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宸曦本是去散散心,却不想碰见了沐璇儿的贴身侍婢雨佳,见如此浩大的阵势,他好奇一问,原是准备与众多嫔妃共食,如此他也可借此机会,与她相见。这几个月他似乎都只是看着她睡去的容颜,不曾与她交谈过。他才发现原来这种压抑着的爱,特别难受。所以他必须快点将那些势力扫除。
一来到凤宁宫本是满心欢喜,却不想刚欲推开门踏进殿时,瞥见躲在角落正在打盹的八虎。又看了一眼正在守卫的人数,突然间怒吼道:谁给你如此大的胆,敢在此休息?八虎迷糊的睁开了眼,又很快闭上,闭上没有几秒,又立即睁开了眼,连滚带爬的爬到了苏宸曦的脚底下,惶恐不安道: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沐璇儿听见外面熙熙攘攘的,便起身出去,一打开门,就看见那明黄的身影。她惊讶的低喊了一句:皇上?
苏宸曦敏感的回过了头,一见是沐璇儿,就想冲过去,将她拥进怀里,可是他不能。若是为她好,那么爱就不能表现过于明显,否则带给她的就是伤害。
你且进去,外面风大。苏宸曦命令着。
沐璇儿正欲进去,却见八虎那颤颤巍巍的发抖着,她猜测没有错的话,十有八九是因为擅离职守的事。因为她很多次都撞见他在打盹。
是臣妾允许的,他的脚替臣妾办事时受了伤,不宜在雪地里站着。沐璇儿打断了苏宸曦对他的询问。
皇后可知,欺君之罪的后果?苏宸曦一听她说的这话就知道她是骗人的。
臣妾知道。沐璇儿只是觉得自己若能救的了就尽力去救,救不了她也没法。
真如皇后所说的这样?苏宸曦威逼道。
八虎左思右想,反正横竖都是死,不如拼一拼:是。
来人,他既为皇后办事受的伤,你们得好好将他送回家。等伤好了后,再回来。苏宸曦是不可能揭穿她的谎言,既然这个是她想保护的,那他也就不去伤害。
他们二人走进去,丛意便道:外面发生什么了,姐姐怎去如此之久。丛意是背对着他们的,所以不知道除了沐璇儿,还有苏宸曦的存在,其他人都在一心的下着棋。凌紫鹃抬头正欲说话,话却卡住了喉咙里。尔后,才缓缓起身,盈盈腰身:嫔妾参见皇上,皇上金安。
大家瞬间,都回过头或扬起,看见是苏宸曦来了,都向他请了安。
苏宸曦让她们起身,让人将棋盘挪开,然后摆上了一个大桌,将大锅都放于桌子上。
锅里放了海参、鲍鱼、鱼肚、鱼翅,鸡脯肉、鳜鱼肉、香菌、蘑菇、鲜虾仁等美味珍馐。
将盅筷摆上桌后,宫人们正欲退下,沐璇儿却道:再加多两个位子。她们都知道那位子是给谁的,只有苏宸曦不知道。沐璇儿在他未来得及开口时说道:臣妾本预备了她们二人的份,若皇上不介意,还请准许。沐璇儿知道这个要求对于高高在上的苏宸曦有点高,可她感觉到,他好像对于她的要求,从不会说不。
苏宸曦愣了几秒,看着初尘和雨佳一眼,故作亲和模样道:这是皇后的寝宫,朕冒然前来,太过唐突,一切就都随皇后吧。大家对他还不算太了解,见他如此随和,也跟着随和起来,当然也有拘谨的时候。
沐璇儿憋住想笑的冲动,因为此刻的苏宸曦与平时真的是大相径庭。
真的很好吃。雨佳嘴里吃着,心里想着,话却顺溜的从嘴里说了出来。
大家见雨佳如此胆大,而苏宸曦也没有介怀,庾婉晴也说了起来,她说的就是偷吃什锦杂烩的事,渐而又谈到了她的父亲。
苏宸曦偶尔附和着说,其它人见谈得如此愉快,也加入了进去。
霎时间,凤宁宫里不止飘散着菜香,也飘散着那欢愉的笑声。
苏宸曦在吃过午膳后就离开了,其余人继续她们未下完的棋。
待日光渐薄的时候,大家才散去。
人不能单看表面。在送走嫔妃们后,这是初尘突然跟沐璇儿说的话。沐璇儿明白其意思,对她粲然一笑。
话说,自从那次雨佳无意惹到她后,消失了一段时间,回来后就变得如此冷静淡漠,不似从前般傲慢,对自己的态度也有所转变,这很让沐璇儿欣慰。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里,偶尔沐璇儿会和那几个嫔妃们一起吟诗作对,下棋,女工,琴瑟交合等,来填补闲余空缺。
苏宸曦也频繁的参与她们的闲事之中,在这一个多月里,夏苏湘进封为贵嫔,赐落梅居。
有时沐璇儿会自己亲自送夜膳给苏宸曦,只是他自己不知道,因为是她不让魏全德说的,而且每次端去交给了魏全德就离开了。
今夜,她也按往常一样,端了一盆枣糕,只是她刚做出来的。
魏全德远远就看见沐璇儿的身影,他急忙跑过去,给沐璇儿请安,然后接过她手里的东西。
对她关切说道:娘娘早些回吧,天寒。
沐璇儿笑着颔了颔头,转身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魏高德见沐璇儿停了下来,又跑上前去,可能太急,说话的语气有点喘:皇后娘娘,怎么了嘛?沐璇儿转过身,看着魏高德,与平常没有什么不同,可哪里就不对劲了?
