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显然并不常来,对三殿下的府邸不甚熟悉,随意抓了个奴仆,问她“三殿下现在何处?”
那丫鬟打量了楚云峰一会儿,脸红着道“公子找我们主子何事?”小潘子见主子脸上已经起了不豫之色,连忙低喝一声“快带我们过去,太子爷找三殿下有要事。”
那丫鬟一听,腿一颤跪了下来“奴婢,奴婢给太子殿下请安……三殿下和雪域的质子在望风亭喝酒。”
“去把你们主子请来正厅。”楚云峰冷声吩咐,领着小潘子往正厅里走,小潘子连忙给主子斟了一杯茶水。
“主子,您消消气,小潘子给您……”
“你去外面候着,待三殿下过来以后不许其他人靠近正厅。”楚云峰饮了一杯清茶,还是觉得心火难平。
小潘子连忙点头应下,看主子的神色,不是什么好事,他转身,还未走到门口就见三殿下从外面走了进来,看那步子,似乎带着轻快。
“三殿下吉祥。”小潘子问候一声,心里叹息,看三殿下的样子,似乎不知道即将会面对太子的怒气了,反正他是不敢惹太子不开心的。
“今天这是吹了什么风,怎么把太子殿下吹来了鄙府?”
楚云峰眼见着楚云海嘴角弯起的微笑,压抑的怒火噗的一声冒了起来。他方才极力隐忍才勉强压下了一点,此刻看见楚云海好像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心里炸开了锅。
“啪。”
楚云峰轰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掌风甩到楚云海的脸上,气的浑身颤抖“你怎么可以做这么禽兽不如的事情?到了现在还有心情喝酒?”
楚云海摸着火辣辣的脸,脑袋片刻的空茫,迷蒙问道“二哥?你怎么了?”
楚云峰被这一声二哥叫的肝胆剧痛,掏出怀里的铁牌狠狠地丢向他,痛心疾首“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你就这么想当太子吗?大哥向来待你不薄,四弟更是与你无仇,你怎么下的去手?怎么下的了狠心,你一心一意想争这个太子之位,可曾想过这个位置上的无奈和辛酸?你倒以为我霸着这个太子之位是为了什么?无非是不想你们被这个枷锁束缚,我一心希望你和四弟无忧,可你从不曾体会我的苦心,现下做下这样诛兄弑弟的事,还有什么颜面面对父皇?”
楚云海似乎有些明白了过来,看着手里熟悉的铁牌,被打的泛红的俊脸渐渐苍白“二哥,什么意思?你怀疑我?”
“我没有怀疑你,这是事实,大哥和慕容锦已经摔下了断魂崖底,九死一生,这是四弟从刺客身上搜到的,你可还有话说?”
“你怀疑我。”楚云海心底一痛,不得不承认这个铁一样的事实,他紧紧的握住手掌,指甲扣进肉里才止住颤抖的唇音“你不相信我,你从小就只关心四弟,你眼里心里就只有四弟,他哭一声,你就要想尽一切的办法去哄他,他要什么,你就倾尽一切力量去帮他取来,楚云峰,你的话好虚伪,说什么一心希望我和四弟无忧,可是,四弟给了你一块我府中的铁牌,说是在刺客身上搜到的,你就深信不疑的过来指责我,你可曾怀疑过四弟?你可曾想过或许有人陷害我?你没有,你根本就不信任我,我在你眼里,从来就不配当你弟弟,只配做个宫女的儿子。”
“你说这样的话,何曾不是在怀疑我的真心?从今天开始,你好好呆在府里,哪儿也不许去。”楚云峰说完,大步离开正厅,留下身后一脸灰败的楚云海。
直到走到外面,被冷风一吹,楚云峰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才觉得心内的郁气消散了不少,他仰头看了看天上的乌云,快步嘱咐小潘子回宫,修长的身子无力的窝进马车才觉得累。
三弟,我若是不信你,怎么会直接来府邸找你骂你,我若是不信你,此刻来见你的,会是父皇的御林军,我若是不信你,怎么会恨你如此疏忽,轻易就被人栽赃陷害?我若是不信你,怎还会有这样的试探?你可知晓,此事关系重大,我若不从你口中确定我心底的答案,怎么好放手去查找真凶。
楚云峰闭着眼,脑海里尽是小时候几兄弟在一起玩耍的时光,大哥沉稳温和,四弟调皮捣蛋,三弟整日不苟言笑,他开始用尽一切心思的去哄三弟开心,可自己从未见他和颜悦色过,那时候他还曾沮丧的想过,三弟定是不喜欢自己的,直到后来,自己才意识到三弟的性子别扭,外表冷漠,心底却渴望着弟兄们的关爱。
三弟的母妃原是他母后身边的宫女,跟着母妃许多年,后来才被父皇收到了身边,生下三弟以后就难产死了,他开始不懂三弟的冷漠,直到母后去世以后,他才知晓一个人的辛酸,于是更加明白三弟的不容易,知道明处里对他好定会被拒绝,只有暗地里多多照顾,可今日听三弟的话,他的心里分明存着莫大的怨气。
太阳穴隐隐作痛,楚云峰转身问候在一旁的小潘子“四殿下的府邸到了没有?”
小潘子在外面答道“就快到了,您要去看四殿下吗?”
