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现在有白度音翘首在前,帝王管治压迫在后。就算她逃了白度音的掌拳,躲了宫闱里的高墙,也还有一个修灵山紧随其后,穷追不舍呢。
她在习武的三年时光里,不仅了解了这世界还接触了两三个修灵山的弟子。
说起来现今这个世界正处于四分状态,表面看上去平淡安稳战事全无,可实际上,四个国度的每一处每一角都悬着一根可以引爆的,产生混乱的炸弹。
南国赤水,女子为政,终究居于弱势;北国锦枫,尚无新皇,国无总指;东国临昭,帝王昏庸无德,喜奢淫乐极刑;西国夜狼,骁勇善斗,太子却终日不见其首……至于那修灵山,表面看似只一普通教派,可实际上,他的触手早已涉猎众国,稳居于内了。
曾有人扬言判说,这世界最强大的国度是锦枫国,可真正强大的,实乃赤水国。因为,赤水国有一修灵山坐镇。
说这修灵山,它的优秀的地理环境暂且不提,光那门下弟子个个优秀就让人理当刮目相看。倘若三国压境,集齐百万人,百万人马中必有五十万倒戈,再有修灵山弟子以一敌百。怎敢说赤水国弱于他国?
而她,似是天命有定,她不但是修灵山少主,益是这赤水国早已传言“仙逝”的荣凰公主。所以可以说,她一人性命尚抵百万雄兵。她若能隐居的了,死去的锦枫国皇帝也保不准会大呼一口气再活过来。
不过片刻,殷墨城怀圈着苍濡又回到了秋霜阁。
秋霜阁内安静的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待见到易烟后苍濡才知,原来在她离去的这一片刻是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两个保镖是真的乖得跟只猫似得守在易烟身侧。
这样的安静让苍濡纳了闷,对着易烟直呼,“他们为什么没动静呀?怎么会没动静呢?”
“该不会是你误会了吧?指不定人家真的就是俩忠心耿耿的侍卫呢?你总不能因为他俩武艺略微高点儿就瞎起疑心吧?”
自回来后就躲在墙角“变脸”的殷墨城刚卸了皮具,看着那位正不死不休地缠着易烟问这问那的女子说。
苍濡猛然回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说:“我像是那样的人吗!别以为你长帅点就了不得了。再说,他俩若不是别人的细作,那为什么在刚见到我的时候,我会感觉到杀意?我告诉你,帝王将相身边的细作和阴谋家真是太多了,多到防不胜防的地步。你算是一个,我也算一个。因为咱们都是‘草包英雄’。”
“草包英雄?”殷墨城摇头轻笑说,“英雄就英雄,干什么还加个草包?你不抬举自己也就罢了,可再怎么也别这么贬低你自己呀,况且还连累了我……”
最后一句话他说得很小声,可终究还是被耳尖的苍濡听了去。
“什么叫‘连累了你’?要我说,我们这四人里头最草包的就是你。我说你一年轻大小伙,没事儿滥什么竽充什么数?你充就充吧,可你充什么不好,非充个老头。长那么个俊秀灵光的脑袋却连个女人都说不过。不是枭雄就不是枭雄吧,偏生你连个狗熊的名声都没有,你这不空有了一手易容术,一身好功夫吗?”
“嘿,你这丫头算是怎么说话的?我怎么就不是枭雄也不是狗熊了?我还真……”
易烟看着他二人有一句没一句的斗嘴,无奈地抚了抚额头说:“你们俩能别吵了么?怎不知道你们俩人是怎么一回事儿,话说不了三句就要斗起来,你们这样累不累啊!”
苍濡冲易烟笑了笑,熄火收枪,“我知道了知道了,关键是咱们的段大师傅现在不太尽力啊。要知道其实我也不想说那么多废话的。”
“别装了少主,”易烟横眉看了一眼苍濡后伸出葱白玉手指着殷墨城说,“还有你,段师傅。你明知自己说不过我家少主还净出妖蛾子,整得她拿你下刀,你不自找没趣吗?”
“易烟,我发现今天你的话怎么突然变多了呢?”殷墨城本着逮到一个弱点死掐的思想将易烟说愣了神。
苍濡傻看了片刻后惊喜地看向易烟,转过神后却发现,易烟早已恢复了她的冰山面貌。
“墨城兄,你说,易烟姑娘是不是还是话多的时候更可爱?”
没等殷墨城回答问题就听易烟急切地抢了话题问:“小姐说殷师傅,墨城兄。难道,你就是——殷墨城?”
殷墨城的脸像是被泡在了染色缸里,红里泛着绿,绿里泛着紫,紫里泛着黑……
总而言之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苍濡困惑地看着脸色极差的殷墨城和一副诧异表情并欲言又止的易烟问:“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吗?”
