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忙向他随意行了一礼,提起裙摆转身跑向马车。
二小姐,你可有事?百合一脸担忧打量我。
我拍拍她的手背道我没事,我的功夫也不能随便让人欺负了去。说着上了马车。
无言正坐在正中,闭目养神。牡丹跪坐在一旁煮茶,见我坐进去朝我行了一礼。
无言,没想到你居然亲自来了!我难掩喜悦。原来我在他心里也是重要的。第一次感到被重视,心里竟然这样好受!
他睁开眼,摇头轻笑。
牡丹一边扶我坐好,一边说道邓府是新野三大户之一,二小姐既然是被邓公子带走,自当大公子登门求见的。邓公子与二小姐认识吗?算是认识罢。我救过他一命。我拿起茶喝了几口,补充道“从师傅手里。”喝完茶又问新野三大户有谁?邓府,花府,还有呢?阴府。牡丹回答。
我猜也是。那刘秀是何人?提到阴家,我不由得想起那个气定神闲的人。
牡丹倒没有露出百合的鄙夷神色,淡淡的道刘秀是前朝刘氏后裔,如今和兄长刘縯在新野做农户,过活倒是没问题,但也不算富庶。家中有两个兄长,大哥刘绩早年去世了,刘演是二哥,刘秀排行第三。还有个大姐刘黄,二姐刘元,小妹刘伯姬。刘秀一表人才,家境虽贫寒了些,但人是好男儿的。无言看了一眼牡丹,牡丹忙的低头不再多说。她说错了?
我点头,又问那邓禹和刘秀是什么关系?牡丹不敢再说话。无言叹气,写道邓禹,刘秀都在私塾念书,为同窗。刘秀也算得上一个能文能武之人。那邓禹呢?邓禹三岁吟诗,五岁蹴鞠,十三便能出口成章,武艺也是少有对手。是新野郡数一数二的风流俊俏儿郎。牡丹还是没忍住,又说起来。
我噢了一声道吴汗,贾复等人也在私塾?牡丹掩嘴轻笑道二小姐打听这些作甚?莫不是着急给自己物色如意郎君?无言摇头笑起来,指了指牡丹,写道”是你没完没了对她说的,如今反倒说起她的不是了。”
牡丹吐了吐舌头,一笑。
我哼了一声道快回府罢,我的牡丹姐姐,我饿了。牡丹莞尔一笑。
过了几日,我成天在花府闲逛,算是彻底熟悉了花府。
百合被无言责罚,关了十日紧闭,眼看着还有四五天才出得来,所以换成了月季跟着我。我也想替百合求情,但无言一脸冷漠,牡丹朝我摇头,我只好硬生生把话吞了回去。
月季性子实在内敛,死活不让我出府,说是生怕遇到危险护不得我周全。无奈,我摆弄着几株她屋外的月季打发时间。她盘腿坐在青石地上闭目养神。
哎。我看她一眼叹气。
她一动不动。
哎。我又重重叹口气。
她依旧不动。
我正准备再叹气时,她忽然一个腾空翻身跃起,拔剑就朝我刺来。我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人往后一扯,几个回旋后干干避开月季的剑。
姑娘好功夫。邓禹随性的声音传来。
我猛回头,他正站在眼前。
邓公子何故闯府?公子功夫虽不弱,但进得来未必出得去。月季冷冷盯着邓禹。
我白邓禹一眼,看向月季道他是来找我的。月季看我一眼,收了剑道二小姐既然有事,月季告退。说罢就离开了。
我看月季走远,狠狠瞪了邓禹一眼道放着正门不走,做什么飞贼!也不怕丢了性命!找我什么事?他往石凳上一坐道花府果然不一般,小小一个丫头,竟然有如此武艺,外面传言果然不假。不过,今日还是我胜了。我冷哼道不是我在,你就和月季打开了,谁胜还未必呢。什么传言?看似警戒松弛的花府历来无人闯进来过,在新野是一大奇闻,人人都说花无言不一般。不过,如今我是闯进来的第一人。如此自然是我胜了。至于那丫头,你倒小瞧我了。花府竟然这么厉害!我嘻嘻一笑道那自然,无言并非常人,月季也不会简单,所以你最好不要惹是生非。邓禹看向我,眯着眼打量我一番。我被他看的不自在问你盯着我看什么?他反问整日在府中,不嫌闷得慌?怎么不闷!那也要出得去呀!我没好气的往他对面一坐。
依你的功夫,会出不去?我看他一眼道我不学有的人飞檐走壁,自然出不去。你来看我,也不带些好吃好喝的,白来一趟。邓禹笑道有什么好东西是这花府没有的?我转了转眼珠,作出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样道那日你府里的葡萄真是好吃呀……说罢又摆摆手,觉得无趣,说道罢了,花府也有,不过玩笑而已!我一时也想不起要吃什么。你人也来了,多说什么也无用。那葡萄花府还真不会有。你喜欢?邓禹一笑置之。
我点点头你找我究竟什么事?我起身继续摆弄月季花。他随手摘下一朵花,我白他一眼道谁准你摘我的花了?他淡淡一笑道我过几日要出城去,走前来看看你,竟也不给我好脸色?要看好脸色去落红坊,别找我。你知道的倒不少。邓禹把玩着月季花。
我脸一红道我也来新野一些时日了,不至于连最有名的娼妓坊都没听过。你着急解释什么?邓禹嘻皮笑脸问。
我连脖子红了个透不敢看他,忙的低头看花。
他轻笑几声,把月季往我耳后一放,凑到耳边低语改日再来看你。我回头,他人已经走出院子,我气结的取下月季花,朝地上扔去,想想又觉得自己何必和花生气,又捡起花进了屋。
天色暗下来,我坐不住,索性去无言屋里找他“说话”。我磨磨蹭蹭走到屋外,屋里一片透亮,窗边隐约印出无言坐在桌案边看书的身影,牡丹不在吗?我靠近了些,想看仔细点,贴着窗户用力往里面寻找牡丹的身影。
不料我太用力,窗户吱呀一声被我推开了,我靠着窗户重心不稳,身子径直往屋里栽进去。我忙伸手去抓窗台,刚好扶稳,无言已经在眼前扶住了我的手臂。
我傻兮兮笑了笑,站直身子,理了理衣裙说“我来找你,看你看书就没进去。”
无言走到门边开了门,我闪了进去,关好门走到桌案边。他已经写好字,我忙低头看“牡丹在百合屋里。”
我讪讪说“我不是来找她的,我来找你!”他竟然知道我方才的举止是在找牡丹!
