她们闹出事情来,就先把她们劝回去,再来找你。想不到你却跑到楼上来了。”

 双林听说菊香今天不来了,没了兴致,就要回去。于是俩人一同下楼,在门前先后登车,径回吉升客栈。


 傍晚时分,秋谷去赴书玉的约会。临出门之前,故意到双林房间里转了转。双林见他衣帽整齐,问他今夜是否又要出去。秋谷点了点头。双林眼圈儿一红,似乎有点儿嗔怪他的样子。秋谷假装没有看见,又随便谈了两句,就告辞走了出去。        到了新清和坊,秋谷一步跨进房间,书玉含笑相迎,亲手替他脱了马褂、长衫,就手递给身边的一个女佣,又朝她使了个眼色。那女佣会意,把两件衣裳叠好,放进衣橱,又拿锁把衣橱锁上。秋谷看见,也不说话,只是看着书玉微微一笑。书玉乐不可支,极力奉承。这一夜,秋谷就住在书玉房中。

 第二天起来,秋谷照例开销了二十块钱的“下脚”。书玉一定不肯收,推让多时,见秋谷有些不高兴了,这才叫老妈子收下。临走的时候,书玉又千叮万嘱地叫他晚上一定要来。秋谷说:“这却不一定。没有事情,当然来的;如果有正经事情,就要担搁一两天了。”

 书玉点头,一直送下楼梯,看着秋谷出了大门,方才回去。


 从这一天起,秋谷在陈文仙院中过一夜,又在书玉院中过一夜,一连三天,没有到双林房中去。这天下午回到栈房,刚刚坐下,双林的女佣就来相请。秋谷过去,双林靓装相待,见秋谷进房,先问他为什么这样忙,一连三夜都不回来。秋谷笑笑,没有回答。双林就取出王云生的一封信来叫他看。秋谷抽出信来读了一遍,信中说:他夫人的病已经好了,但一时还不能脱身,恐怕要到下个月中旬方才能回上海。一切事情,仍托秋谷关照。等等。秋谷心中完全明白,却故意说:“他要到下月中旬才回来,倒便宜了咱们,可以多聚几天。”

双林白了他一眼,劈手把信夺了过去,娇嗔地说:“你的话倒是说得好听,可惜不是真心。一连三夜你都住在外面,还虚情假意地在我面前装什么幌子?你要是知道咱们的时间一天少似一天了,能这样对待我么?”说着,连连用手绢儿拭泪。

秋谷冷眼打量她,那样子倒也楚楚可怜。想了一想,就半打着哈哈语意双关地说:“这几天我确实外面有些应酬,荒疏了你,应该办我一个当差不力的罪名。今天夜里,咱们通力合作,演一场好戏,把所有的罪名都一笔勾销,如何?”〖一语双关。〗

 双林妩媚地一笑。事情就这样讲定了。

 当夜十点钟光景,秋谷应酬归来,刚进房中,双林的女佣就过来相请。秋谷对那女佣说:“这会儿茶房还在外面走动,不便过去。过一会儿等人静了,我会过去的。”

女佣答应着去了。秋谷又坐了一会儿,等敲过了十二点钟,单穿一身纺绸衫裤,带上自己的房门,悄悄儿走到隔壁。推开房门进去,双林坐在灯下,默默无言,见秋谷进来,笑眯眯地拉他在床沿坐下,自己就势滚在他怀里搂着脖子又亲又吻地撒起娇来,迫不及待地就来解衣扣,急于上床。秋谷觉得今夜双林的神情特别巴结,跟平时大不相同。好在心里已经有了准稿子,就装做并不觉察的样子,跟双林尽情地亲热了一番,直到两点多钟,把衣裤全都穿好,这才搂着双林,朦胧睡去。

