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红芷是十八年前,舒乐影从世俗抱回天霞的一个孤儿,当时他以天霞明文规定不准天霞弟子收女弟子的门规为由,阻止过他,要他把这个孩子送到世俗人家,由别人抚养。
可是无论他怎么劝说,舒乐影不答应,只是说他领养这个孩子又不是要收她为徒,只是这天霞的日子两个大男人过着太无聊,他抚养这个孩子只不过是为了给自己增添点乐趣,正好他自己又没有孩子,何不把这个孩子当女儿来养,到时候还可以教她天霞心法,教导她修仙之术。
好吧,舒乐影这么说他也就罢了,舒乐影果然就将这孩子当自己的女儿来养,还一口一个的让孩子喊自己爹爹,喊他二爹爹,他那个汗啊,真是不能用言语来形容,不过这个孩子的到来,还的确是为他们的生活增添了不少乐趣。
只是,孩子慢慢的长大了,长成了如今的红芷,也知道了自己并非是舒乐影的亲生女儿,她便不再像以前那般活泼,只是一味的如同大家闺秀一般循规蹈矩。可是,他们明明是把她往不谙世事,调皮捣蛋骄傲的大小姐那般教养,好保持她的纯真,怎知道如今的红芷居然与他们的所想的背道而驰,而且……
而且他还发现,红芷对待舒乐影,好像并没有妹妹对待哥哥那般的单纯,因为自从红芷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之后就不在唤舒乐影爹爹,也不会唤他二爹爹,而是喊舒乐影舒大哥,称他为上官公子。并且她看向舒乐影的目光总是那般,那般不一样,那般含情脉脉。
他知道,这样并不好,若舒乐影也有这方面的意思,那可就是真的不好了。
微微叹一口气,他转身走向温琉风,那温琉风居然敢抢他的吃食,当真是活腻味了。
“唰唰,哧……”
剑破空的风声,不断的从三千里桃林里传出来,舒乐影白色的鞋子踏上落满桃花瓣的地上,印着丝丝红意,他看见了在桃花交错中一身白衣翩翩,手执长剑上下飞舞的蓝如若。那一刻,这位面目肃静,冷清寂然的女子,就恍若仙子一般,长剑破天,凌空而来。
他从空中变出自己的玉笛横在唇边,却是没有立刻吹响,他看向挥剑中也不断的向他望来的蓝如若轻轻一笑,“单个儿舞剑有什么意思,不如我为你吹一曲,可好?”
蓝如若将剑挥着指向他,挑眉道:“吹吧,吹吧,怕了你不成。”
话落的瞬间,舒乐影的嘴角勾起一抹算得上是开心的笑,然后便是吹响了嘴边的玉笛。
一时,笛声伴着破风之声,还有桃花瓣落下的簌簌声共同响起,这三种不搭调的声音竟是难得和谐悦耳。
搭在桃树上的手掌紧紧的抓住树干,红芷看着这好似一副画的场景红了眼睛,不断的颤抖着身体,被咬破的嘴唇上还滴着鲜血,她却完全顾不上清理,她现在只想马上离开,只是,她走不动,就好似身体有千金重一般,她走不动。
而另一旁,上官云踪冷眼看着被不断飘落的桃花瓣遮掩的两人,却是什么也没有做的走开了,只是他的周身全都是发自他内心的寒意,不少植物在他的身边都被冻死了。
“大哥,你可以教我琵琶吗?”停止舞剑后,蓝如若对着舒乐影说。
舒乐影在听见她的话时有那么一刻愣神:“你之前不是不喜欢琵琶的吗?怎么现在又想学了?”
“那是因为云踪哥哥说过他喜欢听琵琶曲,所以我才想学的,我想在云踪哥哥生辰那天弹给他听,我要给他一个惊喜!”
“惊喜?”舒乐影用眼神上上下下的将她打量了一遍,“云踪的生辰只剩下半个月了,你确定到那时候,你给他的是惊喜而不是惊吓?”
三千里桃林,开的是桃花,谢的也是桃花,葬的却是人心,人心未死,花开不败。这就是三千里桃林为何花开千年,一直繁华如初的原因。后世者若心奇这桃林的秘密,只要将天霞正史翻阅一百遍方可明了。
上官云踪还记得,这是他在天霞云巅藏书阁里翻阅典籍时,从一本名叫《天霞正史之三千里桃林传》里看来的,这段话就记在这本书的首页,朱红的颜色,正楷的字体,只在天霞才有的文字,还有作者,一个他从未听过的名字———秋小冷。
翻阅一百遍,一百遍听着倒是没什么,但是天霞正史记录着从天霞建立之初到现在,所有的大事件和重要人物的生平,整部天霞正史共有三万七千八百一十九卷,六十三万九千多章,这若是要将其翻阅个遍,得翻阅到何年何月去!
也难保这段话的最后一句不是著书者故意添上去的,毕竟秋小冷这个名字他从未听说过,但是天霞的史书,除了仙界的司命,也就只有天霞的真传弟子和真传弟子之上的弟子,还有天霞掌门能够纂写了。秋小冷的名字他从未在天霞听过,难不成是仙界的司命?不过,他好像听说仙界的那位司命是叫秋小白的,虽然仅仅只差着一个字,但那也是天壤之别啊!
