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文对于这个纤弱男人所说的话很是满意,他冲男人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一归列后,扭头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凤苍濡。
他的嘴唇紧贴着凤苍濡的耳朵小声地说:“现在你总该知道了吧,你不是仅仅为了你自己。你是为了这个国家的万千百姓。你不能退却,你若是退却了,没底气了,那他们就会跟着绝望,那之前死去的所有人的血就真的是白流了。”
凤苍濡对他婉然一笑,温柔的像是快要荡开的水波。
她已经知道她不能退却了,在单冷对她说,苏锦江有意“屠国”时她就已经知道了。她想,她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将所有兵权收纳于手,交给一个她放心的人,同时的再培养两个能为自己效命的,没有贪图欲望的文武大将。她给苏锦江皇帝的实权,但同时她也会在朝中建立一股能与之抗衡的,站在正义身边的强大势力。锦枫国的上下所有她什么都不去管,她只给那股抗衡势力一个界限。出了界限,要么隐退辞官,要么“死于非命”。
现在这个出现在她眼前的这个面戴银色面具的男人就已经成了她第一个除了修灵山以外想要鉴用的人。
那男人看上去一身正气,只是还不知道品行究竟如何,她决定试一试他。
凤苍濡冲苏锦文挤了一下眉毛,挑逗了一下眼睛。
苏锦文愣了一会儿后心领神会的冲她宠溺的一笑。
话说这“挤眉弄眼”其实是前一世的百里昔竹要做坏事前给乐安长的一个暗号,言谓暗号,其实也只不过是让乐安长帮她兜着而已。对于帮百里昔竹“擦屁股”这种事,他已经做了不下百回。只是在异世相见那么久,如今的凤苍濡早已变得独立自强,有很多事情还需要她罩着他,他以为这个“挤眉弄眼”的表情是他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的了。突然出现的信任让他大为一愣。
凤苍濡用足够大的声音,羞答答的对苏锦文说:“太子殿下,我喜欢上那个脸上戴着银白色面具的男儿了,我想嫁给他……”说完,凤苍濡还故作羞涩的将头扭到别出去,尽力克制着自己想要细心探究一番在场众人的表情的欲望。
虽然凤苍濡是看不到的,不过在场的所有人的颜色不一的瞳孔里都倒映着除自己以外的别人的丰富表情。
表情最为丰富的一共有三个人,苏锦文一个,殷墨城一个,单冷一个。
苏锦文的表情是一半惊悚一半强忍笑意;殷墨城的表情是一半诧异一半忧伤;单冷的表情则是一半惊诧一半不解。
现在就让我们将他们的耳目口鼻统统分解,细心再细心的观察一遍。
首先眼睛,苏锦文,殷墨城,单冷的目光是笔直的向脸上戴着银白色面具的男人看去,脸上戴着银白色面具的男人的眼睛则直勾勾地看向凤苍濡;然后是眉毛,苏锦文的眉毛微拧,是一种担忧的象征,殷墨城的眉毛是紧紧地勾搭在了一起,大有一种誓死也不分离的意味在里面,是不解的表现,单冷的眉毛微微上挑,是准备看好戏时的最出卖内心的举动,脸上戴着银白色面具的男人的眉毛被这挡在了面具之下,所以无法得知;再然后是嘴巴,苏锦文的嘴巴微微抽搐,有一丝不可置信的意思在里面,殷墨城的嘴巴呈下弯的趋势,是典型的难过的代名词,单冷的嘴巴是非常干脆的长了开来,是非常彻底的惊讶之意,脸上戴着银白色面具的男人的嘴巴——好吧,面具下面的嘴巴,也和眉毛一样,没办法看出来……
接着是练兵场上手执长枪的士兵们,他们的表情可以说是千奇百怪。有的是诧异、有的是质疑、有的是嘲讽、有的是不屑、有的是惊艳还有的则是和单冷一样看好戏的表情……
在这些士兵们看来,眼前的这个脸上戴着银白色面具的男人是和恶魔,和夜狼国的半人半狼的“狼神”划上等号的。他凶恶、残暴、威严、不近人情……
这些士兵们只不过是看到他的面具出现就已经足够让他们胆颤心惊了。
他们没想到,高台上的那个绝色女子竟然有胆量说看上了那个男人,而且还是在没见过面貌没了解果性情的基础下。当然了,那些奉媒妁之言成婚生子的和现在的这一种境况完全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两码事。
如此风华绝代的美人,多的是人争着抢着想要娶回家,她有的是机会去捡去挑。对于这样一个男人她本不应将他放在心上的。
难道是这一类有钱的俊美人家小姐的独特嗜好?又或者说,就因为那男人脸上的面具引发了她的好奇心或是征服欲望?