正在迷迷糊糊中,忽听得房门“嘣”地一声敲响,把秋谷惊醒,从床上直跳起来,急忙下床,穿好了鞋子。顺手把衣袖往上卷了一卷,侧耳再听,房门上又连连敲了几下,外边有人大声叫喊:“快些起来开门,你们都睡死了么?怎么敲了半天门,就没有人答应?”听那声音,分明是王云生。双林本来没有睡着,假装惊醒的样儿,从床上起来,只穿着小衣小裤,紧紧地拉住秋谷的衣服不肯松手,口中还连连说:“这可怎么办呢?”外面王云生见叫门不开,就用脚使劲儿踢门,踢得门摇轴动,“吱吱嘎嘎”地乱响起来。秋谷见形势紧急,想走到门前,预备房门一开,好脱身出去,怎奈被双林死死地吊住了两手,哪里肯放?秋谷动了真火,不由分说,把右手一甩,双林立足不住,一个跟斗直摔到墙脚边去,摔得头晕眼花。这时候,房门恰被云生一脚踢开,灯光之下,见王云生直抢进来,门外还有三四个人,都是仆人打扮。云生进房,见了秋谷,假装吃惊地说:“你怎么在我房内?难怪我叫门不应,原来是你们奸夫淫妇干得好大的乾坤,真是混帐!”一面说,一面抢步上前,要扭秋谷,回头又叫门外的人:“你们快些进来,把奸夫淫妇一齐都捆起来,明天送官法办!”    门外的人答应一声,都拥进来。王云生揎拳捋袖地正要动手,不提防被秋谷拦腰打了一掌,只喊得“啊呀”一声,就滚到旁边去了。秋谷趁势两手推开众人,一个蹲身,“噗”地就穿到了房外。云生急忙从地上爬起,带着从人追出门来。    这时候,值夜班的茶房听见楼上踢门,赶上来查看;隔壁房间的客人听见栈房内大吵大嚷,也纷纷开门出来看热闹。只见秋谷穿着纺绸衫裤站在自己房门口,云生铁青着脸,气势汹汹地指着他大骂:“天下竟也有这样的事情!我把你当作好人,托你照顾家口,你竟敢丧了天良,奸骗起人家的内眷来。难道世上没有王法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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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仙人跳─—是一种骗局:让自己的“老婆”去勾搭男人,然后定好时间、场合,在男女幽会的时候,“丈夫”突然来捉奸,以送官法办为要挟,敲诈钱财。也叫“放白鸽”、“扎火囤”。

 王云生自以为活生生地捉住了奸,正在声势汹汹地破口大骂,没想到秋谷见茶房、旅客都来了,不慌不忙地指着云生微微冷笑说:“你这个大胆的奴才,做这种‘仙人跳①'的圈套,骗骗别人倒也罢了,竟敢班门弄斧,在我面前也做起这个勾当来,你未曾起意之前,也应该打听打听,我章秋谷可是受你哄骗的人么?我劝你快些息了这个念头,不要多开臭口,免得张扬,还是你的造化。如果你还要耀武扬威,在这里混打你的官腔,那时候送你到官,追究党羽,可别怪我反面无情!”

王云生正在乱嚷乱跳,自以为得计,忽然听见秋谷这番说话,大吃一惊,有如当心一拳,被打懵了;又好像兜头被浇了一桶冷水,凉了半截儿。回过念头一想:就算被秋谷看破机关,终究没有被他抓住证据,况且今夜的奸情,又是当场捉住的,有双林活

口可证,不怕他有本事跳上天去。于是仍然绷着那铁铮铮的脸色,暴跳如雷地叫喊:“真是反了!你奸了我的内眷,还要说我是做‘仙人跳’的拆白党①!我跟你分辩不清,也没那闲工夫跟你斗嘴皮子,我只问那贱人就是了。”说着,连声喊叫:“快捆那贱人出来!”

 两旁的家人听了,故意都不动手。云生自己抢进房内,一把头发将双林拖了出来。双林哭哭啼啼的,装得十分相像。云生把她拖到门外,指着她的鼻子问:“你这个不要脸的贱货!我不在此间,你干的好事!你们俩人,是几时上手的?从实说来!”

双林呜呜咽咽地泪流满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云生连喊:“快说!”双林泪眼盈盈地看看秋谷,半晌方才说出一句话来:“我当初不肯,被他勾引,一时没了主意……只求老爷担待这一次,留了我的脸面吧!”    云生不等她说完,火气上冲,只听得“啪”地一声,扇了双林一个嘴巴,回身指着秋谷说:“你干了这种缺德的事情,倒像没事儿似的。难道你装傻充愣,我就罢了不成?”又向在场的众人说:“请问你们各位,可有这样的理儿么?”

