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的是,风大哥的伤口在彭公的草药调理下,愈合得比较快。
过了将近十来天,风大哥已能从床上坐起来,并能在房中慢步行走。
每天我都扶着风大哥沉重的身躯,搞得满头大汗,关鍵是风大哥每次都将自己的重量全部压在我的身上,我稍加抱怨,风大哥就大呼小叫起来,称自己的夫人没有良心,自己的相公受伤了,夫人还横加指责。
于是,在短短的十几天之内,我清瘦得如同风中的芦苇,下巴也变得尖尖的。
彭公和彭婆真是好人,虽然条件很清苦,但还是想方设法地搞来一些具有营养成分的鱼、虾,给风大哥和我补养身体。
这一天,我正陪着风大哥在院子里慢慢地踱步,远望青山,眉山如黛,白色的雾如同轻纱一般笼罩在山头,宛若披着薄纱的含羞的少女,只露出喜笑眉开的眼睛。
“皇上!”一声欣喜的欢呼声从院外传来。
我一抬眼,看见一个与风大哥极其相似的年轻男子已站在我们的面前。
“云弟。”风大哥的语气郑重起来。
皇上?风大哥是皇上?那我是谁?
“皇嫂,你回来了吗?”被风大哥称为云弟的人看着我惊奇地问。
皇嫂?
风大哥摆手示意云弟不要说下去,云弟也觉得我颇有些异常,警觉地闭上嘴不再说话,只是眼中有一道难以掩饰的欣喜的光芒。
“你是怎么到新日国的?”风大哥问,语音中有威严。
“皇上本来早就回到轩辕朝,可是已经过了十来天,还未回国,我已知情势不妙。于是将国事托付给宰相,自己带着卫士乔装前来寻找。幸好上天佑我轩辕朝。”
听着云弟的话,一些零星的碎片串连起来,巍峨的皇宫,轩辕风,慕白尘,明月山庄,一幕一幕从眼前像画面一样闪过。
我眼前一黑,面前一片昏暗。
东方已经露出了几丝红光,我睁开双眼,看了看在床边趴着睡熟的轩辕风,胸前的布条已有血迹沁出。不知为什么,有一股不知名的情绪弥上心头。
轩辕风,与我相伴了几年的轩辕朝的君王,以这样柔弱的一种姿势呈现在我的面前,毫不设防。
看着轩辕风睡梦中还在微笑的脸庞,我轻轻地伸手摸了摸,这样的情景非常熟悉,好像自己已做过很多次。
轩辕风悠然醒转,看见我睁开的双眼,“烟儿,你醒了?要不要喝水,我去拿。”慌里慌张地站起身子,却打翻了坐着的小凳子。
“皇上。”我声音中竟包含着一丝颤抖,“琴儿呢?她在哪里?”
轩辕风的动作停了下来,转过身来慢慢地面对我:“烟儿,你恢复记忆呢?”
我没有回答,只是固执地问:“琴儿在哪里?”
轩辕风的眼中有一滴泪缓缓滑下,“我们三人都从荷花淀飘了下来,彭公彭婆救了我们,可琴儿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是皇上,没有派人去找吗?”我质问道。
“直到轩辕云找到我,我才有人马,轩辕云已顺着荷花淀找了两天,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听完这话,我的泪不受控制似的,一滴一滴地落下来。
“轩辕风,这就是你所谓的有情,琴儿生死不知,你却有闲心与失忆的我在此地软语温存。我真恨这样的你。如果我一直没有恢复记忆,你是不是打算一直隐瞒下去?”
我满面泪痕地说出那样一番话,摔门而出。
轩辕云惊愕地站在房门之外。
“皇嫂,你等一等,皇兄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听见轩辕云在身后的大喊,我充耳不闻,只是飞跑着奔了出去。
怪不得总有一道白色的人影若隐若现地浮在心头,即使记忆不在,身影仍在。
原来这就是爱,我听到了发自自己内心深处的声音。
慕白尘,原来我竟是这样的深深地爱着你。
坚定了自己的心,我举步向彭公家走去。
轩辕风已经像一头发怒的狮子,在狠狠地责骂身边蔫头耷脑的侍从,“烟儿受了伤,她会跑到哪里?如果再找不到,你们就提头来见朕吧!”
这才是真正的轩辕风,我熟悉的轩辕风,冷酷无情的轩辕风,一言一语之间关乎别人的生死。
我推开柴门走了进去,彭公、彭婆面色苍白地立在一边,他们可能也没有想到救上来的这个满身血迹的男子竟是别国的高高在上的皇帝。
“不用去找了,我回来了。”我笑着说道。
“烟儿,你回来了,真好。”轩辕风上来想拉住我的手。
“皇上,男女授受不亲。”我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了和轩辕风的距离。
轩辕风的脸上闪过痛楚。
“烟儿,跟朕回宫,我们重新开始。”轩辕风的话里很真诚。
我既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内心,于是顺从了它的呼唤。
“皇上,轩辕朝的皇宫我此生不会再踏入。”我斩钉截铁地说。
“朕不让你回皇宫,朕在外面再造一座行宫,你住在里面,朕时时与你相见。”
很诱惑人的条件,可我已心如止水。
“皇上,我意已决,决心守护慕白尘的一生。”
“你已经决定了?”轩辕风仍有一丝期待。
“当然。”我一摆长发,铿锵有力地说。
“那么,烟儿,还是祝你幸福。”轩辕风看着我说。
轩辕云在一旁默默地看着我,然后说道:“皇嫂,我想还是这样称呼你。你只知道自己的内心,可知道皇兄的心中是多么地痛苦与不甘心。”
是吗?轩辕风的内心也有痛苦与不甘心?
