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家轩开口说,“中午喝多了,缓不过来,酒量我们全营最差的。”苏宸笑了笑,没再多讲话。
他们一群人里,叶镇守最大,他当兵也是在石家庄呆了两年,离北京也近,常回家,晋鹏和苏宸是家里的独苗,被母亲宠着,都不舍得送他们去受苦,只有郑家轩去了广州,一去就是3年,除了过年回来过一次,3年基本上没见过面。等回北京他们几个再见面,总觉得有些什么隔阂,跟以前不一样,可是毕竟是一个大院多年的兄弟,心里都想着是时间距离的原因有些生疏,也不放在心上。郑家轩是四个人性子最稳的,苏宸的公司是个幌子,明着是他出面负责,其实四个人都有参与,南边的生意一直都是郑家轩在负责,不出事儿就行,就是出了事儿,估计凭郑家轩也搞的定,苏宸就从来没有理会过。
苏宸又坐了会,林晋鹏连着糊了几把,叶镇守和宋戈死活不来了,一群人看看时间,在会所吃点东西,开车去了NANA。
年华似水,只是没法倒流如果年华真的似水,为何再也回不去。
虽然没有说开,但是不少人心里都知道小小是苏宸的人,每次包厢都是她负责,有人心里不满,也不好说什么。莉莎进来看见苏宸在一旁淡淡坐着,对自己爱答不理,心里就不爽。小小蹲着倒完酒,起来的时候不知怎么身子歪了一下,苏宸本能的伸手去扶她,宽厚的手掌握住她的胳膊,微微传来的热度让她心里一颤,细声说,“谢谢苏先生。”沙发上的男人点点头,放开她也没有多言语。莉莎怎么看怎么觉得她是故意的,把杯子放在桌子上,不动声色的走到她旁边,低声说,“小小,我粉底找不见了,能不能借你的用一下,你陪我去洗手间补个妆。”
出了包厢,走到走廊转角,莉莎一个巴掌就劈头打过来,“莉莎你。”小小捂着脸,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看着她。“别跟我装无辜,装可怜,你以为自己多清高,多尊贵?变着法子装清纯去勾引客人,骨子里比谁都骚。你瞪什么瞪?你是不出台,可是你比我们出台的还贱。”莉莎说完推她一把,“滚,滚的远远的,别让我看见你这张恶心人的脸。”
“那你看见什么样的脸不恶心?”苏宸的声音在两个人身后不紧不慢的响起来,小小低着头,莉莎赶紧回身,贴在苏宸身边说,“苏总,您怎么出来了?我正跟小小说点事情,马上就进去。”把她手挥掉,走到小小身边,拦住她肩膀说,“你觉得恶心的人,我觉得挺顺眼的,怎么办?”莉莎尴尬的站着,咬咬嘴唇,小声说,“苏先生,对不起,是我的错。”然后转向小小,“小小你大人有大量,就不要跟我一般见识了。”
苏宸拉起小小的手把玩起来,突然握着她的手往莉莎脸上挥去,吓得莉莎一声尖叫,小小也赶紧把手往回缩。苏宸眉毛往上一挑,“怎么?”小小摇摇头说,“苏先生就放过她吧,她不是故意的。谢谢苏先生。”放开她的手,苏宸淡淡的说,“随你。”扔下她们俩往洗手间方向走。莉莎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也转身离开。小小半边脸火辣辣的疼,她走到员工室,把头发别到耳朵后面,用冷水洗了把脸。抬起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眼泪再也忍不住。
老天爷,我反抗了,我反抗不过你。我顺从了,我认命了,你为什么还不放过我?这世界上恶人那么多,为什么你偏偏就找上我了呢?爸爸妈妈,你们在天上看得见我吗?我好想你们,好想跟你们在一起。
听见包厢的铃声响,小小擦干了眼泪,理了理头发,深吸一口气往包厢走去。林晋鹏看见她进来说,“把我存在这儿的那瓶Founder’sReserve拿上来”,转身搂着公关继续猜拳。小小拿了酒进来,在一旁坐着的傅思凯不经意的瞄了他一眼,突然起身拍了一下她肩膀,不确定的叫,“小小?”抬起头,灯光有些昏暗,仔细打量了一下,才认出来是谁。小小喃喃的叫,“小凯哥哥?”傅思凯确定了是她,一把拉着她胳膊,问“你怎么会在这种地方,你在这里干嘛?你,”还想再问下去,看着她的工作服,不用问也知道在这里干嘛了。傅思凯放开她,压着声音说,“你怎么跑来这种地方工作?”
你是流年里最美的点缀风吹起如花的流年,而你成为最美的点缀傅思凯放开她,压着声音说,“你怎么跑来这种地方工作?”
