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不到你的愤怒,也看不到仇恨,那是为什么?”文姝开口,男子只是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眼睛里连一丝的动摇都没有。这种没有任何情绪的释放反而让文姝觉得不可捉摸,深不可测。
“既然你什么都不想说,那就算了。我深知失去亲人是什么样的滋味,所以今天我站在这里并没想过你会原谅,但至少请允许我在这里向您赔罪。”说着文姝便跪了下来,这一生唯一的一次下跪,不是因为失败,不是为了笼络人心,而是为当初错误的判断买单。错了便是错了,人应该有直面自己所犯的错并且勇敢承担后果的勇气。
“姝儿!”文天惊叫着就要冲上来扶她,这样沮丧的她,他还是第一次见。梓勇也惊呆了,不知如何是好。穆青站在一旁用淡淡的眼光注视着她,他真的越来越不懂她了。
“父亲,是我犯下的错酿成的祸,我没有什么好争辩的。”文姝不去看文天,重重的叩下了第一个头。
“姝儿,这怎么能怪你呢?是水镜自取灭亡罢了。”说着文天就要去拉文姝。
“父亲,请留给我最后一点尊严吧。”说着,文姝又叩了一下,“趁着我还有勇气承认错误的时候。”
“当初是我太鲁莽了。水鸣城的公主怎么可能那么弱?那时候恐怕她也是遭遇了什么身不由己吧。而我,根本没有留给她任何的余地,是我太自以为是了。”说着文姝又叩了一下,“我不敢奢望您的原谅,但也恕我不能为您的女儿偿命。”
说完文姝站起身,一剑斩断了男子的绳子。
“绳子是困不住水妖的,不知您为何却被绳子捆住了呢?难不成想背后偷袭?”文姝冷冷的开口,男子一惊,封印的情绪汹涌而来。当看到女儿尸体的那一刻他几乎都要崩溃了,为了控制自己失控的感情,他便将自己的心封印了起来。如果不将自己的心封印,他便无法平静。如果不能杀死这个女人为女儿报仇,他枉为人父。本想假装被捉而接近这个女人然后趁机复仇,没想到还是被看穿了。
“我今天来并非单单来道歉,而是来了结这场恩怨的,你不妨提议一个了结的方式?”文姝坚定如山,眸子里的寒气让文天感到陌生。
“如何了结?”沉默的男子终于开口,但仍没有任何的表情。
“你说呢?”
“人死不能复生,今天就算你如何的花言巧语都无法弥补我失去女儿的痛苦。”男子开口。
“所以我才让你提议!”
“跟你没什么好说的,除了偿命,我不接受任何的了结方式。”男子情绪亢奋。
“好,我接受。不知怎么个偿命法?当初你女儿是战死在我的剑下,如果你认为自己能赢得了我这把剑,那不妨代女儿来战。胜了,我偿命;败了,咱们就两清了。如何?”文姝唤出红霞,将剑伸向远方。
“好!”男子点头。
“还有,我犯的错已经道歉了,那你犯的错该如何?”
“什么?”男子凤眼高挑。
“莫非前辈连这点担当都没有?”
“那你说该如何?”原来她刚才那番的举动竟然会是为了这个,真心看扁她了。
“从此退出江湖,不问世事。如何?”文姝寒气逼人,她料定此人不会对仇人卑躬屈膝。
“好!一言为定!”男子点头,化身为水,巨浪翻滚,水蛇狂舞,所到之处百木枯萎,万物凋零。
“姝儿……”文天忍不住担心。
“父亲放心好了,我自不会败在他的剑下。”她微笑,将剑换成了绿色的灵剑。
“可是他已有四百多年的修行,而你才二十几岁啊。”文天忍不住担心,刚才战斗的时候他便感觉到男子隐藏了实力,所以免不了替文姝捏把汗。
“没关系的父亲,我天赋可是很高的呢。”文姝淡然的微笑,“这次我可是赢定了呢。”说着伸手用剑接住了水蛇的来袭,黑色雾气缭绕,在剑接触到的地方,水花如煮沸了般嗞嗞的冒着热气。
“竟然使用毒!真卑鄙!”梓勇开口。
“很正常的吧。”穆青冷冷的开口,她的身边总是会莫名其妙的多出某个人来,虽然会有点难受,但也见多不怪了。
“真是个奇怪的人,如果一开始就准备决斗的话,干吗还要低头认错?”梓勇澄澈的眼睛里好多个为什么。穆青并没有回答,只是冷眼看了梓勇一下便走开了,她那样做自然有她的道理!
