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性相抵?这么说,有办法了?”花了三年的时间,凤然体内的药物只有一半被清除,剩下的一半,不管怎么压制,它始终都能找到空子,再度折磨凤然的身心。
阴差阳错的,凤然居然因祸得福。关楚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躺着凤然。她的脸色苍白,一双略为丰润的唇也没有一丝血色,只是眉间微微拧着,像是在昭告她正在忍受着身体的异样,顽强地想要醒来一样。
“快带我去看看!”许医师惊愕了半天,终于反应了过来,顾不上和关楚打招呼,直接拿上东西就跟着助手往外冲。
瞥了一眼凤然,关楚有一瞬间的迟疑,但一想到这代表着他很快就能够去把安安救出来,他也就不想再管凤然怎么样,也去了研究室。
门被关上,躺在床上、沉睡着的凤然露在外边的手指却忽然动了动。而后,她纤长卷翘的睫毛颤了颤。凤然缓缓睁开了眼,神色憔悴不已,可她的眼神分明是明亮而又带着几分深邃的。
她扫了一眼床头,发现自己的包好端端的放在那里,费劲摸出手机,凤然不由讥讽地想:关楚还真是自负。有了之前的事情,还敢把手机随便丢在自己的面前,就不怕她再算计他一次么?
打开手机,跳出来的第一个就是低电量的警告,凤然迅速地浏览完十七个未接电话,和未读短信,发现都是来自楚继非的,她不由舒了一口气。
手机设了密码,关楚应该还没来得及调查自己的手机,凤然眯起眼想了想,迅速地把通讯录里面的宁天给删除了。
关楚只知道她和楚继非在对付他,并不知道,她和宁天还有另外的约定。就算在庆安有人监视自己,也不可能深入到这一层来。
想起自己昏迷之前受到的屈辱,凤然只觉得心底一片凄凉,而后居然很快地归于平淡。也许他做的恶事太多,多到她都已经对这些麻木无感了。凤然淡淡垂下眼睫,给楚继非发了一条短信,就力气透支躺下了。
凤然完全好起来,已经是三天之后,在那个令人作呕的秘密研究室里呆了整整十天,她被关楚带回别墅的时候,居然对光线有些不适应。
恰值酷暑,她从大门走进屋里,短短的几十米,她就已经头晕眼花。而关楚看也没看她一眼,径直在前面走着。刘叔迎了出来,喊了一句楚先生之后,就转身面对着凤然,不停地嘘寒问暖。
关楚在前面听到刘叔甚至说“身体不好,我叫琳姐煮些东西给你补补”,他怒火中烧,却按捺住了想要回头的欲望。很快就可以救出安安了,只要凤然身体里面的那些药物,能够都被顺利清楚掉的话,她也就和自己没关系了。
可是心里忽然有另外一个声音在这时插话:不对,她不是背叛了你吗?就算安安回来了,她也要付出代价。不如就把她留下来做个女佣,正好伺候安安!
他顿时觉得这个主意一举两得,实在是好。走进客厅,他看了一眼琳姐,又回头看了看刘叔,冷冷说道:“从今天开始,不准她离开自己的房间一步。一日三餐,全都送到她的房间去,我不想看见她在我眼前晃悠。”
刘叔讶然地看着他,却发现他的眼神冰冷,没有丝毫的说笑和退让意味,这才忍住了没有开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虽然他预料到关楚不会让凤然好过,却没有想到他能直接把凤然当做宠物一样囚禁起来。
关楚凌厉的眼神一一扫过刘叔和琳姐,最后落在低垂着脑袋一言不发的凤然身上。凤然能够感觉到关楚正在看着自己,也明白他说这话的目的。只是,她现在隐忍不发,可不见得不会再对他下手。
她默默地勾起了一抹冷笑,如果单靠囚禁,前几天的凤然肯定会怕,可是现在,她已经不再是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凤然了,就算被囚禁起来,她也一样能够杀他个措手不及。
可惜所有的算计都隐藏在了她低垂的眸子里。关楚只以为她知道不管怎样都对自己造不成什么伤害,冷笑一声,不耐烦地挥手道:“带她上楼。”
上楼么?
不错呢。刚好她想起了太多的事情,需要梳理梳理。
她低眉顺目地从关楚身旁走过,从容上楼,甚至没有一丝反抗和拒绝,倒让关楚心烦意乱起来。
他坐在沙发上,想起两天以前,她醒过来的场景。
加上在N市耽误的时间,凤然整整发了四天烧。前两天半她高烧不退,后来一天半,她反复低烧。关楚虽然恨不得直接把她的骨头捏碎,却还是担心她的身体出了什么状况,没有活的实验体,来给宁安安研制药物,所以抽出了时间去看看她。
只是当他推门而入,凤然却已经醒了过来,身后垫着两个叠起来的枕头,靠在床头,正在专心致志地发短信。
关楚瞳孔一阵收缩,心里涌上一股愤怒的同时,还有一种难以辨别的其他情绪夹杂其中。而凤然嘴角勾起一抹淡然而又温柔的笑意,看起来美得有些不真实。她聚精会神,都没有注意到自己进去。
关楚无名火起,三两步跨至床前,一把抢过她的手机,眼神犀利至极:“警是警察局的那个小警长?”
