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曜看着白珏远去的背影出神。
回头,只要你回头,我就可以抛下一切带你走。我过去放不下的,如今什么都可以为了你放下。回头!回头呀!
黑曜的胸中翻江倒海,只是痴痴站在原地,等着白衣女子回头。
白珏头也未回,快步消失在山谷中。
黑曜闭上眼,重重呼出一口气,低语,没有你,找到宝贝又能如何……你的心里终究没有我。我一再表明心迹,你都无动于衷。十六年,我苦苦等你,你不愿意违背师命,甚至你连回头看我一眼都不肯,我何苦如此?
再睁眼,黑曜已经恢复平静。
公子?百灵一直站在一边,默不作声静静看着这一切。黑曜所有的痛苦,她都尽收眼底。黑曜竟然如此爱白珏。可白珏……是她不知道珍惜!
黑曜看向她道,我立刻要去羊城,那里瘟疫蔓延,你留在盗情谷等我。我去拿到沉香木就回来接你回玄城。百灵稍稍迟疑,没有再多说,颔首道,公子,一切小心。黑曜点头,大步离去。
入夜。
“公主,你为何你去羊城?”一个蒙面的男子跪在一个蒙面的女子身前。
“我自有我的考虑。”
“公主,那要不要我们继续留意白珏的动向?”
女子想了一会儿道“不必了。你们去跟着黑曜。他要去羊城,那里瘟疫四散。你们明日再走。我今晚去拜访一下鬼医。”
“公主,若要拿七日瘟,属下去就可。”
“我做事,不必你多话。”女子厉声道。
“是,属下多嘴!”
你回西夏去,看好我命你看守的东西,丢了哪一样……你应该知道,死是最容易的。”女子语气极其狠毒。男子自然清楚,如果出了事,眼前这个人一定会把自己折磨的生不如死,如她说,死是解脱。
“是,属下就算死也一定护着长命花和同心锁!”说罢人影一闪离开了。
寂静的夜,蒙面女子孤身一人站在窗边,默默看着窗外已谢的桃花。桃花羞作无情死……多情总为无情恼……我爱你如此,愿意为你失去一切。可你却满眼满心只有她一个人,我不允许!决不允许!
白珏离开解忧谷,虽不知道去哪里找玄彬,但总觉得,他会亲自来找自己。索性就往玄城赶去,果然不出所料,刚到玄城城门,玄彬坐在马背上定定不动,身旁跟着两名女子,迎春,报雪。
白珏低头走过去,跪在地上道,白珏见过主上。你竟然还愿意回来找我?黑曜没有挽留你?玄彬俯视着白珏道,半晌又说“是了,你师父有命。”
白珏心一颤,面上极其平静道,我誓死追随主上。玄彬不再说话,策马往城外走。
上马。迎春看一眼白珏道。
白珏翻身上马。四人骑马朝城外而去。
一路上白珏一言不发,一改往日嬉闹神色,唯唯诺诺,从不主动开口说话,整个无精打采,默不作声。
我渴了。玄彬翻身下马,决定步行一会儿。
白珏立刻下马,加快几步走到玄彬身边,打开水壶,恭敬地用双手递过去。
玄彬未接,冷声道,你喂我。白珏依旧平静如水,抬手凑到玄彬嘴边,玄彬却盯着白珏不肯开口喝水。
主上请喝水。白珏等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开口。
玄彬一把打开白珏的手,冷哼道,你不必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我看着心烦!跟着我很委屈吗?滚去找黑曜。白珏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水壶,依旧不慢不紧道,师父命我跟着主上,白珏不敢有怨言。你呢?你想跟着我吗?玄彬盯着白珏。
不想。玄彬胸中憋闷,我能让翡翠命你跟在我身边,但又能如何?除了你的人在此,还有什么?一具躯壳,我要来做什么?
“主上要去羊城?”白珏开口。
“正是。你身上还有瘟疫的解药吗?”玄彬问。
“没有。鬼医的盗情谷里应该还有七日瘟。”白珏如实回答。
玄彬想了想,看着迎春和报雪道“你们去一趟盗情谷,取些解药来。”
两人立刻策马朝盗情谷而去。
“就算她们去了,鬼医不会给的。这一点,大殿下一定是知道的。”白珏默默看着远去的两人。
“聪明如你,猜猜看我接下来要如何?”
白珏淡淡的注视着玄彬,半晌,平淡的说“你命她们去,不过是声东击西。今夜我们再潜入盗情谷去拿七日瘟就是。不过,鬼医绝不好对付,主上最好不要轻敌。”
玄彬大笑起来,拍着手看着白珏,眼中意味深长,停下笑说“这世上,只有你配做我的妻子,只有你配做北国的王后。”
入夜,两人偷偷摸摸潜入盗情谷。
按照玄彬的“一回生,二回熟”的道理,白珏走在前面领路,玄彬跟在身后。白珏对盗情谷已经是轻车熟路,带着玄彬一路直奔鬼医放七日瘟的地方。
白珏虽不喜欢玄彬,但此次是去搭救羊城的百姓,自然也就退去不少敌意,一心按照玄彬的意思来做。
两人闪进放着七日瘟的阁楼,白珏关上门,看了看门外,朝站在自己身旁的玄彬低语“我守着,你去拿七日瘟。”
玄彬站在白珏身旁,默默看着白珏的侧脸,两人挨得很近,玄彬只觉得此刻很美好,实在不愿破坏这样的美好。于是随口说“你说什么?”