 秋谷见云生这样装腔作势,觉得很好笑,故意逗他一逗:“照你这样说,就算是我奸了你的家眷,这是我的一时之错,已经追悔不来的了。现在据你的意思,要想怎么办呢?如果想叫我出几个钱,遮遮你们的脸面,也应该跟我好好儿商量,哪有一味恃强骂人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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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拆白党——拆白是上海方言,诈骗的意思。“拆白党”是清末民初上海流氓组织的黑道行业之一。以色相行骗,目的是财而非色。男拆白党徒,有的扮成小滑头、也有伪装成文人学究的,专门勾引有钱人家的太太小姐,手段五花八门。女拆白党徒,则以色相勾引有钱的男人。一旦成功,就由“本家”或另一拨人出面,敲诈钱财。

 这几句话,直把个王云生气得七窍生烟,指着秋谷大骂:“你们大家听听,他干了犯法的事情,反而拿我打哈哈!我也不怕你飞上天去,明天和你一起到上海县讲理就是了。”    众人在一旁听了,都替秋谷捏着一把汗,怪他既然干错了事,就不该这样蛮横。秋谷却对云生正色说:“你是当真要到上海县去?还是说大话吓唬人?要是当真到上海县去,认真追究起来,我倒没有什么,坏了你的摇钱树也还在其次,只怕你出了名声以后,从此在上海地方做不得生意,岂不是我绝了你们的衣食么?我劝你还是趁早收篷,彼此讲和的好!”

众人听了秋谷的这一番话,不觉都大笑起来。笑他就好像孩子一样,到了这个时候,还这样定心,讲这种稀松的话儿。只有王云生听了这两句话,入耳钻心,不由得心头“噗噗”地跳个不住。不过总觉得没有被他抓住什么破绽,并不怕他,依旧板着脸皮说:“我没有工夫跟你胡搅蛮缠。你仗着会几路拳脚,一味恃强,居然说出这种撒泼的话来,真是岂有此理!”

秋谷哈哈大笑说:“我本想留你一些体面,不给你当众翻出证据;你反倒猖狂起来了!我也知道你们这班光棍儿,不叫你们见点儿厉害,死也不肯甘心的。”

说着,四面一看,见栈里的账房先生,身上披着一件短褂,也在人群之中,就招呼他说:“这班光棍儿想扎我的‘火囤’,我去取出他们的证据来,烦你做个见证,切不可让他们跑了。” 

那个账房先生是个老于世故的场面上人,见王云生半夜回来,并不是轮船到码头的时间,心里已经了然;只是秋谷被他们当场抓住,任你有通天的本事,也无可奈何了。这账房先生素来跟秋谷不错,听他这般说话,就走上一步,附耳跟秋谷说:“你要是拿不出真凭实据来,万万不可出场,还是私下讲和的好。”

 秋谷也低声说:“少停我自有证据拿出来给大家看。你不用心慌。”

 这句话,云生也听见了,心里着急,却没有想到秋谷已经看过他的箱子,只把眼睛瞅着双林,要她出来作证。秋谷一转身,想进房去提箱子,被站在门口的双林一把拉住,哭着说:“你把我害到了这般地步,还要说我们扎你的‘火囤’,你还有一点儿良心么?”

 秋谷大怒,劈面啐了她一口说:“我看你年纪轻轻的,又有这样一副容貌,什么事儿不好做,却要姘着这一班光棍儿,干这种丧廉耻的勾当!你自己想想,可有什么出头?我倒替你十分可惜,你却还要硬作见证,说出这样的话来,岂不可羞可恨!”    一番话,说得双林满面羞惭,登时放了秋谷的手。秋谷趁势一闪进房,两手提了两只箱子出来。众人不解其故;云生却急得面色如灰,一面急忙指挥众人去夺秋谷手中的箱子,一面大叫:“你们众位请看,他私通我的家眷,还要硬抢我的箱子!请你们诸位主持一个公道如何?”    秋谷见云生的那班同伙七手八脚地要来夺箱子,忙把手中的箱子放在地上,两手拦住众人,大声说:“谁要你的箱子?我只把箱子里的东西给大家看看!”

