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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8章问世间情为何物
书名：青梅引 作者：拈花拂雪 更新时间：2016-12-12 22:03 字数：3463
“快带我去。”我心下一急，“这般下去，指不定真被烧成个傻子！”
展刖见我这般，脚下加快了许多。终于，在尽头看到一个身影蜷缩在石上，面色潮红，唇色发白。
我跑过去，脚下一个踉跄，被展刖接住，“主子不必担心，他刚睡不久。”
我疲惫地摊在地上，有气无力地责问道：“你们如何会上这雪莲山的？”
“宋公子说对这带十分熟悉，叫属下听他的。后来感觉像入了迷阵，无论怎么走都在原地打转，属下……属下有负主子所托……”展刖愧疚地低下了头。
我看着昏迷不醒的宋明溪，心里五味交杂，我走过去，蹲在他身侧，冷声道：“宋明溪，如果你死了就把你名下的所有酒楼和铺子移到我青梅酒庄名下，也算对得起我对你百般操心，如何？”
见地上的人儿没有丝毫转醒的迹象，我恨恨地看着他，转而冷笑道：“莫不是还想我带着你的尸体回去不成！”
“庄主，您背上的伤口渗出血了，您别动怒。”展刖剑眉皱起。
我伸手摸了摸宋明溪额头，有些微热，深深吸了口气，道：“宋明溪这混蛋总不让人省心，我如何不气？为了虚无缥缈的东西至于如此不顾性命吗？”
不知不觉，竟吼了出来。展刖诧异地看着我，显然呆住了。我一向待人随和，哪怕是生气也不会喜形于色，而现在……我懊恼地握紧了拳，闭上眼，平息自己的烦躁。
“是我冲动了。”睁开眼，我轻声道：“也许真的是好人不长命吧，幸好，你们还活着。”
“阿银，我知道你一定会来。”只见那死妖孽忽然睁开了眼睛，水润的桃花眼波光点点，嗓音沙哑疲惫，那眼睛却亮的紧。
我心一紧，咬牙切齿瞪了他半晌，“还知道醒过来啊！”
“呵呵……我死了，阿银岂不是很无聊……”
“展刖，有刀没？让他自我了断吧。”我背过身，不去看他，我怕一个没忍住会失去自己所有的伪装。
“庄主……”展刖迟疑开口，“属下的剑在一场雪崩下失去了。”
我火噌的往上冒：“你也自行了断吧。”
“阿银……”
“庄主……”
两道视线齐齐望着我，我泄气地移开视线，淡淡地说：“待在这里做什么？不想出去了吗？”
没有错过两人眼底的喜悦，不自觉舒了口气，至于为什么走上这雪莲山，我想我有的是机会好好拷问，看他如今这半死不活的样子，心里忽然憋得慌。
被展刖带出洞底，外面的雪还在下，宋明溪被展刖抱在怀里，我坐在马背上，裹紧身上的衣衫。回首望去，一串串的脚印被满天飞雪掩去痕迹，又想起那个高贵淡漠的女子，那眼底的寂寞和荒芜沉寂的让人莫名心疼。
我不知道她在这里守了多久，也不知道她用自己的法力幻化了多少场雪。也许，会有一日，她会永远沉睡在雪下，渐渐为世人遗忘。世人薄情，容易遗忘，只会记得曾有一物名为月下雪莲，可起死回生。
“展刖，还记得此行的目的吗？”
展刖一愣，抬头看着我，沉声道：“去洛溪。”
“嗯。”我点了点头，嘴角微扬，“我们耽误了不少日子了。”
雪遗落在指尖，湿意微凉。
天上日光明亮，雪却没有停下。
远远看到一个身影赤足踩在雪上，淡淡看着我，铃儿声响，清脆悦耳。
“你来了。”
我知道展刖无法看见眼前的女子，开口道：“展刖，你先带着宋明溪下山吧。记住，不要回来，我还有些事。”
“庄主。”展刖面有不赞同之色，“庄主您身上的伤……”
“没事，只是皮外伤。”
见我面上的坚决之意，只好点头道：“庄主保重！”
我坐在马上，目送他们离去。终于转过头，看着一身白纱的女子，微微笑了笑：“多谢月下姑娘撤去阵法，以我之力想出来，还得废些时日。”
“不用急着谢，这世间除了小灯，在没有人看得见我。想你留下，自然对你有所图谋。”月下走到马下，翎风竟友善地冲她打了响鼻，在她手心蹭了蹭，我不由有些讶然。
看着她眼中微微笑意，我苦笑：“不知月下姑娘想要我做什么？”
月下并不说话，替我牵着马，一路上昏昏沉沉我竟睡了过去，恍惚间，雪莲的清香将我笼罩，背上暖意袭来，不再感到疼痛。再次睁开眼，身上多了件火狐披风，熟悉的样式让我惊愕，正是我抵给小灯的裘衣，如今为何……
“小灯说雪莲山上冷，便把它给了我，但他不知道，镇上这么多年的雪皆是我所化，我自己又怎么会怕冷呢？”月下说这话的时候表情生动了许多，唇边的线条变得柔软，挽起了一丝淡淡的弧度：“那个孩子是我心里最牵挂的了，希望我离开以后，他还能这样单纯地活下去。”
“离开？你要去哪里？”看着这个似乎从一开始就在寻找某样东西的女子露出这样满足的眼神，忽然心里有些触动的哀伤。
