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儿,你等着我,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的。”
“慕容雪,这几天我很忙,没时间陪你折腾,乖乖的听话,我不会动老爷子的;否则,我心情不好就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了。”说完这句话,罗旌撇下慕容雪一个人走了。
是的,这段时间罗旌确实很忙。虽然他掌控了公司的领导权,但很多董事都是慕容枫的旧朋友,可以说是和慕容枫一起打天下的人,虽然慕容枫痴呆了,可是,他们却不是那么好领导的,毕竟还有将近四十的股份在这些人手里,这些人根本就不把罗旌放在眼里;罗旌呢,虽然对他们恨得牙痒痒,却不敢随便动其中一个人,公司的很多人脉都控制在这批老家伙手里,灭了他们就相当于灭了自己。
现在罗旌才意识到自己这件事情做的有点太早了,可是后悔也没有用。
唯一能做的,就剩下招安收服了。
慕容雪担心着爸爸的病,打电话给妈妈,妈妈说,还住在原来的房子里,佣人都还在,慕容枫病情稳定。慕容雪才稍微送了口气。
她想出去逛逛,可是门口所谓的管家却以“太太身体尚需休养”为由不让慕容雪出门。
慕容雪几乎要气得发疯了。
她摔碎了茶几的紫砂壶,摔碎了电视机旁边的名贵花瓶……凡是可以摔碎的、砸碎的东西,都无一幸免。
看着满地狼藉,慕容雪扑在沙发上大哭。
有谁知道,满地再也捡拾不起的碎片,正是我那被凌迟的心啊。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今天,就让我狠狠地醉一场吧。
电视里正在播放娱乐圈的八卦新闻,说的是凌潇肃和姚晨的离婚讯息。
“来,干杯,为这个混乱的世界。”慕容雪的左右手各端一杯酒,一饮而尽;混乱的世界,张柏芝和谢霆锋离婚了,姚晨和凌潇肃分手了,曾经患难与共的情人们都在这个叫“爱情”的家伙的蛊惑下,神魂颠倒又黯然神伤。
这个世界还有什么爱情可以相信呢?愈是灯红酒绿,愈是欲壑难填,得到的总是不够好,没有到手的永远那么鲜亮和耀眼。
如果人生真的可以重来,我慕容雪还会选择罗旌吗?
“不敢想你,想了只会让自己流泪,偏偏故意喝醉,还是逃不开你的脸,闭上双眼,猜不透你心里还爱谁,时间越走越远,却挥不去你的温柔,这爱的寂寞,这爱的伤痛,深深刻印在我的心头,褪色的承诺,无尽的等候。”
不知何时,电视里又响起任贤齐的这首《永远》。
慕容雪痛苦的闭上眼睛,爱情是那么让人着迷,让人沉醉,又让人无处可逃;当年的自己,是如何想尽办法要得到罗旌啊,为此,她不惜和昔日男友翻脸,不惜去做修复手术,处心积虑,终于如愿以偿,那时候,天真的以为,得到便是永远;哪里知道,这个世界,何曾有过永远?永远不过是肥皂泡般的海誓山盟,永远不过是痴男怨女的自欺欺人。
直到今天,她才知道,其实,最经不起推敲和时间验证的,是爱情。
“爱情他妈的是狗屁。”慕容雪醉醺醺的将杯子摔向电视,却不料绊倒了茶几旁边的一个小柜子,这个柜子在这里放了好多年,慕容雪从来都没有打开看过一次,连里面放着些什么都不知道。
小柜子倒了,柜子上的一个抽屉里掉落下来几张纸。慕容雪摇摇摆摆的蹲下身子,捡起来那些纸。那是三张A4纸,翻开,居然是三张欠条,慕容雪大致看了一眼,这些东西对他们慕容氏家族来说没什么稀奇的,当看到落款人时,慕容雪的酒却醒了一半,因为落款人写的是:王鹏。
这个王鹏是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王鹏?如果是,那么王鹏和罗旌是什么关系?他的欠条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慕容雪又仔细看了几遍,三张欠条分别是前年三月、前年十月、去年十月打的,前前后后欠罗旌的一共是300万元。
慕容雪拿出自己的手机,照着这几张欠条一顿狂拍,各个角度,各个细节,慕容雪都没有放过。拍完后,慕容雪将欠条又重新放回到那个小柜子里。
一切好像都没有发生什么变化。慕容雪的酒已经完全醒了。她拿出一支女士香烟,静静的躺在沙发上,脑子里澄澈的像一汪湖水。罗旌站在一座墓碑前,将一束白菊花放在墓碑前。
墓碑上,赫然写着“罗世荣之墓”上面,是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里的男人四十岁左右,年轻俊朗。
“父亲,您在天之灵可以瞑目了,我终于拿回了属于我们罗家的东西,不,是让慕容家加倍偿还。”默默念着这些的时候,罗旌的眼角湿润了。
无论时光如何流转,他都始终没有忘记二十五年前的那一天。
那一天,他的父亲罗世荣没有像往日那样匆匆忙忙去公司,而是静静的陪着母亲和自己吃完了早餐,那天,只有五岁的小罗旌开心极了,这么多年来,父亲总是忙着上班,从来没有和自己好好吃过一次饭;饭后,父亲又破天荒送他去上学,路上,父亲叮嘱他好好学习,挺妈妈的话,父亲还答应他第二天周末带他去动物园。他还记得父亲最后看他的眼神,那眼神里,有那么多的依恋,有那么多的不舍,有那么多的爱;只是,他怎么知道,这竟会是父亲留给他最后的眼神?
