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百川轻声笑,手里的扇子敲了敲楚云梧揪住他衣领的手,并没有用多大的力气,可是楚云梧恨极了他的从容,手下用了狠劲,“萧百川,我警告你,以后休要见我三哥,还有锦儿,你再敢做今天这样的事,我就带着铁骑踏平雪域半壁江山……”
“四殿下,你未免也太小瞧了雪域,朝里那帮废物今年为了立谁当太子弄的心力憔悴,才不战而败,却不表示我雪域是任人拿捏的软柿。”
萧百川生平最讨厌两件事,一件是被人威胁,一件是被人卡着脖子,可这两件事,楚云梧全都做了,他心里怒焰高涨,隐隐有压抑不住的趋势,再也忍不住,空闲的手朝着楚云梧劈了过去。
他今日明明只是想试试慕容锦,就算楚云梧不来,他也不会真的把她怎么样,可是楚云梧的态度,让他的心里百般不爽,他凭什么一副他是负心汉的摸样来指责他对楚云海的不专心?
想到楚云海,他手下的力气又大了一分,狠狠的朝着楚云梧扑了过去,该死的楚云海,他又什么时候对他付过真心?什么时候把他放在心里过?
两个人,一个有气,一个心烦,也不说话,你来我往,剑拔弩张,硬生生的将好端端的桌子劈成了两半,萧百川身形灵巧,楚云梧内力绵长,两个人打了半响,也没有分出胜负来。
“四殿下,停手吧。”
萧百川的折扇抵在楚云梧的喉咙上,淡淡的笑。
楚云梧冷哼一声,拿开再深一分就能取萧百川性命的银针,退到了一边。
屋子里狼狈不堪,萧百川一场打斗将心里的烦恼发泄了个大半,此时看见屋里凌乱的样子,倒觉得好笑起来,看见楚云梧同样呼吸起伏的胸口,失笑道,“四殿下可打好了?”
楚云梧道:“你可记住我的话了?”
萧百川落寞的笑了笑,“但愿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他笑的落寞,可是眸子里却带着几分近乎虔诚的真心,他从不曾想过去毁灭谁的幸福,他手段再如何狠辣,可是两情相悦,是他这一生都渴望的幸福,萧百川觉得心里又开始堵起来,鼻端嗅到空气里辛辣的酒香,直辣到了人的心里深处。
他永远记得母妃面如缟素的躺在床上,脸上的笑容却是那样刺眼的幸福,“孩子,母妃这一生能嫁给你父皇,此生也无憾了,你若将来,能够找到一个和你两情相悦的人共度一生,母妃黄泉路上,也替你高兴。”
他静静的坐着,想起母妃这一生,到最后,父皇也不是与她两情相悦的良人,可她还是笑着,脸上发着光,很是幸福的样子。如果爱上一个人就能够让人发光,那么,母妃嘴里的两情相悦,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他闭上眼,脑海里人影一闪而过,随即笑了笑,几许落寞,几许无奈。
等他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周围已经没了楚云梧的身影。
他低低的唤了一声,坐在了床上,命令道:“进来。”
脚步细碎声轻轻的传进耳里,萧百川闭上眸子,不想让属下看到自己眼睛里的情绪,淡淡的问道:“银钒最近可有消息传回来?”
“殿下,暂时没有。”
“嗯……”萧百川点点头,睁开双眼,眸子里只剩下冷漠,“老五和老七注定只会失败,国师那只老狐狸岂会让朝堂脱离他的掌控?他们太急了……不过,正好为我扫清障碍,金炽,告诉银钒,把我交代他的事情一件不落的办好,等我回去,这一次,咱们不成功便成仁。”
金炽看主子的神色,不由的吃了一惊,问道:“主子,你如何回去?你这样走,那人必定会有所察觉的,国师和那人的关系,你应当明白,还未到雪域,只怕,事情已经落定了。”
萧百川闻言笑了笑,“我自会找一个让那人不怀疑的理由回去。”只要不让他们知道,自己回去的目的就可以了,这个,并不难。
就让自己,像只狼狈的狗一样回去吧,只要能够杀了国师,没有什么是他不能做的。
“主子,那三殿下……”金炽小心的看向主子,如今,三殿下是个异数,他们愿打算让郑恪代替主子留在苍澜的,主子培养了郑恪这么多年,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和主子一般无二,可是郑恪没呆几天,居然就被三殿下识破了。
主子如今不得不真的留了下来,一边守在苍澜,一边还要操控雪域的局势,难免有些吃力,来回奔波,往来不便,也许一个不小心,一切就功败垂成了。
更加不妙的是,主子呆在苍澜的时间越来越长,三殿下如今打入了天牢,他更加不会放心的暗中的回雪域了,就算他们情报一向来的及时,可也总是迟了一两天的,这一两天的重要性,主子不会不清楚。
“金炽,放心吧,我知道分寸。”萧百川笑了笑,杀国师是他从小的目标,为了这个,他筹谋了这么多年,自然不会为了其他事情而干扰。
想起那个人就要死在他的手里,萧百川的唇边终于泛起无边的笑意来,他从生下来,就被那人素手一指,定成了灾星,这么多年的冷宫生活,他怎么样都会报仇的,他萧百川,向来是睚眦必报……
天气,开始渐渐的转冷,空气里的冷风像刀子一样的往身上刮,还有十步,只有十步,她就可以看到云清哥哥了,慕容锦站在门外,心如擂鼓,今天是柳太医给云清哥哥治疗的日子,如果成功,他就可以重新站起来了,可如果失败……
慕容锦一阵心悸,如果失败了,怎么办?如果不进去,那能够最后陪他的一段路,自己是不是也要错过了?