 云生听了,更其着急,大嚷说:“我又没有私藏犯法的东西,凭什么要开我的箱子?我箱子里装的都是紧要的物件,万一失了一样,你赔得起么?”    一句话恼了账房先生,上前说:“王先生,这是什么话?开了你的箱子,有我们大家在场,看得明明白白,难道谁会偷了你的什么不成?现在你们俩人各执一词,你说他奸骗,他说你们是扎他的‘火囤’,叫我们旁人也无法判断是非。倒不如让他开了箱子大家看看。要是他拿不出你‘扎火囤’的证据,那时候任你官断私了,我们大家自然也有个公论。”

 账房先生的几句话说得很公允,大家都同声附和。云生直急得面青唇白,还想狡辩几句,那条舌头竟不由他自己作主,结结巴巴地挣了半天儿,始终说不出一句整话来。大家见他这般模样,心中也大多明白,只不好多开口。双林已经躲进房中去了,秋谷就问云生要那箱子的钥匙。云生哪里肯拿出来?秋谷见他不肯,就对大家说:“他不肯拿出钥匙,只好把锁扭开,请你们大家看看。”

 众人开初大都暗怪秋谷恃强蛮横,如今见云生神色仓皇,已经露了马脚,又见秋谷理直气壮,神采飞扬,就都同声附和起来,七嘴八舌地说:“你只管把锁扭开,里面有什么东西,我们当然都是见证。”

 秋谷听了,就把那两只箱子的锁扭断,打开箱盖。大家近前一看,面上是些半旧的男女衣服,底下每箱都有十几个纸包,掂掂份量,沉甸甸的。大家不由得全都吃了一惊,面面相觑,做声不得。秋谷却笑嘻嘻地说:“你们不要心慌,且把这些包儿打开来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就全明白了。”

 当时就有人去拆那纸包儿。王云生见了,急得汗流体战,明知道西洋景一拆穿,自己逃也逃不了。看看手下的同党,已经逃走了两个,还有两个是一向扮作家人的,脱身不得。正急得无计可施,忽见众人一齐拥到前面,去看那纸包儿里的东西,就想趁机脱逃。一边向那两个“家人”递了个眼色,一边悄悄儿地绕到人后,打算一溜烟儿逃走。众人并不提防,秋谷却时刻留心,防他弄鬼。一回头,见王云生已经溜出有十来步远,当即一个燕子穿帘,扑到了云生背后,一把抓住,扭了回来。众人笑起来说:“原来你也只有这点儿本领。刚才的威风,到哪里去了?”羞得王云生低着个头,再也不敢做声。

 说话之间,众人已经将纸包儿打开了几个,全是砖头石块儿,哪有什么金银珠宝?众人一齐鼓噪起来,有的就抓住了那两个“家人”,有的议论纷纷说:“怪不得他形迹可疑,原来果然是个骗子!”

 秋谷抓住了有把儿的烧饼,免不得要大做起文章来,对众人侃侃而谈:“我的话怎么样?如果没有抓住他的真凭实据,我也不敢说这样的话。这一班拆白党,想来在上海地面一定已经害过许许多多的人,今天既然撞在我的手里,我可要替那些受害的人报仇出气了。明天我就托人写信到新衙门去,把他们一同解案,重重地办他们,以儆效尤。不过还要有劳诸位做一下证人才好。”

 秋谷的意思,原不过想吓唬吓唬云生他们,并不一定要送官究治。因为自己跟双林通奸,也有罪名,即便见官,也落不下什么好处,反而跟这班小人结下了不解的冤仇。

 众人听秋谷说要把云生送到衙门里去,还要大伙儿做见证,不约而同一齐劝解。双林躲在房中,听见秋谷要把他们送官,吓得心惊胆战,只得老着脸皮走了出来,向秋谷“噗”地跪下,用袖子遮住了脸,也不说话,只呜呜咽咽地哭个不住。云生见双林跪下了,也就一同跪下,求饶说:“我们虽然丧了良心,章老爷却并没有落进我们的圈套。只求章老爷看破些儿,高抬贵手,免了送官,我们就感激万分了。不瞒章老爷说,我们凑了许多本钱,做这种生意,原想从老爷身上弄一注银钱的,如今弄得人财两空,还丢了脸面,我们当光棍儿的人,落到这个下场,也算够可怜的了。只求章老爷赏个恩典吧!”