上午的时候,罗旌没有上完课,便被家里人叫回了家,因为他的父亲,在公司里跳楼自尽了——因为公司的另一名合伙人将公司的全部资金带走,远走高飞了,只给父亲留下一个200万负债。200万,在当年可是一个天文数字,父亲根本无力偿还。
而与父亲合伙的另一个人,就是慕容枫。
父亲死后,为了躲避债主,母亲带着小罗旌离开了T市,远避他乡;七年后,他的母亲也因为忧郁过度而变傻了,近似于老年痴呆,那时的母亲才四十多岁,却再也无法照顾罗旌的生活。
只剩下小小的罗旌独自面对人生,受尽世人白眼,尝遍人生冷暖。
如今,那个叫慕容枫的家伙,痴呆了,我拿回了属于我们的东西。慕容枫,二十五年前,你有想过会有这样的结局么?你忘记了一句话,“出来混的,总是要还的。”
如今,终于到了你还债的时候。
自己等了这么多年,藏了这么多年,忍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这一天,慕容枫,你也有今天吗?
为了这一天,我用功读书,只为有一天我有资格站在你面前;我花钱整容,只为你不会认出我是罗世荣的儿子;我狠心抛弃相恋十年的女友,只为成为你的乘龙快婿,让你防不胜防;我五年没有来给我的父亲扫墓,只为避过一切可以让我泄露身份的活动。
而现在,我终于可以让我的父亲含笑九泉了。
从公募回来后,罗旌开车去了远在郊区的疗养院。
他要去看看自己的母亲,告诉自己的母亲这最后的胜利——尽管,她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
一个瘦瘦的老妇人,正在后花园晒太阳。
她面容清瘦,满头白发,浑浊的眼睛毫无目的的望着远处,不知是在看白云,还是在看柳叶,看着看着,不知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她开心的笑起来,似乎嘴里还喃喃说着什么。
罗旌轻轻的走到老妇人面前,叫了一声“妈”老妇人像不认识他似的,忽然嘟起了嘴,但不到一分钟,她又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亲热的打量着罗旌,似乎要从罗旌身上看出点什么不同的东西。
看着看着,老妇人忽然抱住罗旌开始哭,断断续续的听不清说什么,吓得旁边的医护人员赶紧跑过来看,才发现老妇人抱着的原来是自己的儿子——罗旌每个月会来看老人一次,医护人员认得这个孝顺的儿子。
罗旌轻轻的拍着母亲的背,说:“不哭不哭,小旌在,小旌在哦,瞧,给你带了好多好吃的呢。”罗旌像哄孩子一样,变魔术似的从身后拿出好多好吃的东西,老妇人立即止住了哭,开始翻找袋子里的零食,翻出一个不喜欢的,就扔到旁边的地上,不一会,就扔了一地的零食,罗旌耐心的捡起来,放到另一个袋子里,怜爱的看着母亲;终于,老妇人找到了一袋话梅干,咧着嘴笑起来,拼命的去撕袋子,像一个任性的孩子。
看着看着,罗旌的眼泪掉下来。
亲爱的妈妈,我不会让您白吃苦的,您看,现在我们又要回了属于我们的东西,我去看过父亲了,他一定很开心,您也该开心吧?过几天,我就接您回家去,专门请医生保姆服侍您老人家。
罗旌陪着母亲坐了整整一下午。
而母亲,却没有再和罗旌说一句话,她一直沉浸在得到零食的快乐里。
夕阳落山的时候,罗旌和母亲告别;母亲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便吵着嚷着让护士送她回家。
罗旌看着母亲远去的身影,久久没有离开。
罗旌半夜醒来,忽然发现床前有一个黑影。
他的睡意登时全无,扭亮床头灯的同时,也翻身坐起,厉声责问:“谁?”
灯光下,却是慕容雪,穿着纯白的雪纺睡衣,坐在他的床边。
“大半夜的,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啊?”罗旌恼怒的看着慕容雪,心里断定她是要装神弄鬼吓唬自己。
慕容雪却一改往日的骄横,只是轻轻的问:“罗旌,我只问你一句话,你爱过我吗?”
他没有想到,慕容雪来,只为了问这句话。他看着慕容雪清澈的眼睛,一时语塞。
“慕容雪,回去问问你那痴呆的父亲,或者你的母亲,当年他们是怎么让罗世荣一家转眼之间家破人亡的,不怕告诉你,我就是罗世荣的儿子,你说,我又怎么会爱上你?我抛弃聂心怡娶你,是因为你是慕容枫唯一的女儿,明白了吗?”片刻后,罗旌对慕容雪说了这样的话。
罗旌的话,如千斤重的铁锤,重重的敲在慕容雪心上,将她本已脆弱的心敲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