他神色一滞,不再说话。我看了一眼他方才看的书,《史记》。一旁放着《国策》,《春秋》,《孟子》,《墨子》。他竟然看这么多书?这些书我可是足足看了近五年才看完呢!
“你喜欢看书?”他写道。
我收回神色说“不喜欢。是师傅逼我看的。除了《墨子》,我都看过。你在看《史记》?”
无言有些惊讶之色,点点头写道“读书百遍其义自见,只看一遍不够。《史记》是司马迁毕生心血,非同一般,知人论世,颇有见地。你一个女儿家竟也看过,可看懂了?”
原来他看过不止一遍啊。我坐到桌案边说“似懂非懂罢,我也不知道算懂还是算不懂。”
“我考考你,如何?”
我做个鬼脸,点点头。心里是不愿意整日看书的,但看他兴致盎然,我也不愿扫兴,只能硬着头皮迎战了。
他想了想,写道“分类就不考你了,考些实际的东西。人人说商纣王被妖妃妲己迷惑,所以亡国,你如何看?”
我回想着看过的内容,平平淡淡说“妲己不过是个美貌女子,哪有本事亡国?不过是后话了,商纣王骄奢yin逸,自己本身已经有了问题,哪能怪到别人头上?”
无言笑起来。
“不对吗?难道你觉得是妲己的错?”
无言写道“你明白是非善恶的,算是看懂了罢,但却有些偏激了。人人说黑白分明,明辨是非,事实,黑白,未必分的鲜明,自古有中庸之道,不多不少,不紧不慢,一切随心而去,方为大智。”
我不说话,只是静静想着他的话,细细品味他的意思。
他以为我不高兴了,写道“女子能有你这般心思,难能可贵,你若想看什么书,可以随时找我。”
我嘟着嘴连连摇头说“不想看!这一辈子的书,我都在前几年看完了,以后再也不看了!女子无才便是德,我要做个有德的女子。”
无言一愣,继而爽朗的笑起来。我也忍不住,嘻嘻笑着。烛光印出两人的笑颜,屋内却只听得见一人的欢声笑语,但依旧暖洋洋,依旧让人觉得无比幸福惬意。
月季,这白色的花花瓣上怎么好像有红血丝似的?我盯着月季花打量。难道给我养坏了?
月季凑过来看了看,摇头说二小姐别急,这是大公子昨日命牡丹送来的,不是过去的那几株。大公子看你喜欢摆弄这月季花,便把这名贵品种找了来。我一愣什么品种?长的这么吓人,就像抓伤了花瓣似的。二小姐果真心思不一般,大公子叫这花,抓破美人脸。月季娇羞一笑。
抓破美人脸?我看了看花,又看了看月季,霎时捧腹笑的花枝乱坠。无言取的名字真有意思,一语双关,逗趣了月季,也美了这看着吓人的花。
何事逗得二小姐如此开怀了?野菊姗姗走来。
野菊,好几日不见你了,可好?我朝她一笑。
多谢二小姐关心。野菊行了一礼。看向月季说“竹庄的生意是蔷薇带人在张罗吗?大公子说今年旱灾,老百姓收成不好,要我们再压低布料价格。”
月季皱眉说“再压低?我们是做生意的,不是救灾!大公子怎么打算?这一年来,一直压价,花草生意也收缩不少,阴家把生意接过去了不少呢!”
“我知道!你对我说有什么用?现在只有梅庄还照常,也不知道大公子怎么打算!”野菊嘟着嘴,一脸不满意。
我看了看野菊,看了看月季,笑说“出什么事了吗?”
野菊刚要开口,月季干咳几声,她忙的摇头说“二小姐不必担心,我们能处理好的。”
看她们不愿多说,我放下手里的东西,拍了拍衣裙道你们聊罢,我走了。月季忙问二小姐去哪?月季随你去。你留下罢,我去谢谢你家大公子的抓破美人脸。
行至东厢,无言正坐在竹椅上看书,神情专注,不苟言笑。又看书?
我四处看了看,牡丹竟然又不在。我偷偷摸摸提着裙摆走过去,想吓他一吓。走近了刚想伸手,他反手一捉握住我的手腕,另一只手抬手就朝我的眉心劈来。
无言一看是我,立刻敛去功力,收了手看着我。
我嘻嘻一笑道险些被你打伤。说着往他身边一坐。
他往竹简上写道偷偷摸摸做什么?若我先出手后看人,你怎么办?我拿起茶杯自己倒茶道那就只能挨你一掌了。他摇头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