凤然冷下了脸,并没有回答他。她知道手机本来已经没电自动关机了,可是当她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手机震动,慢慢清醒过来,这才意识到,关楚肯把手机丢在床头的真正目的。
他不是不怕她搞什么小动作,他就是想看自己到底还和哪些人有联系。不然,本来没电的手机,怎么会忽然又有了电呢?
关楚冷笑:“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是他。不过奇怪的是,你失踪了这么久,祁东珏也没打电话找过你,你会不会觉得很失望?”
凤然依旧面无表情。祁东珏早就已经因为她擅自报复李巧的事情,和她闹翻了,当然不会再打电话来。
见她没有任何反应,关楚仍然没有放弃,把手机收进了自己的口袋,而后也学着她面无表情说道:“我觉得你应该比较怀念当初在罗刹受罪的情景,与外界切断了一切联系,你也许会更加老实。”
关楚转身出去的时候,凤然慢慢抬起头来,几乎没有丁点儿血色的唇边挂着一丝诡谲的笑,她的呢喃近乎于无声:“关楚,好得很,我倒是想看看,现在谁能先把谁算计到……”
手机是她故意引着关楚没收走的,至于原因么,再过不久,他就该知道了。
她成功让关楚带走了自己的手机,却也在同时被关楚吩咐关在了研究室整整六天。许医师每天都会从她身体里抽走八百毫升的血液,让她因为失血而陷入将要昏迷的地步,还美其名曰,研究她身体里各种药物是否有异常情况。
检查血液是否异常,只要一点儿就够了。八百毫升,这明显就是想把她折腾到要死不死,意识清醒地感受到身体的不适。这种折磨人的方法……
她明知道这是关楚的授意,也不反抗。因为她知道,越是反抗,关楚反而越会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只有让他集中注意力到许医师的研究上,他才不会轻易察觉到自己的异样。
因为,她想起来宁安安是谁了。她也想起来自己是谁了。
闭上眼,她仿佛就还在那个可怕的地狱里不曾逃脱。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凤然总觉得自己全身都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就好像,她才从那里爬出来,没有把一身的污秽洗净一样。
罗刹,这个让她彼时恨此时爱的地方。她攥紧了拳头,很快就可以回去了,她想。
果然如关楚吩咐,一日三餐都是由琳姐送到房间。期间刘叔也来看过凤然,也没说过几句话。但是凤然能够察觉到他眼底似乎有一丝对自己的担忧,倒也觉得日子没有那么索然无味。
许医师也照常隔几天抽她一袋血,顺便又给她注射了一些东西。冰凉的针头扎进肉里的时候,凤然虽然已经极度忍耐,依旧没能止住身体的颤抖。
许医师诧异抬头,有些拿捏不稳,认认真真地注视着她的双眼,却被她轻垂眼睑给避了开去。许医师更加疑惑不解,想了想才问:“凤小姐你不是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惧怕针头了吗,现在这是?”
凤然瞳孔微微一缩,却是不动声色。的确,在她没有完全想起来过去的凤然经历了什么事之前,她的确不怕针头。可是她现在全部都记起来了,连续四天发烧,没把她的脑子给烧糊涂,反而烧清醒了。
当初的情形历历在目,她的身体已经对那细长的金属针头形成了条件反射的恐惧,就算她性子再坚韧,也没法克服这个平常人并不在意的小困难。
她没有当回事,只是在想,必须要赶在自己回到罗刹之前,把这小小的恐惧给克服了。但许医师显然不这么以为,他默默地收好血袋,趁着给她注射新药剂的时候,偷偷抬眼,把她眼皮轻颤的细微动作给瞧到眼里。
“凤小姐放心,只要这药没有不良反应,一个月之后,应该不会再给注射其他的了。”
凤然讶异的同时,忽然松了一口气。
可是很快,凤然就明白了他所说的,自己能够有一个月的免打扰时间,原来只是指免药剂注射。
收了东西,凤然伸了个懒腰,准备上床睡午觉。她刚一掀开薄薄的空调被,忽然听到门把手转动的声音。琳姐才收拾了东西出去一会儿,应该不是她。
凤然总觉得眼皮直跳,像是有点不甚心安。抬头看去,开门的人已经进了屋。见进来的人是刘叔,她不由稍稍安心。刘叔却没给她任何反应时间,身子微微一错开,露出了身后一个长得十分瘦弱的男人身形来:“凤小姐,这是江离江……医生。”
刘叔轻咳一声,掩去了话语里的不自然。
那个叫江离的瘦弱男人却主动上前,笑了笑,一双掩藏在厚眼镜下面的眼睛充满了打量和探询。他朝凤然伸出了手,介绍道:“凤小姐好,我是江离,也许会成为你很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