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知道要与西煌联姻,她就变得多愁善感,即使是一片飘然而落的花瓣也能勾起她的愁思,更何况这里的一景一物都带着天王遥的回忆。墙壁上,挂着一幅东闾凝月的丹青,颦眉之姿,甚有神韵,那是天王遥画的,笔墨间是他的情,对她的深深爱恋跃然纸上。庭院中,健硕的榕树枝桠吊着秋千,是天王遥为东闾凝月做的。她喜欢天王遥为她推秋千,荡至半空,嬉笑迎风。杏花树下,承诺一生的约定,甜入心扉的轻吻。情语,犹然在耳。
浅吻,刻铭在心。只是,此时,一切已枉然。“公主,公主。”一阵急促的呼叫拉回了东闾凝月飘远的心绪。东闾凝月回头只见木野真琴急冲冲推门而进,脸上神情甚是焦虑。身为东闾凝月的贴身侍女,木野真琴却不见什么宫廷礼仪,直接推门而进,更是大呼小叫的。皆因东闾凝月对待宫女太监向来亲和,而木野真琴更是自幼跟随她,所以宫内的繁文缛节素来可免则免。“真琴,什么事如此焦急呢?”东闾凝月相当疑惑,什么事情会让平日淡定的真琴这般焦躁呢。话犹未落,木野真琴已连忙道:“天王世子在战场上受伤了!”闻言,东闾凝月唰地站起身来,急忙问道:“什么?你说的是真的吗?消息从何而来?”天王遥从军三年,驰骋沙场,杀戮无数,早已成为军中副将,只怕早已伤痕累累。只是,那都是在她不得而知的情况下,每次他来信都是报喜不报忧,只谈有趣的军旅生活,只抒无尽的思念之情。
如今他受伤的消息都传回皇城了,那是否意味着他重伤堪忧呢。“是军营传回南郡王府的消息,南郡王夫人进宫觐见皇太后,是她带来的婢女给我说的。世子左胸受的箭伤,生命无碍,只是。昏迷不醒。”东闾凝月的脸色当下煞白一片,木野真琴心有不忍,语气明显迟疑。最近公主因为两国联姻的事情,每天愁眉紧锁的,不复平日的活波开朗,让她好生担心。“我要去见他,我要去见他。”东闾凝月虽然望着木野真琴,却像是喃喃自语。“公主,如果爱,就不要放手。皇上那么疼爱您,您去求求他吧。”她只希望公主幸福,至于社稷江山什么的,她都不懂。
东闾凝月直瞪瞪地盯着木野真琴,她的眼神中有疑问,也有着希冀。可以吗?她还可以选择吗?没错,东闾卫很疼爱东闾凝月,但是不等于可以置社稷于不顾。这场利益联姻势在必行,而且嫁的必须是东临的公主,因为对方是西煌皇帝。一开始,便是东临向西煌提出的联姻,如果出尔反尔,恐怕两国将兵戎相见。两军对垒,东临完全没有取胜的把握,届时不仅涂炭生灵,更会招致亡国。所以,东闾卫望着东闾凝月眼中的殷切乞求,乃至隐隐的绝望,也只能视而不见,狠心告诉她事情已到不可回转之地。然而,是夜,两个身影鬼鬼祟祟地躲开宫内宿卫,悄然来到宫门侧。“真琴,你待会引开侍卫,我趁机溜出去。”既然两个联姻不可拒绝,那么她就以自己的方式去见天王遥。
“嗯,公主,你自个儿要小心啊。”当东闾凝月跟她说,要离开皇宫,一个人去远溪找天王遥的时候,她着实吓了一跳。但是,她知道无论东闾凝月要做什么,她绝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只是,她们的计划注定成为泡影。“属下敢问,公主这深夜里要到哪去呢?”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在她们俩身后响起。两人被突如其来的人声吓了一跳,一回头,便见一名全身黑衣的高大男子伫立身后,仿若黑夜里的鬼魅般。他,是东闾卫的贴身侍卫之一。东闾凝月知道这皇城她是出不了了,寂静的庭院空留一声叹息,如斯悲凉。明心殿“月儿,朕该拿你怎么办呢?”
东闾卫看着自己最疼爱的皇妹,也只能叹气。他知道这桩联姻,无疑硬生生拆散了天王遥和东闾凝月,但是事关重大,他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啊。当初,皇太后向他提及此事时,他也曾极力反对,想他东临并非破落至要依靠西煌。但是,最终他不得不向残酷的现实妥协。在这弱肉强食的世间,你不强大就必然等着被吞食。东临怎说也是四大强国之一,还不至于不堪一击。只是南狄与北炎早于两年前联姻,现已同气连枝,他们对东临也早已虎视眈眈,怕是欲联手灭之。抵其一国,东临并不惧怕,只是两国联手,一场恶战在场难免,且未必可取胜。
西煌无疑是最强大的庇护,至于西煌答应这场联姻打如何的算盘仍须静观。“皇兄,我知道联姻已不可逆转,我只想见见遥哥哥,确保他安然无恙而已。”她只想见他一面,或许这会是永别。“月儿,邑都到远溪,即使快马日夜兼程也需七日。你一个女孩儿要怎样去啊?”“皇兄,求求你了,让我去远溪,要不然我不能安心啊。”如果不亲眼见到天王遥无碍,她始终惶恐不安。“如果军中有消息,朕必然告之你,而去远溪路途遥远,这一来一回将错过婚期。”“皇兄,如果你不答应,月儿绝不出阁。假若东临因此遭难,月儿唯有以死谢罪。”
无论如何,她都要见到天王遥。是以解忧心也好,一解相思也好,或是藉此断情丝也罢,她只要见到他。“你是在威胁朕吗?”东闾卫未因东闾凝月的威胁而动怒,反而只有无奈。“不,我这是在求皇兄,这一辈子,月儿也就这么一个请求了。”东闾凝月的眸中有一种笃定。东闾卫知道他不能拒绝,至于婚期只好想法子延迟了。东闾卫为东闾凝月备了千里马,又安排两名贴身侍卫护送她。终于,东闾凝月日夜兼程用了五日便到了远溪。月夜静默,东闾凝月站在天王遥的军帐外,却不敢入内,即使她知道此刻他已入睡。东闾凝月已见过天王焯,说明了来意。天王焯毕竟阅历深,知道事由后依然淡定如常,只是眼底闪过一丝惋惜,是为了天王遥。而天王遥早于数日前苏醒过来,伤势也不大碍事,稍作休养便可痊愈。东闾凝月高悬的心总算放下。东闾凝月深吸一口气,轻轻撩起军帐。刚一撩起,但见跟随身后的侍卫即上前,以小竹管向军帐内吹了吹迷烟。“你这是做什么?”东闾凝月轻声责问。
“公主,这只是迷香,如果世子醒来怕是不好。这是解药,请公主先行服下。”也是,如果天王遥醒来,她还能面对吗。东闾凝月接过药丸服下,吩咐侍卫守在帐外,便轻轻走入帐内。东闾凝月在床边坐下,深情凝望天王遥。三年未见,他俊美如昔,只是一切已不可回头。她抬手抚上他的脸,轻柔地勾勒他的轮廓。剑眉入鬓,挺直的鼻梁,紧抿的薄唇。纤手每流连一处,心便随之抽紧一下。遥哥哥,月儿来给你告别了。这辈子我们是有缘无分了,只盼下一世能再续情缘。月儿祝愿你能寻得爱你的女子,共度此生。心碎无声,泪过留痕。东闾凝月早已泪珠涟涟,倏忽,她的目光被一抹金黄吸引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