在场的士兵们纷纷猜疑不定。
这种诡异而静谧的气氛最后被那个带着银白色面具的男人所打破。他说:“这位小姐,很抱歉我不接受您的提议。”
凤苍濡猛地转过头来,盯着那个男人,满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不可置信的除了凤苍濡,还有站在高台上的那三位。只是反应最为激烈的是苏锦文。
他在心中心心念念的想着凤苍濡对他做的那个“挤眉弄眼”的小动作。
“陈恪,你怎么能拒绝?你得告诉本太子原由,否则本太子绝不饶你!”
“太子殿下饶不饶得过陈恪,陈恪实在不知,只不过陈恪知道,若是陈恪与姑娘在这里言谈婚嫁其实甚是不妥,且不说婚姻大事需听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光是陈恪的容貌就未曾入过姑娘之眼,谈婚论嫁不免过于草率。”
凤苍濡简直就有想要绕着他拍手叫好的冲动了。理智告诉她,得淡定。不然别说最后看到这脸戴面具的男人的容貌并测试他收为己用了,只怕是连自己锦枫国为来萱后的名声都得被败坏掉。那可就真的是有苦无处诉,有泪无处流了。
“这点倒是好办,陈恪公子将面具拿下,让我一看究竟,而后去说与父母不就可以了?”凤苍濡毫不在乎的自乐道。
陈恪笑了笑,声音爽朗,“小姐说笑了,哪有女儿家向父母亲汇报说亲的,再者言,我陈恪一无功二无名,小姐下嫁于我,那是屈尊了。”
苍濡摇头表示不赞同,“屈尊不屈尊的咱们是谈不上的,什么女子不应在父母面前谈论嫁偶或是自找婆家,在我这里亦是不成立的。你若是娶了我,我可以保证让我爹将你官升三品,到时候你可就是大赚了一笔。这样的好事难不成你要让给旁人?”
高台下的士兵们再一次的唏嘘不已。
官升三品,只需要娶一个老婆就够了,这样的美差去哪里找?
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地锁在了陈恪的身上。他们都很想知道,在利益面前,这个一直都是给人一种冷淡难以接近的男人会不会躬下腰身,拉低自我定价,同意迎娶高台上的那个绝色女子。
事情发展总是不遂人愿。
陈恪用着近似嘲讽的声音说:“官升三品的诱惑却然很大,只不过陈恪过惯了一人漂荡的生活,实在不想在现在就被功名利禄拖拽的影响了心境。”
凤苍濡有些受够了这种打太极的对话方式。
“外面实在是太冷了,别让兄弟们捱冻了,咱们也别拐弯抹角的,你就告诉我,同意还是不同意。不同意的话又是为什么。这样行吗?”凤苍濡用商量的口气问。
表面上看这是赏量,实际上这只是一个通知。如果陈恪胆敢说不好,凤苍濡一定会一个巴掌将他拍进他所站的那个墙角里,没有什么商量的余地。
陈恪一定是猜测到了凤苍濡的想法,他非常干脆的点头说:“好,既然姑娘已经那么说了,那我陈恪也就直言,只希望姑娘不要怪罪才好。”
凤苍濡沉默的点了一下头。她本以为那个陈恪会开口说出些什么,可出乎意料的是,陈恪双手握拳放于胸前,腰微躬。
“姑娘只是为了试探在下,在下自然不能当真,”他头微抬,“凤小姐。”
练兵场上的士兵们和单冷纷纷将惊讶的目光转到高台上的凤苍濡身上,高台的凤苍濡,苏锦文和殷墨城则满脸惊讶地看着阴暗角落里的陈恪。
“你说笑呢吧,陈公子,哪怕您不愿意娶我,那也不必用如此荒谬的说法来搪塞我吧?”凤苍濡皆力的狡辩着。她不相信,他竟然能猜到自己就是锦枫国的未来萱后,凤苍濡。
“凤小姐,陈恪知道您的目的和打算,我也同意,那件事我们可以等会儿到太子的营帐内再细谈,只不过现在我有一个请求,想要让您送我第一份大礼,不知您能不能答应。”
本来还想着娱乐观众的人此刻却被观众给娱乐了,她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
“说吧,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能给你的,我都给。”凤苍濡愣了一小会儿后说。
高台上的女子话音刚落就遭到了士兵们惊讶之音的袭击。
“她就是凤苍濡?是锦枫国的未来萱后?”一个粗旷的从人群中响起,而后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议论之声像是涨潮的海岸,凶猛的,坚定的峰拥而上,拍打在岸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