没事。她说完继续走着。魏高德见沐璇儿渐渐远去,心才安了。他也端着那盆枣糕狼顾狐疑的走着。
走了?苏宸曦看着魏高德端进来的枣糕,恍若失神的问着。
给皇上送了枣糕,就走了。魏高德将枣糕放于桌上。
凌家夫妻归西之事,一定要不能让皇后知道。消息一定给朕封锁死了。要是谁走漏了风声,杀无弑。苏宸曦愤怒的将放于桌上的五指慢慢弯曲,能听见那指甲与桌子摩擦的声音。
他知道沐璇儿容易产生悲悯之心,若让她知道了,那么她必会为他们报仇,但这势必会造成前朝动荡。也会让她自己深陷泥泞之中,这才是他最担忧的。
奴才遵命,奴才这就去魏高德还没说完,就被一阵猛烈的开门声给打断。
沐璇儿步履维艰的朝苏宸曦走去,苏宸曦见来者是她,激动的站了起来。
他们死了?怎么会死呢?不是都好好的吗?沐璇儿走在半路才想起,自己还做了个安神囊要给他。不想来的时候,却听见这个噩耗。
说,他们怎么死的,怎么会死。沐璇儿见苏宸曦没有回答她,某处神经被挑动着,她对苏宸大吼着。
皇后娘娘,您不魏高德挡在沐璇儿的前面,想要让她心情先平复下来,但看见沐璇儿那双如鬼魅嗜血而赤红着的眼,他吓得说不出话来。
你先下去。苏宸曦命令道。
魏高德欲言又止,被苏宸曦一个眼神看过去,才略带担忧的离开。
苏宸曦拿出一个布袋,将布袋缓慢打开:这是他们留下的东西,上面有署名,应该是留给你的。
沐璇儿慌乱的跑上前去,布袋打开后,里面确实属了名,不是哓雪,是璇儿。
她激动的手不停的颤抖,泪水在眼眶里不停打转,却掉不下来。
他们是自杀而死的。苏宸曦见沐璇儿情绪稍微平稳了些,才告诉她。
为什么会自杀,会不会是他杀。沐璇儿抬起头,眼神空洞,目光寒冷的看着他。苏宸曦倍感受伤的说道:你怀疑我吗?苏宸曦突然改了称呼换了语气,他不是说朕,而是说我。
沐璇儿没有再去看他,而是冷冷问道:凶手是谁?
不知道。苏宸曦干脆利落的回答了她,他是不可能让她知道的。
我会自己找。她拿起布袋,凛然的朝殿外走去。
看着沐璇儿的背影,他感觉一股前所未有的悲痛。她竟然不相信他。
我原本以为我离你近了,却不想变得更远了。苏宸曦拿出一卷画像,画面上的女子,竟比沐璇儿还要出落凡尘,那澄澈的双眸,和那温暖的笑容,刹时入人心窝。
一滴泪水,恰好点在了她的左眼眸的周围,闪耀着白光,晕湿了画上的眼角。
沐璇儿将布袋拿回了凤宁宫,里面装的是件衣裳,主要以红色为主,看得出来是件嫁衣。
这件嫁衣手工极为精致细腻,每针每线都紧致稠密,看不出任何破绽。若在烛光映衬下,还能反射出点点星光。上面刺的是凤凰,凤凰的下面是百合,百合不是纯白,而是以橙红白三色相间而成。
整个衣裳看起来浑然天成,天衣无缝。
沐璇儿将狐裘外衣褪去,将其穿于身上,在她系罗带时发现,一边的袖口比另一边的袖口要厚,要硬。
她急忙将那边袖口往外翻,看见一个还未缝好的袖口里有白纸条。
她抽出那张纸条,上面写着:雪儿,不,应该叫是璇儿。
多谢那段日子的相伴,那是我与老伴余生最快乐的时光。其实我没疯,所以当皇上派人来的时候,我便知晓我与他命不久矣。最近有人来打探消息,我们怕连累到你,已经做好自尽准备,这件嫁衣是我亲手缝制,赠送予你望你珍惜。璇儿,我的闺女,你要小心皇宫是虎口。纸下方:娘亲看完这封信,她已热泪盈眶。其实她也早已将他们当作爹娘看待,因为她从未感受到过家的感觉,是他们让她觉得自己还有活着的价值,让她感受家的温暖。
本是茫茫人海过路人,却为她生双宿离。怎不叫她悔恨自己,怨恨自己。
她还记得凌夫人等着自己接她入宫,与自己相聚。还未相聚再见最后一面,就已经撒手人寰。
她怅然若失的坐在了镜子前,给自己化了最浓艳的装,将头发上的发饰都拆尽,本已是浓妆,就无需再多做装扮。
她起身,拿起桌上的蜡烛。朝殿外走去,守在门外的八虎见到沐璇儿这身诡异的装扮有点吓人,却还是忍不住跑上前问道:娘娘,这是上哪?天已经入夜了,还是让卑职跟着您吧。他本就没有脚伤,在家闲赋了几日,回来这里后,他变得积极起来。
今夜的风不大,也未带寒气,轻轻的吹着,像是在抚慰她的伤痛。渐渐远离了烛光,没入了黑夜,她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那里长长的一条道,既没有人路过,也没有灯火。
她继续走着,走着,忽然听见一个笛子声,凄凄惨惨,悲悲凉凉,正如她此刻的心情。
她顺着笛声走去,是从一个宫殿里传来的,她抬起头,借着烛光,将门推开。门上有许多的蜘蛛网,可见这个宫殿荒废已久。
当她将门完全推开后,笛声却又消失了。难道是她幻听吗?倒也不是不可能,她还是摸索着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