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等我,念青,你等我。”他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电话却被挂断了,他急急忙忙地回拨,可是手机里却传来机械的女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他不放弃,反复的拨打,可是就是没有办法打通。
这半年多来,陆宇辰日盼夜盼,怎么也没有想到盼来的是这样的消息。
当唐念靑再次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以为她想通了,愿意回来了,就算不是这样,也是告诉他,她过的很好,可是如今却是这样。当她把电话挂掉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就像是即将溺水的人,怎么挣扎都没有用,周边没有任何的浮木能够让他抓住。
陈冲字半夜被陆宇辰的电话叫醒,这半年来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情况,能让陆宇辰如此疯狂的,就只有唐念靑的事情了。
按陆宇辰的指示,他订了去西宁的机票,然后俩人连夜赶到了西宁。
他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关系,不惜任何的代价要进入称多山区。
可是整个称多有那么多的村落他要上哪里去找。他联络到称多县城的工作人员,询问了详细的情况,工作人员的态度很是不满,可当陆宇辰提及,只要他们全力帮助他找人,那么就给称多的灾后建设拨一笔大款。工作人员一听到他这么说,态度便是一百八十度的大改观。而这时已经离地震过去三天了。
到第三天的晚上七点多的时候,他突然接到县政府那边的消息,有个小学校长满身伤痕地来求助,一群孩子还有四个支教的老师被困在山里,形式很危急。
他匆匆赶到县政府,问及详情,才知道,原来唐念靑也是那四个支教的老师之一。
他一下子看到了希望,激动地对那个校长连连道谢。
救援队伍整装待发,夜里,在校长的带领下开始向山区进发。
地震导致的塌方太严重,所有的山路,车子都没有办法开进去,就连那些救援人员也只得带着救援物资徒步进入。
陆宇辰的高原反应在发作,可是他一直在咬牙撑着,因为他知道念青还在等着他。
余震还在继续,况且现在是天黑的时候,前进就得更加谨慎,他们走到半路的时候,前面的山体突然塌方,要不是救援人员反应快,恐怕就被这坍塌物掩埋其中了。路被堵住,没有办法继续前行,没有办只得绕道,这样意味着,在路上耽误的时间越久,援救的时间更加紧迫。
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气温很低,雨丝中夹杂着冰,打在脸上,就像刀割一样,格外刺痛。山石间的水不知道从哪里流出来,再加上下雨,他们经过的路越发的泥泞,每个人的裤脚上都溅满了泥渍。因为绕路耽搁了时间,他们前进的步伐越来越快,速度加快了两三倍,尽管疲惫,可是援救队伍丝毫没有松懈。
陆宇辰的呼吸越来越困难,陈冲的高原反应不明显,还能照应着他,看着他咬牙硬撑的样子,陈冲心里感叹,这俩人真是磨难不断,虽然不知道之前他们发生过什么,不过他看的出来陆宇辰用情至深。
终于在经过将近六小时的跋涉,在凌晨三点多的时候到达了村子里。他们用探照灯在村子的四周探照了一番,有稀稀拉拉的光亮,还有临时搭建起来的棚子,到处都是残垣断壁。
他们在经过长途的跋涉之后,早已经筋疲力尽。可是还是立马进行了救援活动,救援队用生命探测器在探测生命迹象。救援队不可能为了就唐念靑一个人而兴师动众,他也不能自私到置他人的性命而不顾。
路妍的睡意很浅,孩子们都挤在一起睡着,被子也不够,只得让他们都靠得近一点。她听到外面的嘈杂声,便到棚子外面看着,校长正在外面站着,看到路妍之后,很是兴奋的告诉她,“我找到救援的队伍了,咱们都有救了,他们正在营救村民们,一切都会好的。”
路妍一下子眼泪充满了眼眶,死亡原来曾离自己这么近过,如今她能安然无恙,怕是以后再也不会肆意妄为了,她似乎想起了什么,陷入了沉思。再回过神来的时候,校长已经不在了。
她看见两个男人穿着厚厚的大衣,站在一堆废墟前,一个男子搀扶着另一个男子。
陆宇辰想着唐念靑就在这些废墟中被掩埋着,就一刻也不愿停下。校长告诉他唐念靑是在上课的时候出的事情,把孩子们都救出来之后,自己却没来得及逃出来。
他不顾自己身体的虚弱,徒手去搬开那些坍塌物,他一刻也不停留,陈冲举着灯,帮他一起挖。陈冲提议找个大的物件来铲掉这些东西,他坚决不要,他怕万一那些东西把念青弄伤了,那要怎么办。他的双手已经满是血渍,却还全然不顾。挖了几个小时还是没有任何的痕迹。他有些颓废地坐在了地上。
天终于亮起来,这给大家的营救带来了更大的便利。