汹涌而激烈的战斗已经持续了半个时辰了,文天真是有点坐立不安。男子究竟隐藏了什么样的实力啊?看来水鸣城也并非浪得虚名。先不说男子的力量究竟强到什么地步,只是以半人类之躯的文姝体力怎么能承受的起?而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站在一边干着急,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只能看到波涛汹涌中,文姝如一叶扁舟乘风破浪,白色的身躯辗转、跳跃、飞腾、不知什么时候红色的剑已经代替了绿色的剑,剑光在波涛中飞舞。突然,白色的身影一个腾空跃起,剑光逆着水流便刺入了水中。水翻滚着、咆哮着,文姝并不理会稳稳的落在地上,将剑收起。
“还真是累人,体力竟然这么好。”文姝擦擦额头的汗水露出灿烂的微笑。
“傻瓜,你只是个女孩子,别太勉强自己了。”文天心疼的帮她擦汗。
“多亏从凤凰山学来的感知灵的方法,要不然在这巨浪中还真找不到他真身的位置。”
“嗯。听话,以后别再乱来了。”
“哪有乱来了,我从不做自己没有把握的事,所以放心好了。”文姝俏皮的眨眨眼,回过身的时候巨浪已经消失了,随着水的消退,一个白发的男子无力的倒在地上。
“怎么可能?我竟然被打败了。”男子不敢相信。
“是仇恨蒙蔽了双眼,让你无法施展自己最真实的实力。”文天撇了一眼男子,“不知,你可否有勇气兑现诺言?”
“看来被小看了呢。”男子艰难的站起身握紧拳头举过头顶,“水鸣城城主水川向天发誓,从此退出江湖,不问世事!”然后,他用极为复杂的眼神望向文姝,“镜儿,是我最疼爱的女儿,十年前她说要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这一去便再也没有回来。我不知道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她绝对不会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的。我也去碧波湖探查过,真是不愿相信那堆堆的白骨竟然是镜儿所为,也不愿承认杀死她的竟然是个十来岁的人类小女孩,这对水鸣城来说是莫大的侮辱。为了复仇,我苦心积虑,最终还是败在年轻人手中。今天有缘见到姑娘,姑娘的气魄果真令水某自叹不如,若不能信守约定岂不让天下人耻笑!”
“前辈若能信守约定那自然最好不过。父亲,把水鸣城的人都放了吧。我们只要带魔灵堡的人回去就好了。”她突然转身,“上邪,聪明的猎人果真出手不凡啊。”
“切!果真又毁在你手里了。”上邪不甘心,这女人就像他的克星一样,不仅如此还阴魂不散。
“姑娘,虽然很丢人,但水某有一事相求。”水川拱手。
“什么事?”
“不知姑娘可否放过小女水泠?”
“此话怎讲?”文姝有点不明白。
“是这样的。”文天粗略的把水泠的事讲了出来。文姝回过头看到角落里穆青冷峻的眼神,又看了看水川。
“前辈言过了,这件事,文姝做不了主,你还是问穆公子吧。”文姝低下头神情复杂。
“怎么,不管我要人了吗?”穆青眼角上挑,凌厉的眼光中似乎还掺杂着更多的暧昧不清。
“这是公子的事,文姝不便多管。”文姝不去看他。
“如果,你来求我,我是可以把人送给你的。”穆青抱臂大摇大摆的靠了过来,文姝连连后退,最后竟然被逼近了墙角。
“怎么样?要救她很简单。你不是宽厚仁慈想当圣人吗?不会对那女孩袖手旁观的吧。”穆青伸出手按在墙上,将文姝辖制在胸前极小的范围里。
“公子说什么呢?文姝乃薄情之人,根本不愿意也不屑于做什么圣人,所以请公子把手放开!”
“要是我的回答是不呢?”穆青非常得意。
“你没有这个选择。”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穆青忍不住回头,文姝趁机逃离。
“古海,你怎么在这里?”穆青皱紧了眉头。
“出现这样的事,我可不能放任不管。”他胳膊一扬将拎在手里的水泠丢在地上,“我念你昔日之恩,对你再三容忍,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纠缠我未婚妻究竟是何居心?”
“你未婚妻?别在这里说笑了。你难道忘了,是谁亲手将她杀死,又是谁将她救起的?”穆青直戳古海的痛处,竟然大言不惭的说她是他未婚妻,什么时候脸皮这么厚了。
文姝拉住古海的手,给他一个鼓励的微笑,古海点头示意文姝不要担心。
“我自然不会忘记你的恩情,也不会忘记自己所犯下的错。但仅仅是这样就失去向前看的勇气,会让姝儿看不起的。穆青,当年你就应该明白姝儿心里只有我才对,我却不知你为何如此执着。那日,我以为你的心境变了,原来只是伪装吗?”古海走上前,绚美的眸子深不可测让人无法对视。
“为何?”穆青默念这这两字,“穆某还有事,恕不奉陪了。”突然他一个纵身便跳上房顶消失了。
“姝儿,没事了。”古海长臂一挥便将文姝拥在怀里,他能明白的,现在的她已经无法做到对穆青绝情。那日惨烈的一幕仍时不时的在脑中回荡,他说不清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亲手毁掉自己所爱之人的痛苦,真是让人肝肠寸断。说到底他应该感谢穆青,今天他们能有幸站在这里也全是拜穆青所赐,但即便如此,他也丝毫不能退让,除非有一天她真的不再爱自己了。
“你怎么过来了,这个就是水泠?”文姝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