“我们进去吧,这个时辰,柳太医应该已经开始了。”
楚云梧沉重的声音响在耳侧,慕容锦心里一窒,楚云梧说的不错,已经开始了,她要进去陪着他。
房间里药水的味道扑鼻,中间摆着一个大大的药桶,里面黑色的汤汁远远的看着,就能够闻出里面的苦味,楚云清静静的坐在药桶里,光裸的上身,只能够看到一片雪白的脖颈,如瀑的青丝被仔细的绾成一个髻,柳太医坐在一边静静的喝茶,见了他们,连头也没有抬起。
该来的人都在这里,楚云峰,如风,还有,皇贵妃,所有的人都面色严肃,紧绷着脸颊,没有一丝笑容,除了楚云峰,他什么时候唇角都是带着笑的,见了他们,笑着点了点头。
慕容锦心里升起一阵暖意,楚云峰无论何时都是这样的,好似犯了再大的错,他也会这样淡淡的笑着去宽恕。
她下意思的看向楚云清,发现他也看着自己,目光温润,唇角微勾,仿似三月的春风轻轻拂过面颊,慕容锦看的心里一酸,脚下像是生了根,再也踏不出一步,柳太医说的话,她那日听的清楚明白,当然知道此时此刻,他在忍受着多大的痛苦,可是他没有喊疼,尽管面色苍白,额头冷汗大滴的往下落,看见她,却还是在嘴角露出动人的微笑。
“嗯……”细小的呻吟声突然响了起来,慕容锦的视线一直紧紧的黏在楚云清的身上,此刻见他眉峰全都痛苦的皱起,嘴唇咬的似要出血,瞬间慌了神。
他再这样忍着,会伤了自己的,慕容锦心里一慌,顿时手足无措,在看到木架子上挂着的洗脸的白布时,忙抽了下来,折叠整齐,递给了楚云清。
“云清哥哥,你咬着这个,别伤了自己。”
楚云清嫣红的唇瓣一松,整个人顿时‘啊’的一声叫了出来,慕容锦听的心里剧痛,忙把布巾塞到了他的口里,怕他咬坏自己的牙齿。
松软的布巾咬在嘴里,堵住了那些几欲冲破咽喉的尖叫,楚云清只觉得,身体里如同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那些之前不能动的关节,此时此刻,疼的像是有钢针在往里面扎,这是最基本的活血,金针接骨还在后面,如果连这点痛苦都忍受不了,之后还怎么撑下去,还怎么,和锦儿在一起?
一定要忍住,他咬牙,决定先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想些别的事情,可是,就连水里升腾起来的细小水雾,此刻都能够给他带来剧痛,微风轻吹,像是钢刃一样刮在了肌肤上……
痛……
“嗯……”喉头里压抑不住的呻吟往上翻涌,闭上眼,疼痛的感觉更加强烈,想要离开这里,想要从里面站起来。
慕容锦的眼泪不住往下掉,楚云清的双眼发红,整张脸狠狠的皱在一起,喉咙里压抑的呻吟声像是一头受伤的小兽在痛苦的低吟。
他想要离开这里!
这是她从他脸上看到的强烈信息,空气里仿佛到处都充满着刀子,呼吸之间割的她皮开肉绽,慕容锦颤抖的插去他额上的汗珠,楚云清的双眼里早已迷蒙一片,失去了理智……
一双浑浊的眼却执着的看向慕容锦,带着祈求。
我想离开。
慕容锦轻易的就读到了这四个字!像是一道惊雷劈到了身上,脑海里一个激灵,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双手已经伸向了楚云清……
骤然间,破空之声在耳边咻的一下闪过,慕容锦觉得什么东西敲在了虎口上,虽然不疼,却引的整条手臂一阵酸麻。
“慕容公子,你最好不要动,我此刻将大殿下身上所有的毛孔放开,对疼痛的感觉特别敏感,你一碰他,无异于让他更加痛苦百倍。”
柳太医的声音紧接着传了过来。
慕容锦脸一阵红,那么方才若不是柳太医阻止,自己可真是做了错事了,她这下再也不敢乱动,只站在一边,静静的观察着楚云清。
“慕容锦,清儿不需要你关心,你呆在这里,只会惹麻烦。”皇贵妃的声音突然不悦的响起。
慕容锦对上她冷凝的目光,有那么一瞬间,无所适从的想要离开,可是云清哥哥在这里,她咬着牙,轻声道:“我就站在这里,再也不动了。”
她说完,就见楚云梧的面色一沉,似乎极其不悦的摸样,“皇贵妃,慕容公子也是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