 说完,磕了几个响头。双林更是掩面欷嘘 ,一副懊悔不迭的样子。秋谷看了,心已经软了一半儿;听云生讲的话虽然可笑,却也是实情。就一手先把双林扶起,又叫云生起来,然后对众人说:“我本想把他们送到当官,既然他们自己已经认错,诸位又同声相劝,我也不便扫了诸位的面子,看在大家的份儿上,就放过了他们,免了他们出丑。不过还有一件:今夜的事情,是诸位当场共见的,不要大伙儿散去之后,他倒又翻脸不认账起来,那时候口说无凭,我也奈何他不得。所以还要叫他写张伏辩①才好。”

 众人听了,都赞秋谷有见地。王云生虽然是个流氓,在上海地面,却还没有犯过案子,所以最怕见官。听说要叫他写伏辩,心中虽然不愿意,料想也无法推托,只得说:“这张伏辩,不知道章老爷要我怎么写法?”

秋谷说:“这个容易。我起个稿子,你照抄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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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伏辩——认罪书。一般是作为“私了”的证据。

 说着,就进房去,叫家人取出笔墨,秋谷随意起了个稿子,递给众人看了,大家都说可以,就叫王云生用端楷誊写清楚。誊完以后,大家再看,只见写的是:“立伏辩人王云生,今因冒充官长,图诈未成,求免送官究治。此后如再有讹诈等情,听从惩处。立此伏辩为据。”后面写着年月日和“王云生亲笔”字样。秋谷看过不错,又叫他在名字底下画了个花押,收在身边,向众人举手道谢:“今天多有费神,改日再谢。”众人见事情已经了结,也就分头散去。

 这时候,房内只剩下了云生、双林和那两个假装家人的同伙,秋谷不免还要问问他们哪里人氏、何时起意、怎样结伙、怎样图谋等等详细情节,经云生和双林一递一句的供认,大概情况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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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阊门——苏州古城的西门,通往虎丘方向。阊门始建于春秋时期,是阖闾大城的八门之一。以传说天门中的阊阖得名。公元前506年,这里是孙武、伍子胥等率吴军伐楚的出发地和凯旋地。从此阊门号称“破楚门”。明清时期,阊门是带有瓮城的水陆城门。陆城门东西两道城门,还有南、北两个童梓门。门外有吊桥,门内就是阊门大街(今西中市)。南童梓门通今南新路,北童梓门通北码头。水城门在陆城门以北,跨下塘街河。门外有聚龙桥。在太平天国战争中,阊门瓮城被毁,剩下内城与套城。1927年市政筹备处工务局进行建设时将套城拆除,又将原来狭小的旧城门拆除,并于1934年仿金门罗马式建筑改建城门,改建后的阊门共三门,中为车行道,两侧人行道。

这个王云生,本是扬州人氏,家中也还有点儿田产,只因他从小爱嫖爱赌,父母死后不上几年,就被他败得干干净净。无可奈何,就出去当差,央人荐到浙江一个候补知府的公馆里当了几年跟班。后来这知府轮署了绍兴府,王云生跟到署中,假借知府的权势,敲诈勒索,无所不为,直闹得十分不像样子了,地方绅士联名上告起来,上台准了状子,查问属实,终于把知府撤了职。知府也恨极了他,把他发到县里法办,打了二百板子,监禁了一年。期满出来,浙江住不下去了,就带着几年来的敲诈所得,到了苏州,本想寻找门路,依旧跟官。只是他在苏州青杨地交的都是些流氓、赌棍儿,官府的门路没有走通,所带银钱,却已经用光了,只得跟着这班流氓,靠拆白度日。当时秋谷正在苏州,他们见他服饰奢华,用度挥霍,临行之际,在馀香阁点一个“满堂红”,就用去一百来块;第二天又做“马车胜会”,十几辆马车从二马路一直兜到阊门①,闹了个满城风雨,尽人皆知。他们认定秋谷是个富家子弟,就想纠集众流氓敲他一下竹杠。可是又见他在丹桂戏院粉墨登场,知道他是个拳脚名家,〖会上台舞刀枪的人,不一定真有武功。〗有道是“光棍儿不吃眼前亏”,如果拆白不成,反被他痛打一顿,可就吃了眼前亏了。所以大家商量,想出这个“放白鸽”的主意来,大家凑出本钱,包了一个摆碰和台子的私娼叫李雪梅的,给她改了名字,跟她讲明缘故,说定一旦得彩,三七分账。因为王云生久在官家进出,熟悉官场礼节,就推他做了老大,把李雪梅充了他的姨太太。又拣两个漂亮些的,作为家人。一切安排就绪,打听得秋谷在上海的住处,就照计而行。原以为“周郎妙计高天下”,没想到“赔了夫人又折兵”。下面的情节,秋谷大都知道了。

