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走远了,她打开大门,泪流满面,“墨轩,原谅我!”这一声呐喊,他并没有听到,而这正也是她希望的,她舍去了一切东西包括爱情,只求小萱能够平安长大,毕竟这是她在这府里存活的唯一理由了。
沈墨轩骑着马,挥着辫子,喊着“驾—驾。”,他想抛开一切无所畏惧的向前冲,可是他不能,感情牵绊了他太多太多。到了山脚,他跳下马,山路滑,他准备走上去,忽然,一杆枪顶在他的脑门上,他张开手臂,斩钉截铁的说道:“哼,你想干嘛?”
“兄台,把钱留下你就可以走了!”
“要是我不给呢?”
“不给你就……”他欲扣动扳机,之间沈墨轩从怀中掏出一把**,刹那时二人同时扣动扳机但只听‘嘭’的一响,那人便倒下了。不远处,有人扫射来一枪,他擦身挡过了,举着枪向那隐秘的草丛中连续扫射,**如雨点搬挥洒,那草丛中全无动静。
他轻蔑的笑了声,“老狐狸!”
上了山,沙老三翘着二郎腿,道:“大少爷,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哼,少废话,把人交出来!”
“要是我告诉你人不在我这,怎么办?”
“那你就一分钱也休想拿到!”
他围绕着沈墨轩转了一圈,道:“大少爷,你也是聪明人,当初你和我合作绑架他们二人的时候,说好了我六你四,如今你是要反悔吗?”他瞬间掏出**,却谁知沈墨轩的**顶着沙老三的肚子,沈墨轩悻悻道:“沙老三,你应该知道,我沈墨轩最擅长的就是——过河拆桥!”
忽然有一女子颤抖的拿着**顶在沈墨轩头上,她厉声道:“把他给我放了!”
沈墨轩笑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来啊,开枪啊,大不了我们两个一起死!”她手中的枪吓得掉落在地,只听一声落地和枪响的声音混杂,她再回头望,沈墨轩举着枪向上打了一声。
她的心扣到嗓子眼里啦,沙老三也是冷汗涔涔。沈墨轩略带胜利的口吻笑道:“放心,我不会要你们的命,我只要人!”
沙老三哆哆嗦嗦道:“大……大少爷,人……人真的……没……没在我这里。”
沈墨轩笑着问了声,“真的?”
沙老三连忙答应着,“真的,真的!”
他转身望向了她,“你的夫人真是个烈女子,叫什么名字啊?”
“内贱竹叶青。”
“哦,竹叶青!”他的目光缓缓划过她的身体,她察觉到便离开了。
沙老三赔笑道:“她就是这样子的。”
我和沈默涵在山林中穿梭了大半日了,竹林间只有蹦达来蹦达去的野兔,沈默涵随手上去逮住一只,我急匆匆的跑过去,“你这是干什么?快放了它!”
他固执道:“它们是牲畜,本来就是让我们吃的!难道你不想尝尝美味的兔子肉?”说到兔子肉,我的心里咯噔一响,饿了这么久,美味的兔子肉的确很让人难以抵挡,到底我应不应该坚持呢?
“我不想!”说完,我气呼呼的找了个干净位置躺下睡觉,睡着了就不知道饿了!
过了一会,有一种好香的气味传来,我的舌头不由自主的转动起来,口水吸的作响,不行,苏清泠要忍住!现在是考验你的重要关头,巨大的诱惑面前,不要露出真面目!
睡梦中我梦见我大口咬着兔肉,好香哦。每咬一口,那种味道在舌尖的味蕾上舞动,麻酥酥的。忽然我醒了,看见沈默涵举着兔肉在喂我吃,我大叫。沈默涵蔑视了我一眼,“好心当做驴肝肺!”
半夜,冷风飕飕,我没有力气再走了,倒在了地上,只听见沈默涵再叫我,“苏清泠,你别昏过去啊!”
我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软弱无力的道:“我好饿。”
沈默涵背起我,我的脸紧贴在他的后背上,我也无力挣扎,只得贴着,紧紧贴着。
忽然,远处有些人举着火把,在向这边呼喊,“二少爷,二少奶奶!”
沈默涵放下我,大喊道:“喂!喂!”
有人敏锐的察觉出是我们,向其他人忽然大喊,“二少爷,二少奶奶在那边!”
不知昏昏睡了多久了,一醒来,大太太,三姨娘,大少奶奶全都围坐在我床前。我顿了句:“咦,你们怎么都在啊?”
大太太笑道,“这孩子,睡糊涂啦!”
我讪讪笑道,三姨娘道:“孩子,如今你回来了,山上的日子苦了你了。你的这份恩,沈家会记得的!”
我愕然的望着大太太和三姨娘,原来在我在匪帮期间,沈家的权势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一切我也只是听瑞香说的。
“三姨娘掌权,大太太势必会不甘心!”
“你是说她还会东山再起。”府里的势力盘根错节,大太太和三姨娘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我与何心瑜的争斗,又该拉开序幕了!
