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及此,濮阳玦顿时感到脸上一阵发烫,几乎是奋力地将濮阳瑾的手掰开,快走几步来到鱼玹晚的身边,低声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他的一连串动作让濮阳瑾惊讶之余却感到分外受伤,难道,阿玦竟然嫌弃起她,嫌弃她差点被别的男人侵犯吗?她痴痴地看着濮阳玦的侧脸,五年不见,阿玦似乎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沧桑气息好像几把小刀,细细碎碎地切割着她的心。
晋楚遥冷冷地注视着并肩站立的二人,脑海里却有什么影像正在慢慢地重叠,这个男人他一定见过,一定不是纯粹的陌生人……
鱼玹晚看了看他,抬手轻轻抚了抚他的脸颊。在濮阳瑾和晋楚遥震惊无比的注视下,濮阳玦脸上刚刚被水草割破的细小伤口渐渐愈合。濮阳玦眼神闪烁地看着面前的女人,鱼玹晚的声音却听起来分外柔和:“答应你的事,我都会一件件做到。”
最末的一句话,仿佛在脑海中响起,她优雅动听的声音宛如低声的吟唱,轻轻地道:“就从现在开始,由我来帮助你,把你所失去的,通通都夺回来。”
这话狂妄吗?从鱼玹晚的嘴里说出来,却显得那么理所应当。
想要成为御鱼族的下一任当家,除了要拥有自己的孩子,更要母女同心一起做一番足以惊动天下却又不暴露身份的大事。如此想来,鱼半烟要做的正是帮助蓝晋阳推翻紫罗国皇室,一旦成功,留名的人只是蓝晋阳,而只要鱼半烟想抽身,又怎么会是难事?
濮阳玦苦笑,可事实上他并不是皇室血脉,即使夺回了王位,他又有什么资格坐稳那个宝座?
“鱼姑娘,蓝晋阳的船还有小半个时辰便会依岸。”晋楚遥忽然开口,鱼晚转头看他,微微一点头:“这段时间,公主得由我们带在身边,二殿下若是想洗刷方才的耻辱,我们随时等候殿下的表态。”她优雅地一欠身,转身朝着一边树丛掩映的小道走了过去。
她的最后一句话幽幽地传来:“殿下想要回去韶城,应该不会走错路吧……”
好一个薄情的女人,晋楚遥紧紧握拳,可她越是这样,自己却对她更是欲罢不能。如果能够这样骄傲的女人,还有什么别的不能征服、不能得到?
但那个突然冒出来的男人却让晋楚遥不得不在意。他感觉到熟悉的气息,他也怀疑那是不是那位传说中“已死”的紫罗国英王濮阳玦,但这个满面沧桑的男子明显与濮阳玦太不相像,性格上也全然不似濮阳玦的阴沉。这个男人究竟是什么来头?为什么鱼玹晚会对这个男人这么亲近?
他思索着,视线四处游移不定,直到濮阳瑾三人的视线消失不见,晋楚遥站定脚步,自怀中掏出一枚不足小指长的竹哨,放在嘴里连续吹了三声。竹哨发出的声音普通人根本听不见,特殊的讯息声只有他的暗卫们才能听到,不出片刻,立即有三名黑衣人从天而降跪在他的面前,声音沉重:“请殿下恕罪,方才竟然让殿下……”
“有御鱼族的人在,你们怎么可能跟得上她的脚步、识破她的藏身结界?”晋楚遥摆摆手,三名暗卫低垂着头,根本不敢看他们的主子。晋楚遥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淡淡地道:“派个人跟上他们,务必摸清他们在韶城的落脚点。”
“是。”其中一名暗卫迅速退进了树丛里,只听得“嗖”“嗖”的声音,他已经渐渐远去。
回头看着沐河上远远的灯光,晋楚遥的嘴角扬起一丝冰冷的笑意。想要玩弄他,蓝晋阳还早了几百年!
然而出乎晋楚遥的预计,鱼玹晚一行人并未进入虹影国帝都韶城,他的手下在韶城之内搜寻了个遍,全然没有找到他们的下落。
“殿下,玹姑娘难道是故意躲到城外?”身前的侍卫低声道,“城外并没有什么大客栈或驿馆,玹姑娘当真会喜欢那样的地方?”
晋楚遥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脸色还稍带了些苍白,虽然昨晚鱼玹晚及时为他解除了媚药的药效,又好好睡了一个晚上,但毕竟对身体还有些损伤。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脸上带着自信的表情。
“让她去吧。”晋楚遥淡淡地道,“迟早会得到她的,不急于一时。”
但更让晋楚遥意外的是,以濮阳瑾那样尊贵的身份,竟然也会委屈自己跟着鱼玹晚在城外胡乱住下。不知道那一行人之间是不是会发生有趣的事情呢?
