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此时此刻,他静静的躺在床上,忽然开始怀疑自己当初的这个决定。
现实远比想象的要残酷。
如今的陆冰,一定很痛苦,可是,他箫音也没轻松到哪里去;他夜夜笙歌,花天酒地,却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此时此刻,他才明白,原来,恨一个人是如此痛苦。可是,就这样放手吗?他箫音吃过的苦,怎么可以就这样算了呢?不,不能。
只要我活着,我就会让你加倍的偿还我。
今天在单位,他收到了转自服刑监狱的包裹,包裹的寄件人里赫然写着“秦末”。
这么久以来,他只是接受秦末的东西,却从未见过她的人,他甚至感慨过人情冷暖,连秦末这样的女人都只是给点东西,连面都不舍得露;出狱后,他才知道,秦末早已离开了T市,却一直寄东西给秦末;很显然,秦末尚不知道箫音出狱的消息,所以,每个月的包裹还是寄到了监狱。
箫音仔细检查包裹的寄信人地址,却是空白的;他翻箱倒柜把以前秦末寄给他东西时偶尔留下来的包裹打开,所有寄信人地址一栏全部是空白——原来,秦末是决定要从此隐匿自己的,纵然她记着他的好,每月惦记着他,却不想再与他有关联。
那么,秦末,你在哪里?难道,你真的从此,谁也不见吗?
不,我要找到你。箫音在心里默默的对自己说。
第二天是周末,箫音一大早就开车去了秦末原来的家。
狠命的敲门,为他开门的是一个睡眼惺忪的中年女人;一边开门一边骂骂咧咧:“你家死人了?这么大早敲门,还让不让人睡觉?”
箫音愣愣的站在原地,“请问大姐,您是这房子的主人?”
中年女人斜睨着箫音,“什么意思?我花钱买的我不是主人你是啊?”
箫音心里窝了一肚子火,这个女人他妈的吃枪药了似的,可是,还不能发火,他要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于是,箫音陪着笑脸,继续和这位大姐说话。
“大姐,您看小弟我这不是不会说话吗?您可别和我计较。这房子您是啥时候买的?”
箫音的话好听,中年女人也就不再那么生气,她想了想,说,好像是去年,当时是一个挺帅气的小伙子卖的房子,说是要去找自己的妻子和孩子,急于出手这套房子,所以当时我就买了,比市场价便宜了三万多呢。”女人说起来就没停下来的意思。
箫音终于确定,秦末走了,他甚至猜想,那个卖了房子的男人应该就是和秦末在一起的和易飞。只是,为什么会这样?怎么一瞬间,所有的事情都变得不可思议?
他失魂落魄的上了自己的车,待在车里抽了一根烟又一根烟。
你走的如此决绝,我又该到哪里去寻你?即使寻着,我又能对你说什么?谢谢太轻了,而承诺又太重了。
唯有尊重你的选择,才是最好的理解吗?
箫音回到家的时候,陆冰正在厨房做饭,让他惊奇的是他的父亲和母亲都来了。
两位老人自从箫音成家之后,便很少过来打扰他们,虽然两家住的不远,不过两条街道。但是,老人家还是秉着不打扰的原则,让年轻人好好过他们的生活;偶尔节假日,两位老人会叫箫音和陆冰回去吃饭,箫音和陆冰总是很默契的装扮着恩爱夫妻,让老人家放心,这一点,让箫音对陆冰的嫌恶稍稍少了一点点。
但是,今天,是什么日子呢?箫音想不起来,为什么父亲母亲忽然就来了呢?
不过,箫音没有多问,问了倒好像这个做儿子的不欢迎父母似的。
吃饭的时候,母亲忽然问箫音,儿子啊,冰冰怀孕了,你就早点回家来,这样,也好照顾她嘛。
这句话差点让箫音把刚刚吃到嘴里的饭吐出来,怀孕了?他狐疑的看着陆冰,自己都没和她同床过,她居然会怀孕?开什么国际大玩笑!
又他妈的是这个女人耍的花招。箫音忽然对陆冰充满了厌恶,在他眼里,这个陆冰就是一块臭狗屎,他真恨不得一脚把她踢出去。
还没等箫音说话,陆冰说话了:“妈,不碍事,男人在外面干事业不容易,我能行的。”箫音冷冷的看了一眼陆冰,那眼神,凌厉的比冬日的寒冰还要冷,可是,陆冰权当没看见,继续假悻悻的和箫音的母亲说着话。
当然,还有让箫音大跌眼镜的话在后边。
“儿子啊,妈明天就搬过来和你们一起住,这样,我也方便照顾冰冰。”搬过来住?这不是要人的命吗?
箫音的家只有两个卧室,如果妈和爸过来住,那我住哪里啊?