小小眼圈一下子红了起来,“爸爸妈妈都不在了,房子也被收走了。闫叔叔留了一些钱给我,高中毕业剩下的钱就不够交学费了,这里的工资高一些,而且晚上没有课,我就来了。”
“跟我来。”他拉着她除了包厢,也不管身后一群人嚷嚷,苏宸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停滞了一下,也没有说什么,继续盯着手机看。
靠在NANA门外的去墙上,傅思凯终于憋不住心里的火,“小小,你当初为什么不联系我?我专门央求爸爸来了一趟北京,把所有可以动用的关系都找一遍,没有人知道你去哪儿了,我都快急死了。你怎么就这么不知道爱惜你自己?你缺钱为什么不来找我?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你一个小姑娘,在这里打工,让人知道了怎么讲你?同学怎么看你?”
小小被他吼的不敢吱声,等他渐渐平静下来,她哽咽着说,“当时妈妈出事之后,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找了很多人,他们都说帮不了我。给你和傅叔叔打过电话,可是家里总是没人接,手机都打不通。我想,你们大概也是。所以,所以就……”再说不下去,小小开始用力的哭,用尽了力气,要把这些年的委屈和痛苦都哭出来,肩膀大力的颤动,声音断断续续的。傅思凯一伸手把她搂进怀里,低声说,“好了好了,没事儿了,总算找到你了。”
他的声音很低沉而有磁性,跟记忆里的一样。呵,记忆里,那是多久前的事情了?
肖正伟每年过年都要带着小小和妻子回南京老家陪父母过年,尤其是母亲去世之后,父亲死活不去北京,一个人在老家呆着,肖正伟担心,所以回去的次数更多一些。傅家和肖家是多年的世交,傅思凯的父亲跟肖正伟从小长大,后来一起南下去深圳经商,赚了钱之后,一个北上,一个回南京,肖正伟后来总笑话傅和平一个大男人恋家,他也不生气,说,我叫和平,我就守着爹妈老婆,和和平平的过日子吧。但是肖正伟在北京的公司他也有投资,两个人的交情素来没有断过。
第一次见到傅思凯,小小只有5岁,他比她大7岁,刚上初一,跟一群同学踢完球回家进门,看见洋娃娃一般的她。白色的毛衣,咖啡色的背带裤,顶着蘑菇头规规矩矩的坐在沙发上,连两只手都是放在膝盖上,跟上课似的端正。看见他进屋,嫣娟从厨房出来说,“思凯,肖叔叔跟肖阿姨还有小小来了,你赶快去陪陪小小。”他抬头叫了声“肖阿姨好”就上楼去洗澡,也没有多看她一眼。等他下楼看她还那么坐着,觉得好玩,就过去逗她说,“喂,你累不累?”小小不理他,大眼睛瞪着的圆圆的,气鼓鼓的看着他。他拍拍她的蘑菇头说,“小哑巴,你讲话啊?”谁知道小小眼圈一红就哭起来,是小孩子那种委屈的哭,还不敢出声,一喘一喘的,大颗大颗的眼泪往下掉。
睹物思人的后半句是物是人非睹物思人的后半句,永远都是物是人非傅思凯一下子慌了神,手忙脚乱的擦她眼泪,一边擦一边说,“大小姐,我又没怎么你,别哭了,求求你,哎哟,别哭了。”越说小小哭的越厉害,后来忍不住还是“哇”的一声哭出来,惹得嫣娟和雅萍都往外跑。傅思凯一脸尴尬的站在沙发旁边,嘴里解释着说,“我没惹她,她自己哭的,我真没惹她。”还是换来嫣娟的一顿骂。
后来傅思凯才知道,肖正伟和傅和平出门看望一个老朋友,小小吵着要去,被肖正伟说了几句,罚她坐着反思,一肚子委屈真没地方发泄,自己恰好撞到枪口上了。每次提到他俩的第一次见面,傅思凯都敲着她脑袋说,“小丫头,上来就给我下马威,看着文文静静的小姑娘,怎么这么倔。”她红着脸吐着舌头跟他扮鬼脸。
每次回南京她都要找他,跟着他,他的一群朋友后来都跟她极熟,刚开始的几年,每次一到回北京的日子,小小就开始拉着傅思凯的衣服死活不松手,扯着嗓子哭的跟泪人一样。他搂着她细声慢语的哄着,“小小乖,小小听话,等过些日子我就去北京看你。再三个月你就放暑假了,我在南京等你。就三个月,好不好?数到100天,就能回来了。”好几次,要等着她哭累了,睡着了,再抱着她放进车里,轻轻掰开揪着他衣服的小手。
那些年,他护着她,宠着她,她说什么他从不说一个不。他喜欢看着她跟在自己后面一手喝着酸奶一手攒着他食指,慢悠悠的走路。他说,小小,小孩子上街都要拉着大人的手指,这样就不会走丢了。你要拉好,丢了就找不到了。她甜甜的笑着说,小凯哥哥,我不会丢的,我丢了你也能把我找回来。
她跟在他身后,小凯哥哥,小凯哥哥,小凯哥哥。一晃,都这么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