我回府的次日,大太太大摆筵席,庆祝我和默涵保全性命会府,还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用完了膳,听何心瑜道:“今日请的是新晋的名角。”她拿出戏折子,递给大太太道:“大娘,全凭您做主吧,心瑜也不慎略懂。”
大太太并没有接,只是道:“今日真正能做主的三妹妹,不如妹妹来点戏吧!”她望向三姨娘,三姨娘今日装扮格外精致,她一袭浅绿色丝绸上衣,似绿叶上开满了白莲,肩披透明薄纱。一条青色底裙,腰间挽了条纱织腰带,底裙外裹着似千层雪般的纱裙。
她只是淡淡道:“本是一家人,又何须你我。”
何心瑜道:“对啊,一家人又何须这么见外。”
三姨娘笑了笑道:“不如每人点一出戏吧,来,我先点。”
秀晴捧了戏折子,给三姨娘过目,三姨娘翻开一折,又有人取来墨笔,她道:“这折文姬归汉不错,清泠也刚刚回府,全当庆贺庆贺吧。”她提笔划了一点。
大太太点了出《四郎探母》,何心瑜转让给了我,我点了出《贵妃醉酒》。
不一会,便依次开始了,只见一侍琴引着正旦—蔡文姬上场了,她念道:“才华空把青春误,薄命难赓白首吟。
念:镜鸾孤掩已成尘,念乱忧家更痛心。自古文章难赎命,可怜身做未亡人。白:奴家蔡琰字文姬,陈留圉人也。我父在日,官拜左中郎将,封高阳乡侯。奴家幼侍卫仲道,只因夫亡无子,只得归宁在家。幸有我父留下满架图书,堪以日常消遣。今日闲暇无事,我不免将焦尾琴抚弄一回,也好解除愁闷。”
她一开声,众人皆屏住声音,她不是在演戏,而是在演绎一个女子的另类人生,从小我便听说过蔡文姬的故事:蔡文姬为陈留郡国人。是东汉着名学者蔡邕的女儿,她‘博学有才辩,又妙于音律’,是我崇尚的女子。她在兵荒马乱中为董卓旧部羌胡兵所掳,流落至南匈奴左贤王部,在胡中十二年,每一年,每一天她是怎么熬过来的?如今她回到家了,回到阔别十二年的家了,只听她唱道:“我文姬来奠酒诉说衷情:你本是误丹青毕生饮恨,我也曾被娥眉累苦此身。你输我及生前得归乡井,我输你保骨肉幸免飘零。问苍天何使我两人共命?听琵琶马上曲悲切笳声。看狼山闻陇水梦魂,犹警,可怜你留青冢独向黄昏。”
她忍痛与子女惜别,只是为了追求属于她的海阔天空,自由?多么崇高的信仰!
很快,第二折戏粉墨登台了,第一场坐宫便开始了,人生不也是匆匆过后,辗转开始下一场吗?
杨廷辉坐于地上,满脸颓废,似是不经意念道:“本宫,四郎延辉,乃大宋山后磁州人氏。父讳继业,人称金刀令公,我母佘氏太君,生我兄妹七男二女。只因十五年前,沙滩赴会,只杀得我杨家东逃西散。本宫被擒,改名易姓,多蒙太后不斩,还将公主匹配。今日韩昌奏道,肖天佐在九龙飞虎谷,摆下天门大阵。宋王御驾亲征,六弟挂帅,老娘押粮前来。我有心过营见母一面,怎奈关口阻拦,插翅难飞,思想起来,好不伤感人也……”
他的念白触动了我,我本是苏老爷的大小姐,掌上明珠,可如今身份骤变,还要屈居人下,尝尽了心酸和委屈,奈何眼前看不到方向了,人生更是如此!
只听他唱到深夜探母,“老娘亲请上受儿拜,干拜万拜也是折不过儿的罪来。孩儿被擒在番邦外,隐姓埋名躲祸灾。萧后待儿恩似海,铁镜公主配和谐。儿在番邦一十五载,常把我的老娘挂在儿的心怀。胡地衣冠懒穿戴,每年问花开儿的心不开。闻听得老娘到北塞,乔装改扮过营来。见母一面愁眉解,愿老娘福寿康宁永无灾。”忽而婉转低沉,忽而激情高昂,满腔之言尽在这唱词之中。
最后一出贵妃醉酒,听说是由名角楚老板来唱,她以一曲《霸王别姬》而灵动戏曲界,如今,沈府能请动这位贵客实在是荣幸。
她头戴凤冠霞帔,身上穿着团凤女蟒,手里拿了把小折扇,粉面妆砌,只听她咿呀唱道:“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免,玉兔又早东升。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皓月当空,恰便似嫦娥离月宫,奴似嫦娥离月宫……”
众人齐鼓掌,大太太看着也很是喜欢,她笑道:“三妹妹,真有你当年的风范呀!”虽是讽刺但带有赞誉,三姨娘默不吭声,她的目光渐渐流转,曾经她也是舞台上的焦点,那样明丽、清晰的一抹色彩回荡在她眼前,“同进酒;啊,捧金樽。宫娥力士殷勤奉啊!人生在世如春梦,且自开怀饮几盅。”
她手执山水扇子,转了个圈,一眨眼她便看见了他,人群中那么显眼,那没……俊美。她敛过神,只听众人雷鸣般的掌声,原来她唱完了,原来自己的人生也完了!
她笑了笑,也站起来鼓掌。
大太太走去戏台,细瞧了她,她卸了妆,折纤腰以微步,青黛娥眉,明眸流眄,玉指素臂,细腰雪肤,肢体透香,莲步小袜,呈皓腕于轻纱。眸含春水清波流盼。香娇玉嫩秀靥艳比花娇,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一颦一笑动人心魂。十分敞亮的站在春日的阳光下。
戏台谢幕了,可人生还没有,蔡文姬、杨四郎、杨贵妃这些看似风光人物的背后,实则是说不尽的心酸与苦涩。在沈府过的每一天都让我心惊胆颤,我本是天真无忧的小姐,却何以沦落到如斯田地?冥冥之中,原来一切真的自有主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