孩子们都不敢乱动,都呆在棚子里没有外出。董凯方安抚他们,告诉他们已经有人来营救他们和他们的家人,所以一定不能给营救队伍添乱,孩子们都睁大了眼睛,使劲的点头,这几日,他们受尽了寒冷和饥饿,恐惧在他们的心里蔓延,好在还好有他们三个在,不然后果肯定更加不堪设想。
几个小时下来,营救队伍的效率很高,已经救出了很多人,其中有两个人便来这边帮忙,陆宇辰已经没有了力气,只得看着他们挖掘,陈冲在一旁一直对他们说,让他们小心一点。
陆宇辰一直在心里说,念青,不要放弃,很快就能救出你的,不要放弃,只要你活着,这一次,我真的再也不会勉强你。我斗胆的向上天许个愿,只要你平安无事,我再也不勉强你,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接受,我没有胆量不信守承诺,只要你平安,这一世,我答应你所有的请求。
唐念靑不知道自己困在这里已经多久了,在给陆宇辰打了那个电话之后,她就沉沉的睡了过去,梦里的场景都是地震的混乱场面,她觉得很冷,肚子又饿,有口渴。她在梦里不断的奔跑,不断的奔跑,可是黑暗就是没有尽头,不管她怎么跑,就是看不到光明。
饥寒交迫,再加上身体受压迫导致的不适,使她的意识已经开始处于混沌状态,在她就要放弃的时候,她听到有人翻动瓦砾的声音,有人在呼喊她的名字,她以为是幻觉,可是过了一阵之后又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她想要发声回应,可是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双手怎么也使不上力气,双腿被东西压着,还有疼痛的感觉,可是她觉得自己很快就会失去知觉。
这个世界有太多的美好,她还未来得及感受,把自己困在自己编织的茧中,没想到一晃眼,这么多年就过去了。人们所说的破茧成蝶,于她而言就像是一个梦,她曾渴望过,却又固步自封。直至最后,茧层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越滚越厚,她就像蜷缩其中,奄奄一息的蚕蛹,,渐渐失去了挣扎。
在无尽的黑暗中,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她似乎感受到有若隐若现的光束打在她的脸上,她试图努力地想要伸手去触碰,可是只觉得浑身上下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身上感受不到一点温度。好像有人在触摸她的脸,有种温暖在她的心间停驻,就像在经历了一个漫长阴冷的冬天后,看见灿烂的阳光一样。
她想也许那就是天堂,一个温暖的地方,再也不需要逃避,再也没有悲伤,外婆还在那里等着她。陆宇辰再见了,谢谢此生遇见你。她在心里默念,然后沉沉地睡去。
营救人员已经置办好了一批帐篷,被救出的人都安置在临时搭建的帐篷中,随行的医生没有太多的设备,只能暂时给他们做简单的消毒,打葡萄糖。
唐念靑被小心翼翼地将从废墟中抬出,她浑身都是泥渍,腿上有伤痕,血迹透过裤管,渗透到外面。她被放到担架上后,被抬到了临时搭建的帐篷,医生们给她做简单的检查,陆宇辰寸步不离地守着,可是她的腿被压了太久,血管已经出现麻痹现象,需要替她按摩,舒经活络。医生的人手不够,哪里顾得上她,陆宇辰听着医生说着,然后小心翼翼地给她的腿做着按摩。
好在已经能够和外界取得联系,救援的新一批队伍又重新进入山区,那些受重伤的人被转移出称多。
到达称多县城后,陆宇辰马上让陈冲联系了西宁的医院,之前在西宁做的准备,终于都派上了用场。
陆宇辰安排了小型飞机,将唐念靑带到了西宁市区的医院,一路上的颠簸,再加上伤口处理的马虎,伤口开始化脓,她的意识越来越混沌,并且开始发烧,中途醒过来一次,可是满嘴的胡话,只是说,外婆,你别走。
此后便陷入了深深的昏迷。
到了西宁后,陆宇辰再也支撑不住,在唐念靑被推进手术室后,终于也昏厥了。
这几日他的神经绷得太紧,生怕唐念靑出个什么意外,现在终于一切都即将尘埃落定,他心里的大石头也落了一半。
他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问,唐念靑是否脱离危险。
陈冲告诉他,唐念靑已经没事了,只是处于昏迷中。
他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要求在唐念靑的房间添一张床,陈冲二话没说,就按他的要求去办。
他的高原反应已经渐渐消退,只是还有些耳鸣,偶尔会有些头昏,他都能忍受。自己能够照顾唐念靑后,便让陈冲回了W市。
每次看着唐念靑安静的面容渐渐有了血色,他的心就会安生一些。
每天夜里躺在另一张病床上看着她,然后睡去,却又在噩梦中醒来。一看唐念靑还好好地躺在病床上,才又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