问清了经过,天色也已经大明。只见账房先生进来,手里拿着一张账单,交给云生说:“你闹出这样的事情来,我们这里是不能再住的了。你快把账结清,立刻就搬出去。并不是我们要赶你,你也知道,这里是租界地方,捕房的规矩很严,要是被包探查了出来,这‘容留匪类’的罪名,我却担当不起!”    云生看那账单,一共是六十多块钱。这时候,他两手空空,哪里拿得出来?无可奈何,只得老着脸皮,央求账房说:“这时候,我手中实在没钱,只好暂时欠一下。容我出去设法,两三天内,一定归还,决不误事。”〖这里点明:五只沉重的皮箱,实际上是为了骗骗栈房,好让他们住下来。〗

 账房先生听他说没钱,登时就变了脸:“这可不行,你说得倒真容易!我已经跟你说过了,你今天还想住在我们栈房里么?实话对你说,你欠下的房饭账,你休想短了分毫。如果你真的没钱,我就把你们的行李衣箱一齐扣下当作押头。等你取到了钱,再来赎行李。就是这两句话,没有别的商量。结好了账,还要请你们快些出门,免得叫我们受累。”

 云生听了,无可奈何,只好跟雪梅商量,要借她的首饰,去当了还客栈的房饭钱。

 雪梅自从秋谷拉了她起来,知道秋谷还有些可怜她的意思,直懊悔自己打不定主意,上了他们的当,被他们包了出来,做这种无耻的勾当。现在机关败露,当场出丑,以后回到苏州去,还有什么面目见人?真是越想越悔,越悔越恨,正在那里悔恨交加,吞声饮泣,忽见王云生进来,要借她的首饰去抵当房饭账,哪里肯答应?忍不住又恼又怒,恨恨地说:“我上了你的大当,弄得如今当场出丑,这还是我自己不好,不该听信你的花言巧语,跟你出来。亏你还说得出这样的话来,要借我的首饰去当。我的首饰是我自己带来的,又不是你出钱置办的,怎么要拿我的东西,去抵你的栈房账?”说着,止不住两泪直流,连说话的声音都岔了。    秋谷听了,心中不忍,就问雪梅:“你是打算跟他回苏州,还是打算怎样?”    雪梅拭泪说:“我一时糊涂,听了他们的哄骗,跟了出来,现在弄得这样结局,叫我回去怎样见人?”    秋谷慨然说:“你如果不肯跟他们回去,不妨就在这里再住几天,让他们先回去好了。至于你们欠栈房的钱,既然拿不出来,总算我跟你认识一场,这几个钱,我来出就是。”    双林听了,感激万分。云生也十分喜欢,〖还喜欢?〗谢了又谢。自去收拾行李,立刻搬了出去。雪梅归并了自己的物件,仍住在原来的房间里。秋谷通知账房,把他们所欠房饭钱全算在自己账上。一件风流案件,就这样烟消云散。秋谷折腾了半夜,也觉得困倦了,就又上床去睡了一个回笼觉。


