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外,身着盔甲的士兵手执红缨长矛辗转于营帐之间,面容肃然。
苏锦文从青狐的背脊上下来后看都不看一眼凤苍濡,径直的走向远处的一个营房之中。
凤苍濡和殷墨城互相对望一眼后跟随着他也入了营房。
营房内铠甲高置长箭在侧,一张黑色的矮木被放于一旁,矮木上所搁置的是这锦枫国的山河城图。
苍濡将看向城图的目光转到苏锦文的身上。
此时苏锦文正站在一个用梨花木制成的被涂成了金皇色的高桌前,高桌上文本用物被乱堆一团,全然没有整洁之感。
苍濡摇头,原以为他已经变了,可这一时勤快干净,一时懒散脏乱的生活习惯倒是一点都没变。
她正欲上前替他整理好桌上文本用物,还没迈开脚步就忽听屋外有兵来报。
“秉太子殿下,单冷押了一个人在外求见。”
苍濡在秋霜阁内转了一圈后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认真的转了一圈后将脚步停在了那朵绿菊前。一朵绿菊哪怕有根有叶也绝不可能一开五个月不败,更何况这枝是被折断的插在水中的绿菊。
苍濡对着那盆绿菊研究半天也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无奈之下转身出了门外,又去院中摘了两朵开得正是娇艳的月季插入瓶中。谁知那月季刚沾进水就立即枯萎了。原先柔棉的花瓣在一瞬间就变的枯黄干燥,轻轻一碰便化做粉末。
苍濡惊诧,“难道是这水的问题?”
她正想仔细地观察一番,忽想起段世岚与易烟还等着她办正经事,急急地放下心中想要探知那绿菊的想法,向段世岚的院中赶去。
“你如此激动亢奋,是因为你不是他坐下的狗呢,还是因为你是有别于他人的狗?”苍濡怀揣着气死人不偿命的心态对莫少秦进行猛攻。
在她看来,好狗与劣狗的最大差别只在于,主人在那只狗啃骨头的时候摸了它两下,它会不会扭头咬主。如果是扭头咬主的狗,她情愿没有这只狗。
“苏锦蜀?他根本不佩做我修灵山的弟子。要我忠心实意的去当他的猎狗,那是不可能的。若不是有令在先,我怎么可能追随他!”莫少秦轻蔑地看了一眼苍濡,对她的话表示出极端的不屑。
凤苍濡满不在乎得笑了笑。她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颗黑色的药丸儿给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男人毫不犹豫地接过药丸一口吞下,脸上带着的是必死的决心。
站在一旁安份守己的殷墨城看不下去了。
一个个火把将原本还略显阴暗的宫城照得透亮。站成排的士兵们面露紧张,玄弓待发。
站在高台上的苏锦文和殷墨城二人怒不可支,都恨不得立马从高台上跳下来,哐哐的抽那个士兵两个大耳光,让他见识一下犯混的后果。
只不过,当殷墨城看到脸色同样不好的凤苍濡时,所有的担忧与气愤立马就消退了,转而换之的就成了一副看好戏的悠闲表情。
凤苍濡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嘴角轻抽,“那爷想香哪儿呢?”
那士兵点了点自己的嘴唇,“就这儿吧,给爷香一个。”
“行,如你所愿,”凤苍濡温柔得冲他一笑,对着王壮山说,“脸上还照着原来的数儿,然后再用鞋底儿抽他嘴巴,多少下你就看着办吧,不过不能少于十次!”
“你敢!”那士兵近乎嘶吼得说。
王壮山拉着那士兵的衣领向外走去,方走到一半就听凤苍濡又高声吩咐了一句,“打不死就给我往死了打,打得死就往残废里打!”
练兵场上的士兵们目瞪口呆,她凤苍濡可能会成为他们这辈子见过的最有气场也最狠毒的女人。
凤苍濡轻轻咳了一声后板着一张脸说:“你们都给我站直了!腰不准弯,腿不许颤!军人就得有军人的样儿!军队是做什么的?军队是保家卫国,为老百姓服务的!”
她差一点点就要说成,“为人民服务了”。
“咱们是一支仁义之军,咱们要做的是保家卫国,是保护百姓!如果你们只是为了升官享乐,欺压百姓,那你们应该去四皇子苏锦蜀的军营里!军队是严肃的地方,是不可游乐的地方!一会儿我会和你们的陈教头定下新的军规,等新军规颁布,谁有不服就来打赢我的拳头,否则就给我闭嘴!”
凤苍濡巡视了一周后说:“好了,我们现在继续之前的活动,在看完这个男孩子的描述后,谁有不服就继续跟我打!打赢了不仅可以升官,还可以在新军规颁布后要求我更改其中的一条!”