轩辕风打断了轩辕云的话,“云弟,不要多说了,看着烟儿快乐,朕也会很快乐。爱一个人并不是非要将她捆在身边,只要远远地得知她幸福,朕也就心安了。”
“来人,护送淮阳王妃回王府。”轩辕风叫来几名侍卫。
轩辕云毛遂自荐,“皇上,臣弟去护送。”
轩辕风点点头。
只是在转身之际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这一回首,定是山高水长,永不相见。
轩辕风猛然跑过来,转过我的身子,一个热烈的吻铺开盖地而来。
“烟儿,轩辕朝的皇宫永远是你的家,什么时候累了,什么时候回家。朕和如意会在宫里等着你回来。”
我敛声施礼,“皇上,既然如此,臣妾辞别皇上。”
转身之际,泪水还是滂沱而下。
情已断,意已绝。
现在的我,不再是轩辕朝的京城第一美人柳如烟,而是新日国的淮阳王妃含玉。
轩辕云看着我红红的双眼,再一看轩辕风扭转过去的身子,叹了一口气,“皇嫂,何苦如此?”
我坐在马车之上,掀起轿帘,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轩辕风,然后放下轿帘,疾驰而去。
马车“得得得”地一会儿便到了淮阳王府,原来彭公彭婆家所在的村庄离淮阳王府并不远,只是有些偏僻。
我走下马车,前方坐着的轩辕云向我伸出手,“皇嫂,后会无期。”
我将手搭在轩辕云的手心,听见轩辕云低低地叫了一声,“烟儿!”
我再一看轩辕云,他已经恢复了常态,“皇嫂走好!”
淮阳王府里静悄悄的,让人觉得有些不同寻常。
王叔看见我提着裙摆走进来,简直老泪纵横地喊出声来:“王妃回来了!王妃回来了!”
之桃像一只蝴蝶似的飞了出来,“王妃,奴婢都快急死了。”
暗影随着之桃的身后走了出来,“王妃,您回府就好了。”
我着急地问:“王爷呢?”
之桃和暗影对望了一眼,然后说:“王妃,不要着急,王爷受了一点轻伤,正在养伤,所以没有出来见王妃。”
我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慕白尘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我疾步向慕白尘的卧室走去,之桃和暗影试图拦劫,却被我冷漠犀利的眼神给阻止。
一推开门,一股刺鼻的药味扑面而来。
慕白尘仰面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双目紧闭,只有胸口微伏证明他还活着。
看着这一情景,我眼中的泪水忍不住流了出来。
“白尘,你这是怎么呢?”我扑到床边哭喊,“你说过要与我度过一辈子的,现在才刚开始,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
之桃在一旁低声饮泣,暗影和王叔红了眼眶。
暗影说道:“早知道这样,那天我和之桃就该跟从保护,王妃和王爷就不会如此。”
我冷声问:“你们是从哪儿找到他的?”
之桃接着说:“当天王爷和王妃很久都没有回来,我和暗影带着几名卫士去荷花淀寻找,轩辕朝的皇帝、皇后以及王妃全部不见了踪影,只有王爷满身鲜血地躺在地上。”
可以想象当时惨烈的情景。
“当时朝廷震怒,堂堂轩辕朝的皇上和皇后在新日国生死不明,淮阳王深受重伤,王妃下落不明。皇上和皇后很愤怒,下严旨速察众人下落,同时派全国各地名医前来淮阳王府医治淮阳王,但都束手无策。”
难道慕白尘就这样躺在床上等死吗?
晚上守候在慕白尘的床前,看着他满身伤痕,又想起王叔说的话,心里不禁悲伤起来。
“玉儿。”我仿佛听见有人在叫我。
是慕白尘,他醒了吗?
我惊喜地睁开眼瞧床上望去。
慕白尘依然睡在床上纹丝不动。
我将慕白尘的手拉到自己的脸上,轻轻地抚摸,手凉得像冰,一点温度也没有。
头脑中忽然想起慕白尘在明月山庄之时对我说过的话:“我的医术来自神仙谷,我的师父不老人是天下第一神医,只有死人不能医治,从来没有医不好的病。”
我当时还以为慕白尘在说大话。
既然已无药可医,不妨到神仙谷找不老人一试。
我决定进宫去找皇上、皇后。
我禀报内侍,早有人将我带了进去,皇上、皇后早已高坐主位,令人意外的是,轩辕风和轩辕云也在其间。
我行礼,禀告来意,皇上、皇后自是喜不自胜,连忙让暗影和之桃带我至神仙谷找不老人一试。
轩辕风见状,说道:“本皇的皇后尚未寻着,加上我与淮阳王相识一场,甚为投缘,如今淮阳王如此情景,本皇极为忧心,愿与王妃一起去寻找皇后和神仙谷,不知可否?”
我跪伏在地,小声哭泣,“请皇上、皇后在玉儿没有回来之前,一定要召集名医为白尘治病。”
皇后红了眼眶,投向轩辕云的目光也充满了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