其实藏书阁里不仅仅是只有这么一本杂纪传,还有好多都是这个名叫秋小冷写的,如《修天霞正史之天霞上仙颜清筝传》、《天霞正史之天霞第三十八代真传弟子玄天雷传》、《天霞正史之天霞第三十八代真传弟子段青雁传》、《天霞正史之天霞第三十八代真传弟子太史聆遥传》、《天霞正史之天霞第三十八代真传弟子蓝无烟传》、《流荒纪年神控传》、《流荒纪年神帝之哀》。
这么多,居然还包括在仙踪纪之前,天神主宰天地的神控纪时的史书,看着这些书名,上官云踪只想发笑,因为在神界消亡后的仙踪纪之初除了几位从神控纪里幸存的上仙,根本就没有人经历过那场神界灭亡的灾难,而那些上仙的名字他都知道,根本就没有一个叫秋小冷的。更让他无语的是,这些书上都被下了禁制,除了天霞掌门根本就没有其他人可以翻阅。
还有,颜清筝是他的师父,现在仙界的上仙。而玄天雷、段青雁、太史聆遥、蓝无烟,这些人的名字他都不陌生,三千年前,他们都是天霞新一代最有机会飞升成仙的真传弟子,只是后来他们个自的结果天差地别罢了。
据史书记载,后来玄天雷堕入魔道,是现在的魔帝,段青雁真正的修成了仙,飞入仙界。而太史聆遥则是在天道九劫时死于心魔,蓝无烟是在神魂怨念袭击天霞时,为了救颜清筝而死。这么简简单单的叙述,自然是说不出他们的人生辛难,但是,三千年前,神魂怨念袭击之后,天霞存留下来的人屈指可数,知道实况的人不是隐居就是死去,他想查也无从下手。
这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存在的意义和使命,史书的纸张不过是将人可见的平生记载下来供后人评说,不过是白纸黑字上万张,说尽了人世辛酸,却道不尽世事沧桑。
这是《天霞正史之三千里桃林传》的结束语,真真是说得明白,更看得明白。
无声无息的轻叹一声,指尖划过琴弦,响起流水般的琴音,他不知道今日为何会想起多面前曾思考过的事,只是心中愤愤不平,只是为何愤愤不平他也不知道。
舒乐影刚刚踏进自己的云心小苑,就看见红芷坐在桌边拿着针线认真的缝补着什么,她手里的那件东西似乎还有些眼熟?
“芷儿,你在做什么?”
“舒大哥。”红芷惊慌的遮遮掩掩放下手中的东西站了起来,“没,没什么,舒大哥你渴了吧,我帮你到杯水。”
说着就慌慌张张的抱起刚才手里弄着的东西,在另一个地方放好,然后才是倒了一杯水递到舒乐影面前。
拿着这杯水,舒乐影顿了顿:“前些日子我与你一起到西堞峰降服做乱的妖孽时,我弄脏了一件衣袍,它好像是被你收起来了吧,怎么没看见啊?”
“啊,哦,那件衣袍啊,我见它脏了就拿去洗了,可是谁知它上面的血腥味太浓了,还有血迹过多,我一时洗不干净,就拿去用仙泉水浸泡,现在……现在还泡着呢。”
“用仙泉水泡?那应该早就泡好了,我看你是贪玩把它忘了吧。”
在舒乐影的目光下,红芷低头不语。
“你呀!还不快去把衣服洗好,我生辰那天可是要穿的。”
“哦,我马上就去。”
说完就跑开了自己的身影,徒留舒乐影一人在原地摇头叹息。
叹息完了,他皱着眉头放下茶杯,刚才红芷看向他的眼神不对劲,这种眼神他曾在蓝如若的眼睛里见过,这种眼神让他心里很是不安,好似有什么不好的事就要发生,而这件事就提醒着他,一定要阻止它的发生,若是不阻止一切的一切都会被毁灭,只是,这件事到底是什么?
蓝如若捧着香炉踱步到正心情愤愤的上官云踪面前,也许是感觉到了他心中的不平,蓝如若的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无比轻灵。
“干嘛呢?”
上官云踪轻飘飘的来了这么一句,虽然是轻飘飘可是却也把蓝如若吓得个不轻,“呵呵,云踪哥哥,我没干嘛,只是给你燃了点,凝神香?”
“凝神香,我什么时候需要这个东西了?”
“可是我听你的琴音有些浮躁,难道这还不用不着?”
上官云踪抬头看了她一眼,轻轻一笑:“你的心思还挺细腻的,观察得这么细致入微,难不成,你是有玲珑心九窍?”
“九窍玲珑心?”蓝如若歪歪脑袋,也就听说过比干有七窍玲珑心,林黛玉也就比比干多出一窍,那我如今不就是比林黛玉还要多出一窍吗?
盯着上官云踪的俊脸,蓝如若傻笑:“原来我是九窍玲珑心啊,那可真是好。本以为自己不过凡尘一人,现在心开九窍,那我的九窍定是全都向着云踪哥哥你开的。”
弹琴的手指一顿,上官云踪僵硬笑着的看向蓝如若:“若儿,这话可不能乱说,若是让旁人听了去,又大肆宣扬,你可就嫁不出去了。”
“嫁人?我才不嫁人呢,要嫁也只嫁给云踪哥哥!”
“若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