与性命相比较,怒气什么的还是先搁在一边吧。
一直站在阴暗角落里的陈恪在听完凤苍濡说的这一段话后,面具下的唇角微微上勾,形成一个会心的笑。只不过这个笑容没人能看见罢了。
凤苍濡见练兵场上的所有人都沉默着不说话,她无所谓的耸了耸肩然后走到那个瘦弱的男孩子面前轻轻蹲下,柔声地说:“不用怕了,那个坏人已经被姐姐赶跑了。”凤苍濡抿唇轻笑,占年轻的便宜的感觉真是爽。想她还是百里昔竹时,街上的这一类十多岁的小朋友们可都是管她叫阿姨的,自从过了十八岁,她就已经基本告别了姐姐这个美妙称呼了。
“姐姐,你在笑什么?”小男孩儿拧着凤苍濡的衣角,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萌气十足地问。
“姐姐在想那个欺负你的坏蛋现在一定特别惨,所以姐姐高兴呀。”凤苍濡伸手揉了揉男孩子苍白却饱满的脸颊说。
小男孩低下头愣了两秒后抬头对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子璨然一笑,“姐姐,如果我说出来你是怎么把那个壮壮的叔叔摔倒的,你可不可以让我也跟你走?”
凤苍濡没想到男孩儿会那么说,愣了一会儿才点头捏了捏他的小脸说:“好啊,如果你说对了,姐姐就带你走。”
小男孩儿高兴的直蹦达,“真的真的?姐姐肯带走我?”
凤苍濡无奈地点头,伸手按住像小猴子一样开心的乱蹦的男孩儿说:“好了好了,先别高兴,若是说错了我可不饶你!你大声得说吧,我听着。”
“你是先左脚迈出,而后右脚交叉,右脚迈出,左脚再交叉的走了三四步以后,再右脚先出,左脚交叉。一共走了十六步。你走到壮叔叔的侧身,伸出右手拉住壮叔叔的肩膀然后用左胳膊肘尖儿抵住壮叔叔的腰眼,以大腿和腰部肌肉发力,将壮叔叔打算攻击你的拳头力量转到手上,然后就轻而易举的把他给摔出去了。”
小男孩儿突然表情悠然得拽住凤苍濡的衣服,撒娇似得问:“姐姐姐姐,你说我说的对吗?”
凤苍濡呆愣的盯着自己眼前的小男孩儿,用着那种看怪物的表情看着他。
原本她问有没有人看得出她是怎么将王壮山甩出去的原因是,希望这个队伍里有一两个眼尖的,方便做事的。可是现在出现在她面前的,完全就是一部人形影像机。不但可以将她的迷踪步的踏步顺序说的一点不错。就连她轻轻用胳膊肘尖儿抵住王壮山的腰部的动作都被他一清二楚的给解说了出来,甚至,连她是怎么发力的,他都看得明明白白。
如果他没有经历过数百次的厮杀和判断,一个年仅十多岁的小孩子的眼睛是绝不可能观察到的。不,与其说是眼睛的观察,倒不如说成是直觉的敏锐判断。
凤苍濡眯起眼睛,带着一种生人勿近的眼神看着小男孩儿,声音冷淡地说:“在说对不对之前,你不如先告诉我你是谁吧。”
小男孩儿咯咯地笑了两声,声音愉悦,“我是重金,别人都叫我小金或阿金。怎么姐姐对我的名字有兴趣了?”
凤苍濡摇了摇头,蹙挟着眉眼,“别给我故意曲解意思!你明知道我问的是什么,跟我打什么哈哈。说罢,你是苏锦蜀派来的还是苏锦江派来的细作?”
重金不解的歪着脑袋,“细作?”他指着站在高台上的单冷说,“细作不是已经被他捉到了吗?难道还有?”
被重金用手指着的单冷惊讶地看着重金,“你……你怎么会知道我所抓的是一个细作?除了太子主营的守卫和在营中的人外,绝对不会再有人知道我抓的是个什么样的人的!说!你到底是谁?是苏锦蜀派来打探风声的吗?”
凤苍濡沉思了片刻后冲着满脸不可置信的表情的单冷摆了摆手说:“他不是细作,你别问了。”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一个细作?万一他是呢?他要是是的话,我们的军营的实况就会被他们所探知的!到时候我们就会处在下风!这可不是一件开玩笑的事儿。”
凤苍濡不耐烦地挠了挠头,怒吼一句,“都说了不是!你蠢还是他蠢?你家的探子会故意出这么个纰漏让你怀疑吗?你家细作会这么正大光明的站在这里,净说一些惹人怀疑的话?你以为苏锦蜀手下的人都是一群不怕死的英雄吗?”
单冷虽然被凤苍濡的这一句话给气得思想短路,但出于本身的尊严,他依旧不依不饶的重复呢喃着,“可是,可是……”
凤苍濡冷眼横眉,一副想要将他从练兵场的高台上踢出去的表情。她正想叫人把单冷绑一绑,扔进苏锦文的营帐里,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重金的一句话给堵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