虹影国法令严明,城外的驿馆绝不会收留身份不明的人,尤其濮阳瑾和鱼玹晚的身份特殊,更加不会在城外的驿馆落脚;而城外又并没有什么大的客栈,所以看起来,晋楚遥的推论似乎很有道理。
又是一个美丽的清晨。阳光渐渐洒满整个大地,点亮了天地间的一切,金色的光芒顺着一条林间小道一路前进,最终汇聚在树林深处一栋宅院门前。
宅院的外面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土墙木门,草棚为顶,看起来就像是普通的猎户人家。而越过大门进入里面,站在院子里的女子面色冰冷,手中的宝剑挥舞得呼呼生风,眼睛却还在密切注意着大门口的动向。
只听一声懒懒的哈欠,静霖伸着懒腰从屋内走了出来,笑嘻嘻地看着院子里的女子:“敏绣,你果然都是一直坚持早起练功啊,难为你啦。”
鱼敏绣停下手中的剑,对着她淡淡一笑:“小姐和小小姐睡得还好么?这院子与族内的宅院自然比不得,不知小姐和小小姐会不会择床……”
“敏姨,这个难道还用担心么?”小小的脑瓜从房内探了出来,鱼笑非机灵地擦过静霖的身边溜到院子里,鱼敏绣脸上的表情瞬间从冬天过渡到夏天,伸手抱住小小的女孩:“小小姐可以多睡一会儿的。”
“多睡一个时辰,危险便加重一分。”清冷淡漠的声音自屋内轻轻传出。静霖挥手:“小姐又在危言耸听了。”她的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看向一边紧紧关闭的通往后院的门,“只是不知道那两位‘尊贵’的人儿昨晚睡得可好。”
听到“尊贵”二字,鱼敏绣从鼻子里发出了冷冷的哼声,一副不屑一顾的表情。鱼玹晚自台阶上婷婷步下,对着鱼笑非伸出手,鱼笑非便跑到她的身边,轻声对她道:“娘,那个蓝晋阳今天真的会来吗?”
“谁知道呢。”鱼玹晚淡淡地道,“笑儿,倒是你觉得,濮阳杰接下来会做什么?他会不会派人来韶城?”
鱼笑非眨眨眼,任由母亲拨弄着她柔顺的头发,撇嘴道:“那家伙危险得很呢,最好不要来了,不过他应该不敢来吧。”
鱼玹晚不置可否,双眸盯着那扇通往后院的门。“今日若是有客人来,以虹影国的惯例,是会一起去狩猎的。”她忽然开口道,“太子肯定不会出席,对狩猎有爱好的正是尚武的二殿下晋楚遥。蓝晋阳昨晚一击不中,今日的这场狩猎,将会决定他们二人间较量的胜负。”
她的语气到了后面显得极为凝重,鱼敏绣和静霖二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却听到鱼玹晚忽然稍稍拔高了声音:“由你护送公主进韶城,伺机而动。”
那扇门后传来一个闷闷的声音:“明白。”
濮阳玦真的很想把这扇木门狠狠踹开,但他知道,当他踹开这扇木门的同时,鱼敏绣的剑和鱼玹晚的水球就会招呼到他身上——这是昨天晚上她们警告他的。他只好带着濮阳瑾躲在这个后院里,并担当她的保镖。
微微一偏头,就能看到濮阳瑾委屈痛苦的视线,这其中蕴含的深情让濮阳玦感到心里一阵堵得慌,根本不敢再与她对视,握着剑迅速低下头。
他的“姐姐”因为嫁给蓝晋阳而吃苦了,这些,他都会帮她一一地讨回来。“走吧,我们去韶城。”他转身走过她的身边,“我为你易容。”
说起来,闻人千里那老头似乎什么都擅长,在这五年里甚至还将他的易容术传授了几乎七成给濮阳玦,往后行走江湖,濮阳玦还真有了两把刷子。
濮阳瑾低着头轻轻“嗯”了一声,眼泪静悄悄地滴落。
要接近皇家猎场,对鱼家人实在不是什么难事。猎场占地近万顷,沐河的一条支流从正中穿过,滋润了这一方土地,保持着猎场之内的生机勃勃。
顺着河流,水遁之术帮助鱼玹晚带着鱼敏绣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了皇家猎场的境地。静静地潜伏在水中,鱼玹晚依然清晰地听到附近的马蹄声,异色的双瞳里光芒闪烁不定。
鱼敏绣看向她,以神识传音道:“小姐,可有感觉到鱼半烟的存在?”
和鱼梦真相似,鱼敏绣生而在法术感应的能力上低人一等,因此专攻剑术,再加上追随鱼玹晚的便利,渐渐的竟然也成为御鱼族年轻一辈中的剑术好手,恰好弥补了鱼玹晚的近身攻击短板。她看到鱼玹晚微微摇了摇头,更加用力地握住自己的剑柄,咬牙道:“难道她已经能将自己的气息完美隐藏?”
“不。”鱼玹晚面色凝重,忽然握住身边人的手腕,“不仅是鱼半烟,还有另外一个人……虽然离得远,却能感觉到她的存在!”
鱼玹晚之所以能成为下一任家主的热门人选,除去她的沉稳冷静的性格和高强的法术,她的天赋更是超越寻常族人。尤其在“感知”上,眼下鱼玹晚说自己察觉到了另一个御鱼族人的存在,那就绝对不会有误。
“他们扎营了。”这一次,就连鱼敏绣都听到了近在咫尺的声音,她不由紧张地看了看鱼玹晚,那群人在这么依近河边的地方扎营,会不会是鱼半烟已经发觉了她们,故意怂恿蓝晋阳和晋楚遥?
鱼玹晚轻轻哼了一声,伸手在鱼敏绣的手腕上一搭,二女悄悄地自水中升起,迅速地闪避到了岸边的树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