“妈,爸,我可以照顾陆冰的,就不用麻烦你们了,等以后她生了孩子,可得你们受累呢。最近您二老就别操心了。”陆冰还想说什么,被箫音狠狠的瞪了一眼,没吱声。
“也好,看来儿子不欢迎我们老两口打扰你们的生活啊,呵呵,等冰冰七八个月的时候,就是你们不让我来呀,我也得来看着冰冰和我的孙子。”老人说着,竟笑了起来。
等送走两位老人,箫音气不打一处来,他揪住陆冰的衣服问:“陆冰,你他妈怀的什么孕?老子都没碰过你。你别再给我惹事,也别再给我闹事,否则,我不会放过你的。”
陆冰忽然昂起了头,她冷冷的看着箫音,“箫音,我是没怀孕,我是骗他们的,有本事你亲自告诉他们我是骗他们的啊。”望着陆冰,箫音忽然觉得自己错了,真是吃多了没事干,才把她娶回了家。
他尚不知,她会制造出更多的祸端,搅得他鸡犬不宁。隔了没有三天,箫音的父亲忽然打电话叫箫音和陆冰过去。
回到父亲的家,箫音忽然觉得气氛不对,父亲冷冷的坐在沙发上,母亲则在一旁抹着眼泪。这唱的是哪出?箫音有点不明白。虽然箫音叛逆成性,但是他还是打心眼里害怕父亲。他的父亲是一个老革命,当了多少年领导,也没有给自己腰包里捞过钱,更别提给箫音办事,箫音能混到报社,实在是自己的本事。现在,父亲脸色严峻的坐在那里,箫音没来由的就觉得心虚和害怕。
“箫音,你过来,坐在我旁边,看看这些东西。”
箫音坐到父亲身边,拿起了父亲递给他的东西。都是照片——都是箫音在夜店里流连的照片。
看到这些,箫音的心里咯噔一下,谁会这么无聊,去拍自己啊?既不是大明星,也不是政要,谁会操这份闲心呢?他知道,父亲一生正直,最见不得这些勾当。
除了陆冰,还会有谁对自己这么上心呢?
他看向陆冰,陆冰却像没看见他似的,这样的眼神才叫箫音既窝火又无可奈何。
“箫音,你看看你,都结婚了,还这样鬼混,现在自己都快当爹了,还这样胡搞,成何体统?你得给孩子做个好榜样吧。”老头话还没说完,陆冰竟然哭哭啼啼起来,箫音的父亲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将照片抓起来狠狠地向箫音扔过去。
箫音没有敢顶撞父亲,却站起身子,走到陆冰跟前,提起陆冰就要往外走。
陆冰似乎很委屈的喊着:“爸,您看箫音;箫音,你弄痛我了,你不要弄伤了我的孩子。”箫音不听这句话还好,听了这句话后,猛地踹了陆冰一脚,陆冰就势倒在了地上,捂着肚子哭起来。
箫音的母亲赶紧跑过来拉住自己的儿子,箫音的父亲早已气得满脸通红,忽然,他一个趔趄,摔倒在了沙发上。
箫音顾不得陆冰,赶紧跑到了父亲的身边。
看着箫音着急的模样,陆冰似乎看到了她取胜的法宝。
原来,箫音是个孝子。
箫音安静的坐在父亲床边,看着静躺在床上的老人。
这个人,曾叱咤风云,在战场上出生入死;这个人,曾将自己举在他的肩头,像所有的父亲一样炫耀自己的儿子;这个人,也曾扬起厚大的巴掌,狠狠的抽过他的脸;现在,这个人,却已经风烛残年,不堪重负。哦,什么时候开始,你曾挺拔的身姿变得佝偻;什么时候开始,你曾睿智的目光变得呆滞;而如今,你就这样静静的躺在病床上,形容枯槁,那个曾经顶天立地的男人哪里去了?那个曾经虎背熊腰的男人哪里去了?怎么这么一点点的打击,就会让你住进医院?而且,可能以后就要与轮椅想相伴。那么要强的你,那么凌厉的你,怎么会被这个不争气的儿子轻易打倒呢?你应该像从前那样,跳起来给这个不肖子一个嘴巴,或者狠狠地踢他一脚。你怎么能够静静的躺在那里什么话也不说呢?
想着想着,箫音忽然抱住头痛哭起来。
这时,陆冰提着一个蓝色的保温盒走进了病房。
看到陆冰,箫音的火气一下子就窜起来,如果不是她,父亲何至于要住进医院,现在,又跑来猫哭耗子假慈悲。
“陆冰,你给我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箫音,爸生病住院也不是我气得,你怎么能和我生气呢?”陆冰似乎满脸的委屈。
“陆冰,那些照片不是你弄得又是谁弄得?我他妈箫音就是一个小人物,谁会大费周章的跟踪我偷拍我?别在我面前他妈的装可怜,你是什么人老子还不清楚?”
“箫音,既然你都猜到了,我也不想说什么,是我跟踪你偷拍你,是我把照片给爸看的,可是,我真的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我没想到爸爸会生病住院,我就是想让你回家来和我好好过日子,我知道以前是我对不起你,可是,我愿意好好地改,好好地服侍你,服侍爸妈,你给我这个机会吧。”陆冰说的楚楚可怜,可是箫音心里却只有厌恶。
过了好久,箫音长叹一口气,“陆冰,我们离婚吧。”
是的,离婚吧,箫音真的觉得累了,他无数次问过自己当初和陆冰结婚的这个决定到底是为了什么,只有一个声音回答他,那就是“报复”。如今,自己真的报复了她吗?或许是的,陆冰和他结婚以来,大概是没有过快乐的;可是,自己快乐吗?不,他夜夜笙歌,醉生梦死,却也没有品尝到快乐的滋味。
如今,父亲因此而住院,让箫音忽然生出无数的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