“自然是去我该去的地方。”月下忽然停下，走到山前，双手印在壁上，雪渐渐融化，慢慢地露出原本长满了青色苔叶的石壁。
“轰一一”山门忽然打开，里面萤火流动，四周并不黑，也感觉不到冷意。
“你很少来这里吧？”我坐在马背上，跟在月下身后，抬头看着冰冷的石头，不由开口问道：“这是哪里？”
“墓地。”月下慢慢往深处走去，里面传来泉水流动的声音。
我看到不远处有一个湖泊，湖泊不大，湖中的石上安放着一口冰棺。冰棺上一颗模样小巧的玉色珠子悬空而立，散着白色的寒气。
月下朝湖中飞去，落在冰棺旁，眼中的泪淌在冰棺上，不一会儿便结了冰。
“你过来。”月下回头看着立在湖边的我，眼中的泪痕还在。
脚下一动，运气轻功脚尖点在湖面上，借力落在月身旁，我看着冰棺中的男子，什么叫冰肌玉骨，什么叫惊为天人，什么叫绝色，今日是看到了。那种寒而不冷的美，近在眼前，却恍若天际的容颜。我回过神，再看看月下，道：“这里面的男人是谁？”
月下手中一动，将冰棺打开，道：“他是我的主人，就是世人口中的月下雪莲，我不过被主人赐了月下为名。”
“那你带我来是为了什么？”
“你虽为凡人，身上却有股强大的灵力。”月下悲戚地看着我的眼睛说：“我要你协助我封印这座山，我所剩法力不多，只能勉强维持人类的形态，无法将整座山封印。我不想再有外人打扰主人安寝。我怕来不及，我以自身修为化成雪，只是暂时将这座山隐藏，若有一日，我消散了，主人被世人发现，我怕再也无法等到转世了……所以……求你……”
我扶起月下正欲跪下的身子，叹了口气：“就算我身上有灵力，可我不过一个凡人，封印之事我又如何会？”
月下看着冰棺中的男子，指尖抚上冰棺，慢慢结了层薄冰，“我要和主人一起封印在这冰雪之下，我要和主人一同醒来，哪怕灰飞烟灭也在所不惜。”
看着月下眼底那抹深情，我心一动，问世间情为何物，竟教她能如此不顾一切也要护他永世安生？脑海中忽然又想起那个冷情冷心的男人，温润如玉的面容下一颗无情冰冷的心。当初我又如何不是陷了进去？这情呀，真是伤人至深。
“我该怎么做？”我想也没想，就这样脱口而出的话叫我自己都惊了一下。但看到月下眼中的欣喜，无论如何我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我悲哀地叹了口气，就当报答这治伤之恩吧。
“你体内的灵力为外力所压制，凡人躯体是无法承受这样强大的灵力，你可是服下了噬灵草？”月下手中握着一把模样奇特的草，递给我道：“也许你冲开封印后会很痛苦，超过凡体所能承受的灵力也许会爆体而亡，这是我事先找到的噬灵草，待施下封印后服下它，可能会好受点。”
我呆呆接过，这味道……我再熟悉不过了……绿袖每日为我端来的黑乎乎的汤药不正是这个味道吗？每到入冬，浑身总觉得体内躁动不安，似被火灼烧的疼痛。后来朝离给我送来了药，自那以后便很少发作。只是我没有想到会是在自己身具外力所致。
“这座山本已设下阵法，只要触动外面的阵眼，将灵力输入，这座山便会永远沉入地下，阵眼在石门外十丈处。”月下柔柔地望着冰棺中的男子，隔着冰层碰触男子的面容，口中淡淡地说：“作为报答，石室那株雪莲花你便带走吧，虽无起死回生之效，却也是难得的灵物。”
“月下，那个叫小灯的孩子知道了怕是会恨死我的。”忽然，我抚起嘴角笑道：“不如与我一起离开怎么样？”
闻言，月下回首朝我一笑，宛如雪莲绽放，优雅而高贵，“小灯会理解的，我想和主人在一起。你告诉他，桃花雪开了记得不可以赤着脚踩在雪上。”
虽然我不明白这句话隐含着什么意味，我笑道：“这话我记下了，一定代为转告。既然你要留下，那我便不再勉强你离开了，与心爱之人同生共死，也许你的夙愿。那么，我走了。”说罢回到湖边，牵着翎风的僵绳慢慢往外面走去，四周的流萤将我送出外面，又立刻结群飞回墓地。
石门慢慢合上，翎风有些躁动，仰天长鸣。我摸了摸翎风的鬃毛，“我们走吧。”
找到月下所说的位置，我将左手放在阵眼，凝神冲开腕间的禁锢，一股陌生的力量将我环绕，慢慢地变得灼热，我吞下喉间涌上的腥甜。
“轰隆隆！”巨大的声音在耳边响彻，直到阵法消失……
我瘫坐在雪上，喉间涌出一口血，噬灵草被我用内力压成汁液，服下后，那股力量渐渐平息了下来。我闭上眼，听到风中传来一个声音。
谢谢你。
我擦去唇边的血，笑道：“无需谢我，那株雪莲不正是你付出的代价吗。”
无声的叹息在风中化开，我恍然听到女子腕间铃儿清脆悦耳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