易烟看了看苍濡又扭头看了一眼站在自己对面满脸紧张的殷墨城说:“没什么,就是易烟曾有一个离世的友人也叫殷墨城罢了。忽听这名字,有些震惊到了。”
殷墨城大松了一口气,原先紧张不安,如绘薄彩的脸庞也恢复了正常。
他冲易烟投递了一个饱含感激之情的目光。
在他看来,现在还不是可以公布一切的时候,为时过早。他知道,若易烟说出实情,他只有两个选项。一,反驳,暂时的相信只能搏暂时风平,更大的风暴会在事情真像浮现之后;二,承认,以凤苍濡的脾气,她如此看中真心,那她必然气愤扬言一刀两断,到了那时,他所有努力都将付诸东流。若要他以此为赌注,以搏输赢留走,他赌不起,更不敢赌。
值得他真正庆幸的是——不废丝豪力气的,苍濡毫无条件的相信了易烟的话。
待到黑夜渐褪,东面的早阳还未爬上天际,一切都是雾蒙蒙的时候,殷墨城和易烟正躲在厢房里偷偷地说着话。
此刻的殷墨城已经换上了段世岚的面貌。他对易烟说:“谢谢你没有告诉苍濡,我的身份。”
易烟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后说道:“我大抵算是明白你为什么要潜在白府做教书先生了。之前我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的事原来如此简单。我可真不知是该为少主哭还是该为少主笑。但同样我也没想到,我竟会那么浑的去帮你。”
殷墨城抿紧双唇,一言不发。
“你应该知道我家少主最恨别人欺骗和利用她了。我和你都触及了她的底线,”易烟面无表情地看着殷墨城说,“但,你我有着最本质的不同。我是为了我的少主,你却是为了你自己。”
殷墨城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想要端起被放在自己手边的茶盏,但手颤抖得厉害。哪怕他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的时候,他都未曾如此担心害怕过。
“我,我……待到日后,我会娶她为妻,绝不负她的。”殷墨城放弃了自己想要端起茶盏的想法,神色黯然却满脸坚定地说。
易烟嗤笑一声,犀利的眸光似是一柄短刀,划破空气,向殷墨城的心脏直逼而去。
“娶她为妻?您别说笑了,就算你想高攀,我家少主还不一定愿意下嫁呢。你我可都心知肚明,我家少主的背后有着多大的利益价值,”易烟嗤之以鼻地将目光挪至别处后说,“呵,我说了句废话,你若不知道,又怎会守在这白府等她呢?是也不是?”
殷墨城静默不语。
他明明是最熟悉最了解她的人。
他知道她来自异世,思想古怪却可爱,做事毫无逻辑可循但却不乏独特之处。
在旁人看为有悖世态的事,她可以做的又模又样,害处全无;在旁人看为正常理论的事,到她面前却又不可竖立,不被认可。
她有着最随性的性格,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她又有最特别的底线,别人碰都不能触碰。
在旁人看来,背叛,多娶及利用都是最寻常的事情,但她却脆弱的承受不起。
他明明只想利用她却触不及防得被她吸引。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易烟说的没错,像她这样独特而又美丽的女子有大把大把的男人想要对她好,她身边不缺这么一个欺骗了她的自己。
“我会找机会与她说明,只请你,帮我这一次,暂时别告诉你家少主实情。日后,不管你是要权倾朝野还是如意夫婿。只要是我有的,定然拱手送之,绝无二话。”
易烟看着站在自己面前信誓旦旦的男子不由的产生一股想要骂他的冲动。
“原来说了这半天,你还是没有听懂的意思,我还真不知道该不该对你失望。”言罢,易烟不再看他,转身离去。
“看来这一世的男人果真如少主所说一般,不可推心置腹。‘所遇者非良人’原是这般意思。”稀薄的晨雾中隐隐传来减弱无音的话语。
殷墨城的身子伴随着话音的消失,不可抑制的颤了颤。他嘲讽地笑了笑后转身离去。
一夜无梦。
由于长期的神经紧张,她一度认为自己就快要变成神经病了。遗憾的是,她并没有。这是她自离开白府的五个月以来睡的第一个安生觉。
刚备好早膳的易烟正站在床边淡淡地看向伸着懒腰的苍濡说:“小姐怕是许久未曾睡好觉了吧。”
“是啊,一进那皇宫深院就得考虑怎么和那两个皇子斗,怎么和朝堂上的文武百官斗。我记得萱后似乎是不可以议论并参与国事的,怎么到了我这里,一切就都变了呢。”苍濡做痛苦万分状的挠了挠头说。
易烟不说话也不露微笑,只是面容淡乏的将早已备好的洗漱盆器端给苍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