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小的脸大半隐藏在迷乱的灯光下,看的不太真切,但只是这样的一举手一投足,便深深拉扯住孙斌的心。隐隐作痛。
小小坐在椅子上浑然不觉,舔着腮帮子接口:“四个二。”
“五个二。”黑金马上开口,带着急切的逼问。
遇小轻声笑了笑,这笑声随即淹没在众多的窃窃私语中,面部的肌肉恰到好处的收紧,将遇小这个嘲笑的表情做的风情万种。浓密睫毛下的眼眸波光流转,带着蛊惑人心的毒素,声音甜可腻骨:“其实你不用这么心急,输了,还有他们替你脱啊,呵呵!”
黑金面色变了变,终于无法保持住自己高深莫测的表情,近乎于低吼道:“少废话,继续喊还是不信!”
“六个二。”遇小放开手里的盅,身子窝在椅子里。明明是硬邦邦的塑料,她却坐的如女王般一脸惬意享受。
“七个二!”
“我不信。”带着些许泥土的白色帆布鞋轻轻巧巧的踢开骰盅,也掀翻了黑金所有的冷静。
人群瞬间欢呼起来。千代地脸却开始泛白。
她记得,她什么都记得。
‘什么都记得’的某人软着骨头抻了个懒腰,指腹摩擦着自己的下唇出声:“你输了。”
“这样,我也不要你脱了,只是,我今天不想玩儿了,要走。”遇小说这话的时候偏着头,唇极靠近自己肩膀,这话听起来倒像是对自己的耳语。
黑金的手在桌上不断收紧,小臂上的青筋条条绽开,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六子,放人。”
千代如释重负的抓起驴牌手袋,拐着遇小往外狂奔。难为她八厘米的高跟鞋还可以跑的如此虎虎生风,更难为遇小那件刚花了五十块大洋的买的T侐衫就这样留在了酒吧里还没回去拿。
刚出了大门就看见玉米帅哥蹲在人家宝马保时捷神马的车台旁边‘作案’,几个车子都有不规则的倾斜,显然是车胎被放了气,小小回过神来,借了自行车载千代回家,路上还大言不惭的解释:“自行车之于奔驰宝马奥迪等豪华轿车不可比拟的优越性就是不管爆胎还是没爆胎,只要有个钢圈,自行车依然可以滚得虎虎生风。”最后这个风字音被拉得老长,给人一种万分欢脱的错觉。
千代原本还微微的笑着,到后来,脸就像是被龙卷风吹过,五官都错了位,无比狰狞的面容加上随风飞舞的乱发,看的路边晚归的行人心理直发毛,一只认出遇小的倒霉鬼都没敢上前吓唬人。
遇小经历过的事情,除了那个整天对她爱答不理的妖精颜默,大概,就是千代最清楚了。
天才遇小失去父母后,那破碎的半年。
终于,还是在记忆里留下深深的烙印,遇小刚刚表现出的骨子里的张扬与魅惑,话语里的无谓与不羁,包括身体上的引诱与**的功夫,全都是在那个时候留下的。
不管平时里表现的多么单纯与随意,终究,还是摆脱不了那时的习惯。一个人想要变坏只要三天,想要变好,却要花费长长的一辈子。小小终究还是控制不了,在颜默不再的时候,还是会不经意的留露出点点的风尘气。
怎么办?千代不止一次的问自己,可是,她终究还是无能为力。这是自己亏欠遇小的,永远也换不上的债,变成这幅摸样的,本该是自己。
不,应该说,如果遇到那件事情的人不是遇小的话,大概,就回不来了。
“啊!千代,你看今晚的月色,好明亮哦哦哦……”遇小突然抽风般的来了这么一句,开头的‘啊’字拉得老长,尾音还颤抖着,带着一种别样的肉麻与矫情感,末了可能是骑车说话戗风了,还咳嗽两声做个收尾。
千代马上脸黑下来,老娘刚刚干嘛担心这货!没好气的接到:“不要在青葱的岁月里一味地装蒜,那样不好。”
“哦?”小小显然玩儿的高兴,贱嘻嘻的接口:“爱妃可是不喜欢,那不如,朕吟诗一首,可好?”说完也不等人家同意,单手放开车把抒情到:“啊……床前明光,撒了一碗汤,举头拿抹布,低头擦裤裆。”头一句的时候千代还能损他两句,听完后面的就彻底蛋疼的不愿意说话了,没想到遇小打蛇随棍上,另外一只手也不扶车了,双手从胸口打开,大有费玉清唱歌时直抒胸臆的架势。
千代瞪大眼睛紧张的要死:“遇小!思想就像内衣,要有,但不能逢人就证明你有!”
“……”遇小没接茬,手也没拿回来。
千代马上会意:“所以,咱们还是回家慢慢抒发感情吧!”
回家也没有好事啊?遇小摸着冰凉的鸡肝,小心肝也是拔凉拔凉的。
呜哇哇,墨好像离家出走了。
事实证明,是遇小想太多了。
颜默气归气,但是根本没走远,下半夜两点左右就回来了,身上有很重的寒气,遇小知道他是出去符鬼了,心情不好,所以,就算明明醒着,也没出门接他。锅里的糖醋排骨早就冷掉了,遇小留神听着脚步声,最后失望的发现颜默没有去厨房。
不是不饿,是心情不好吧。都怪自己,没事儿就爱管闲事,害的颜默一天到晚都要跟鬼魂妖物周宣。小小默默的叹口气:“墨,对不起。”
第二天一早起床,遇小兴奋的抱着大抱枕去隔壁屋扑到颜默,但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遇小明明清晰的感觉到两腿间夹着颜默的腰身,很结实,很真实。可是颜默看自己的眼神明显与前一段时间不同,对方睁眼的一瞬间,遇小几乎以为时光倒退,身下的这个男人是刚刚离开妖界,刚刚见到自己。
那双深邃的让自己迷失的眸子里,装满了不耐烦,厌恶,以及深深的不屑,那如画的眉头,拧在一起,雕刻版的无法抚平。
不对,不是的,不应该是这样。小小摇了摇头。就在两天前,颜默还会对自己笑。他还放下尊严和身段,去打工养活自己。碰到下手没轻没重的小护士的时候,自己撒娇,他还抱着自己,讲了一个很无聊,却很真实的冷笑话。
那个时候,自己明明病的很难受,却还是撒了一个小小的谎言,让颜默看见自己很快乐。
因为,那样的颜默,是自己期盼了好多年,第一次看见的。
因为是第一次,因为努力了很久,所以才弥足珍贵。仿佛印刻在骨子里,永世无法放开。可是,短短的一天一夜,那份温柔,却仿佛飘渺的假象,被一阵大风毫不留情的刮走。什么痕迹也没有留下,就这么消失了。
“墨,你怎么?”遇小的声音发着抖,带着微微的期盼和害怕。手下的抱枕被指甲摩擦出让人心痒的声音。
颜默的眼神很可怕。
遇小咬着下唇,不知所措的维持着跨坐的姿势。有些东西光是猜测,就足以叫自己手脚冰凉,撕裂那个咋咋呼呼胆大包天的遇小,爬下来,窝在床脚,畏手畏脚不敢再发言。
掐紧怀里的抱枕,小小深呼吸告诉自己不要紧,也许几天前的那个人,真的就是一个幻影,是自己生病了,头脑不清醒才幻想出来的梦境。即便再怎么真实,不是自己的,终究仍旧不是,如今病好了,梦也该醒了。
“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