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于屋内东西南北的四角的符咒“吱吱”冒出黑烟,本来雪白干净的表面突然浮现出一片类似烫金状的复杂符文。
纸人聚在一起,像在一起商量什么似的,屋外敲门之人用力越来越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天大的事情非要别人开门出来不可。其中的一个纸人稍稍离的远些,从脚底蒸腾而起雾气将它紧紧围绕起来,仔细看去,中间还掺杂着点点微芒。
“先生……?”梦香在被角中偷偷向外窥探,一时间惊讶的无法组织起语言,可她眼中看到的确确实实是一副清瘦孤高的身形。
那川夏冲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梦香只得带着满腹疑惑向被子里缩了缩,将整个人都埋在柔软之中,剩下的几张纸人隐藏好四角符咒,纷纷爬上床来跳进她的怀中,一并躲了起来。
“是什么人在此大声喧哗?”公羊川夏摆出一副困倦疲惫的面孔,看着像被人扰了清梦,拉开禁闭的木门慢慢朝外走去,只见颜家的老爷颜至颇正守在门外,笑容可掬俯身探头朝屋内张望。
用自己的身体在门口处一挡,断开他四下搜索的目光,脸上依旧挂着平日里温和近人的微笑向其问道,“颜老爷,天色渐晚,怎么不让下人扶您回去歇息,倒有兴致只身到我这儿来了?可是公子身体有什么不妥?”
颜至颇脸上的笑容有些狰狞,双眼用力朝下弯曲,看样子是非要让它们如那弯月一般,扯着嗓子粗声粗气的嚷着,“我要见,见梦香!让她出来!”
“哎呀,这可不行呢。”川夏有些抱歉的回礼,“我家的孩子已经早早睡下了,毕竟明天一早还要同我去解决颜公子的事情,莫要耽误了要紧,天色已晚,老爷还是快些回去睡了。”
“见梦香!让她出来!”这颜至颇虽然看上去神智清醒,但翻来覆去只会讲这一句,川夏用余光朝四周看看,就见离着这里不远处的草堆后面围着几个双眸轻泛幽光的家丁,心里便猛然生出些许忌惮。
“颜老爷,”川夏稳着步子朝屋里退了一步,双手抵在门沿,面色沉稳波澜不惊,“在下困乏,还是请您快些回去为好。”
颜至颇看他向屋里倒退,整个人将眉头拧成到麻花,口齿不清的说着些什么,川夏也只能依稀听的出“梦香”二字,颜至颇自己在原地嚷嚷了一会,突然像是失了魂般盯着某一处出神。
川夏见状,也立刻跟着警觉起来,四周冷风入骨,苍穹侵压得让人喘不过气,如果再拖一会怕是维护不了现在的形态要露馅儿的。正想着,连忙合上木门,川夏有心,在门即将关上的那一瞬,透过门缝朝外一看,只觉得冷汗直侵皮骨,令人后畏。
不止颜至颇一人,他的四周突然间围站了许多人不像人,牲口不像牲口的怪物,有的是半人半马脸,有的是眼骨拼命向外突出嘴唇紧闭,活像只章鱼。他们似乎在观察,却又像是来助阵的,但目前还没有什么动作。
关紧木门,回身走到梦香身边,将川夏的外形隐去,又变回了雪白小巧的纸人。它慢慢爬上床来钻进被子里面,躲进梦香怀中。
公羊川夏带着食影之妖来到傲云广,这里是一片位于四河之上的大城,但川夏自己习惯叫它云广国。护城四河分别:大乘沙、九曲连、东枝雪和天印月,四条河流水势湍急,一般船只不得通过,因为只要稍稍被那水浪拍打,就是一片木板残骸。而这四条河流也有四种不同的作用:大乘沙水用于灌溉,九曲连水用于饮用,东枝雪水用于净化污浊,而关于天枝月水的用法老祖宗没有多提,人们也只能暂时将它归位观赏一列。
四条河流将傲云广分成四块,四块又以城内修挖的田形水渠作为分解,城民相处融洽,正所谓和泰民安之象。
川夏踏着湿草地在大乘沙区搜寻仙草之处,一路走走停停,心中又极其担心梦香的情况,以至于思绪游走不得集中,结果等回过神来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眼前的大山如方戟直入天天际,慢慢深入其中,更发现里面 陡崖徒生怪石嶙峋,峭壁如削神峰巍然。在离自己不远处,瀑布又好似有银河落地,这震天的水声紧紧拍在地面腾腾升起许多雾汽。月色依然如旧,在那最高的山头,远远看去也能瞧见用丹石打磨的桌凳一角,真可谓是“峰头醉饮观苍海,水帘漫雾掩新姿”,在那陡崖的另一侧竟然生满了各色各样的瑶花仙草和奇珍异果,只是这里的果子没有一颗是长在树上的,它们全都是用根部连着细细的藤枝,如同女人披散秀发那般倾泻而下。
川夏略加思索,想着此处天清地明,山水相映,只怕是有神仙居住,自己还是谨慎言行的好,以免触怒了上仙也让自己跟着受罪。
将收了妖怪的小瓶藏入怀中,十步一参拜,百步一扣首,慢慢踏着有些湿滑的青石板走到山顶。这里果然有着一副酒具、一张丹青石桌和几张粗石磨成的石凳。
酒杯用手背轻轻碰触还留有些许温热,看来主人离开不久,但不知道是否还会回来。川夏想着在这里稍等片刻,如果没有人来,就做个礼拜到崖侧去寻了看看有没有可用的药草。
峰头离着月亮好似只有着一步之遥,伸伸手就能把这圆盘纳为己有,川夏坐在地面,将自己的重心依靠在石凳一侧,只需要自己微微探头,就可以透过崖尖看到下面的万里青葱。
“你是谁,怎会到我这仙山宝地里来?”
川夏听到背后有个男音,跟着回头去望。那个男人似乎很是不悦他人打扰,两道细眉微皱,嘴角轻抿,但不难看出此人确实俊美,他的手中拿着只墨底红身的酒壶,身着白纹鹤羽华衣,左脚踏着只软缎靴子,而右脚却直接赤裸的踩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