白珏正要重复,忽然明白过来,又说“我糊涂了。你来守着,我去拿。你不认识七日瘟。”说罢回头就要走。
不料玄彬一把扯住白珏,立刻将白珏拉进怀里紧紧抱住。
“你做什么!”白珏用手推玄彬。
玄彬手毫不放松,头埋在白珏的肩头,低语“就一会儿……就一会儿……”
白珏忽然被玄彬的举动吓住,一动不动。忽的想起,很久前,自己还是个八九岁的小女孩时,也有一个男孩子,这样抱着自己,低声哀求说“就一会儿。”
那个小男孩正是黑曜。
那是一个早晨,黑曜被琥珀师父责罚,罚他用手去掏火烫的炭,就这么掏了一夜。第二天早晨,也就是那个早晨,白珏偷偷跑去琥珀宫找黑曜。却看见小小的黑曜,一身白衣跪在火炉旁,手不停的去拿火炉里面已经烧得红通通的炭火。
两只手已经烫的红肿,流着水,黑曜却一直不停的去拿,额头尽是汗珠,嘴唇被咬的发白,手上却不敢慢一丝。
白珏打晕了守卫,溜进去,拉住黑曜,骂道“你怎么这么笨!拿这个做什么?”
黑曜抬头看见一身黑衣的白珏,嘴角微微一扬道“师父罚我昨日打架输给你。”
“你告诉她了?真真笨死人!这样的事,你不说,我不说,谁晓得?”白珏蹲下身骂道。
黑曜笑了笑说“无妨。”输给你,是我心甘情愿,被罚,也是我心甘情愿。
白珏拉住黑曜,偷偷说“我们溜出去。不要再拿了!你不想要你的手了?要是烧坏了,以后怎么陪我玩?我累了,谁背我?有人欺负我,我打不过谁帮我?走!”说着就要拉黑曜起身离开。
黑曜却忽然一把将白珏拉进怀里抱住。
白珏吓得尖叫起来,又忙的自己捂住自己的嘴,瞪着眼睛不敢动,生怕被发现。等回过神,忙的去推抱着自己的黑曜,骂道“你这是做什么?要哭鼻子可不要哭在我身上!”
“就一会儿……”
忽然门外传来脚步声,很急促。
白珏忙回过神,拉住玄彬,指了指房梁,两人立刻借着窗沿的力,纵身跃到房梁上。两人趴在房梁上,静静俯瞰着下面的一举一动。
门开了。
一个黑衣女子偷偷跑了进来,左右看了看,关上门。
白珏看一眼玄彬,玄彬摇头口语道“不是她们。”
不是迎春和报雪?那会是谁?这屋里除了书,只有七日瘟。这人不会无聊到来偷鬼医的医书罢?
蒙面女子身形灵敏,一看就是从小练武,而且功夫一定不错的。她挨着个找着东西。一定是在找七日瘟。
白珏细细打量着女子的身形,有些纤弱,倒是不像会武功的人。不过,任意门的那些妖孽也是各式各样的人都有,只为了掩人耳目。
那女子找了好一会儿,终于找到了放七日瘟的盒子。立刻拿起盒子将里面的七日瘟尽数倒进了怀里的口袋中。
玄彬紧紧握着房梁,恨不得下去抢七日瘟。
白珏拉了拉她,口语道“要下去吗?”
玄彬和白珏都清楚,那些是最后的七日瘟,如果不去抢,就要被这个突然杀出来的女子拿走了。
玄彬看了看已经开始做收尾工作的女子,自己功夫不弱,加上白珏,这世间有谁能逃脱?正要点头,忽的看见女子头上戴着的那枚珠花。
“谁?”玄彬坐在客栈的床榻上看书,忽然有人闪进了屋里。
“公子不必惊慌,我只是来送你一个东西。”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玄彬放下竹简,淡淡的说“姑娘好身手,迎春和报雪是我手下最得力的侍卫。你竟然能避开她们进来。”
“你来洛城,不就是为了拿十三月吗?”
玄彬一怔。除了母后,无人知道我此行的目的,这女子究竟是谁?
“黑曜已经有了眉目,我是来助你的。”女子说着扔了一个瓶子过来。
玄彬立刻接住。
“野葛。只要一点点,任何人都会因腹痛而死。”
玄彬站起啦,握着瓶子笑说“姑娘好狠的心。”
“大殿下,我若不狠心,你绝拿不到十三月。”女子娇笑起来。
“你想我杀了黑曜?”玄彬自然知道,无功不受禄。
女子走到窗边摇头说“不。我要你杀了白珏。”
玄彬淡淡看着这个蒙面的女子,她一身黑衣,蒙着面,头上只戴着一枚珠花。玄彬走了过去,在不远处站定,看着那枚珠花说“很好看的珠花。”
女子回头看了一眼玄彬,摸了摸珠花,有些讪讪的说“玉兰花。”
“既然如此,多谢姑娘。
玄彬很肯定,下面的那个女子就是那日给自己送野葛的女子。那枚玉兰花的珠花,绝不会记错。
女子走到门边。白珏立刻推了推玄彬,再不出手,就没机会了。
玄彬看了看珠花,摇头。
白珏本来已经准备要动手抢七日瘟,但没想到玄彬竟然忽然改变了主意,但也不好多说,只好乖乖趴在房梁上,目送着女子离开。
女子一走,白珏立刻纵身跃到地面上,理了理长发,无所事事的站着。
玄彬落在地上,走到方才女子拿七日瘟的地方,看了看盒子,淡淡的说“都被她拿走了。”
白珏笑说“不然你以为呢?难道你还担心我们打不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