楚云峰怔了怔,想起三弟说的那句你只关心四弟,想起他说那句话时苍白的脸色和痛苦的双眼,心里一抽,颓然道“不了,回宫。”
这件事情瞒不住父皇,他必须比父皇早一步作决定,先软禁了三弟,父皇才不会更重的惩罚,楚云峰揉了揉额头,换做父皇,三弟此刻只怕已经进了天牢。
马车渐渐消失在街头,萧百川收回目光,从屋顶上一跃而下,轻巧的落地,沉着脸走回正厅。
“他打你了。”
目光在楚云海的脸上徘徊了一阵,萧百川淡淡的下了结论,然后皮笑肉不笑的讽刺“你不是向来很威风的吗?在你二哥面前怎么也乖的像只猫?”
“滚……”
楚云海一声暴喝,挥开萧百川抚上脸颊的手,身形一动,一拳夹带着钢劲的内力朝着萧百川挥了出去,他怒焰嚣涨,一拳用了十成的力。
萧百川身形一转,身体灵巧的避开,手里的折扇轻轻敲在他的虎口。楚云海只觉得手臂一麻,臂弯被人一推,身体就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他满心的怒气无处发泄,此刻又轻易被人制住了手脚,更是气的浑身颤抖,楚云海一只手臂弯起狠狠地向身后捅去,却被一只手捏住按回了腰间,另一只手臂还来不及动作就遭受了相同的命运,不要紧,他还有脚,楚云海抬起一只往下狠狠地踩。
耳边突然一热,有些濡湿,楚云海不用回头便知道萧百川在干什么,怒火更炽,无奈萧百川弯起膝盖往前一撞,止住了他往下踩的脚,然后迅速的退到了后面的椅子上,两条腿紧紧的缠在了自己的腿上,现在自己当真是动弹不得。要是被下人看到了成何体统,楚云海面色一红,觉得耳根上的热度一下子转移到了脸上,顾不上心底的怒火,大力挣扎起来。
萧百川将人往怀里狠狠地压了压,头搁在楚云海肩上没脸没皮的取笑“和我交手是要付出代价的,楚云海,从我们认识,你跟我交手了三回,次次都输,第一次我亲了你的嘴,第二次上了你的床,这是第三次,你怎么一点都学不乖?还是我太长时间没疼你,所以你特意借着这次和我打架,想要和我亲近亲近?你说,你是想从地上打到床上?还是从……”
“萧百川,你给我闭嘴……放开。”楚云海大怒,耳里听着萧百川说的下流话,却当真不敢再动,只嘴里不饶人“混账,你等着,总有一天我杀了你。”
“谋杀亲夫?”萧百川皱了眉,觉得楚云海的嘴巴当真可恶,干脆点了他的穴道将人抱过来面对着自己,凑上去蹂躏他的薄唇,良久才气喘吁吁的放开,楚云海的脸上已是一片晕红,瞪着一双眼愤愤的看他。
萧百川失笑,抬手抚上楚云海肿起来的半边脸,轻柔道“现在不生气了吧,脸还疼不疼?”
楚云海怔住,方才明白过来,萧百川刚才是在分散他的注意力,若不是这样,自己的怒气无处发泄,淤积在心里,又要耿耿于怀了,他心里一暖,连挣扎也放弃了,想起二哥的指责,突然觉得身心疲惫。
“萧百川,借我靠靠。”他说完,脊背一软,缓缓的往身后躺去,今日之事,不是空穴来风,他袖子里的铁牌,的确是他府中之物,谁害的大哥,他一定要找出来的。
疼,这是慕容锦脑海里传回的唯一知觉,浑身酸软,她用力撑起身体,楚云清的脸色苍白,紧闭着的双唇毫无血色,慕容锦转动了一下僵硬的头部,他们的四周铺散着断裂的树枝和枯黄的叶子,头上繁茂的古树冠叶上露出一小个缺口,阳光从树罅里斑斑点点的照在人身上,慕容锦只觉得冷,丝丝的寒意被高大的树木堵截,一层一层加剧着秋末的冷意。
“云清哥哥,云清哥哥……”慕容锦不安的唤了两声,身下的人没有丝毫反应,安静的像是睡着了一般,浓密的睫羽被风吹的微微晃动,慕容锦怔怔的看了好一会儿,乖巧的重新趴好,一双手臂紧紧的缠上楚云清的脖子,她将头贴在他的心口上认真的去听。
“咚……”耳朵里咚咚跳动的是楚云清的心跳还是她的,她居然分不清。
像是有人用针尖在心底戳了一下,慕容锦眼泪凶狠的往下掉,怎么也擦不干净。身下的人睡着了,她咬着唇大气也不敢出,楚云清的眉目俊朗,闭着眼,沉静的如同一湾古井。
如果不是为了救她,他不会这样的,断魂崖上面代替她生受的那一掌,已经不轻了,这崖底这么深,她们虽然被崖壁上的迎客松和崖底的古树缓解了坠力,可是她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压在楚云清的身上,对于楚云清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慕容锦慌忙从楚云清身上爬起来,她一直压在他身上,会不会把云清哥哥压坏了?
“云清哥哥,醒醒了,天要黑了。”她蹲坐在地上,目不转睛的看着楚云清的脸,只盼着能从那张如同白瓷的脸上看出一丝波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