 这一觉,秋谷直睡到日中方起。雪梅在隔壁听见,急忙走了过来,含羞带愧,泪眼盈盈,对着秋谷,就要行礼。秋谷心中老大怜惜,拉住了她说:“你好多礼呀!这件事情多是他们不好,跟你有什么相干?你不过受他们的欺骗、指使罢了。我从轻发落他们,一半儿也是为了你。只要你从今改过,就是好人,倒不必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雪梅听了,谢了又谢,含情凝睇地说:“这次我冒冒失失地跟着这班光棍儿出来,实在懊悔。不但自己受了羞辱,还被他们拖累了名声,将来不知道怎样收场,真是命苦!”说着,眼圈儿一红,又哽咽起来。

 秋谷听她的口气,像是真心悔改,并不是随口说说的话,就趁势劝她说:“你虽然办错了事情,幸亏回头得早。只要你真心悔改,还不至于流落终身。我替你想想,有这样的姿色,何苦要去做这种生意?还不如自己留心,拣一个合意的客人,嫁了过去,即便年纪比你大些,或者家中并不富足,只要彼此中意,就可以成就姻缘。切不可仗着自己有几分容貌,不肯嫁人,一年一年地耽搁下去,白白地辜负了自己的青春,岂不可惜?自古以来,操这卖笑生涯的人,任凭你有多高的才情,有多美的容貌,也维持不了几年,一旦人老珠黄,终究不免门前冷落,车马稀疏。要不趁着年轻及早从良,等到年纪老大,急着想要嫁人,只怕没有人要了。再说,像你们做的这种勾当,还不如堂子里做生意的倌人,即便敲到了竹杠,也要花费本钱,做好圈套,倒赔身体,担惊受怕,传扬开去,名声不雅,实在不值;一旦遇见那精明的人,看破阴谋,将你送官,问起口供来,难免不受些刑罚。像你这样娇嫩的身体,哪里受得起堂上的官刑?比如昨天的事情,要是换了别人,恐怕不见得肯轻轻地放过你们,到了那个时候,他们那一班光棍儿,可能替得了你么?”

 雪梅听了,开头还只是呆呆地愣着,听到一半儿,止不住珠泪滚滚,听到后来,竟滚进了秋谷怀中,低声饮泣,涕泗滂沱起来。秋谷一面用好话安慰,一面又细细地规劝她一番,先说那些嫁人复出的倌人,仗着有些积蓄,贴戏子,姘马夫,拖欠了许多亏空不算,还染了一身毒疮;又说二十年前的朱桂宝,大名鼎鼎,红极一时,是当时上海的花榜状元,真是缠头千万,车马如云,大家都争着要娶她回去。她却恋着堂子里的风光,不肯嫁人。过不多久,年纪大了,渐渐地无人问津起来,又不会简朴过日子,所有积蓄,很快用光。到了最后,只好拎一只竹篮子,在四马路卖花生瓜子度日。……一件件活生生的实例,把个雪梅听得毛骨悚然,通身是汗,心心念念,只想回头。

 过了几天,秋谷给了雪梅一百块洋钱,叫家人送她回苏州去。雪梅千恩万谢,临走的时候,依依不舍,望着秋谷,珠泪点点,一步九回头地出门而去。

雪梅回到苏州,后来嫁了阊门内一个开绸缎庄的老板,生了儿子,双双白头到老。这是后话。


【简评】

这是七八九一连三回书所写“仙人跳”的小结局。

这三回书,实际上也是在为章秋谷捧场,说他不但深得众妓女的青睐,而且神通广大,连拆白党精心设计的“仙人跳”,也能一眼看穿,结果不但睡了双林十几天,最后拆穿骗局,自己毫发未损,倒弄得骗子们无法收场。

整个故事,其实编得并不太圆。第一,仅凭看见一眼钥匙,自己画出一个草图来,是不可能请人配出钥匙来的。何况五只箱子,不可能只用一把钥匙。第二,即便我的箱子里装的全是石头,怎么就能证明我是“骗子”?我又没用这五只箱子去跟人家抵押做生意,我愿意“装阔”,你管得着吗?而你章秋谷明明被我抓住了奸,你能逃得了吗?

所以,作者为了突出章秋谷的“本事”,居然连最起码的因果关系都不顾了。再说,流氓团伙如果真的这样好对付,也不叫其为流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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