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单的手慢慢覆上了自己的眼睛,入睡前,鬼使神差般抽了一根烟,那是他戒了很多年的恶习。指尖上遗留的淡淡地烟草味道好像有麻痹神经的作用,明明关着灯黑暗的夜晚,洛单竟觉得眼前有一道晃眼的白光闪过,而后浮现眼前的就是那永远过不完的童年回忆。
牙牙学语的幼儿时代,母亲紧紧牵着他的小手,那只是一段普通结构的拱桥,在这江南大街上平凡的随处可见。却在当时他的眼里却偏偏显得非常的长,那桥梁的上坡长的好像永远也走不完一样。
小小的洛单一只小手牵着母亲的手,另一只手晃荡着手里软软甜甜的棉花糖,有蝴蝶从母子两人身边盘旋飞过,落在不远处一朵红花上。
小洛单伸出短小的手去抓,母亲将他轻巧的一把抱起,恍然见,洛单在睡梦中便听见母亲那银铃般的笑声在耳边响起,穿过数十年的无边岁月,还依然这样清晰的仿佛就是昨天一样。
就连那只翩翩起舞的蝴蝶,那朵鲜艳欲滴的红花,都一样历历在目,那是洛单一辈子也忘不掉的回忆。
奈何最美好的回忆偏偏却是男人最懵懂无知的年岁,后来的日子仿佛时间的刽子手不愿给他个痛苦,否则日子怎会这样越变越慢。
池荫,这个连锁餐饮集团其实真的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洛单和池溯岩只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而已。
原来洛单的母亲是自己父亲的初恋,可是他的父亲为了追逐名利,抛弃他的母亲,娶了池溯岩的母亲,一个有钱人家的小姐。
借助着池母的家庭背景和金钱,洛单的父亲才能和自己的几个兄弟一手创建池荫连锁餐饮公司。
洛单的童年记忆里,从来没有过父亲的存在。
洛单的诞生,只是,父亲婚后回到故土,和母亲偶遇的一次意外而已。
洛单记得自己曾经大概的和苏南说过他之前的生平。当时女人的表情里就透露着浓浓的惊喜和向往。可是苏南哪里知道,自己从出生以来都和自己母亲过着颠沛流离的日子,所以一个孩子才会去过那么多地方。
后来,母亲病逝,父亲将他接到国外。就连母亲临终的最后一面,父亲都没有回来见她一面。
洛单只是一个私生子。
18岁那年,洛单背着简单的行囊,离开了父亲的家,第一次远行。
很多时候人生就是这样,不断的从彩色变成黑白,来回转换。自从母亲病逝,洛单就成了没有家的人,父亲的家,只是一个住宿的旅店,流浪在外的洛单一直深信,这天大的世界,总有一个地方是他的根。
然而那个地方绝对不是父亲的家。
于是,命运的弦,兜兜转转,带他回到母亲的故乡。
那在些泛黄的童年回忆里,幸好有母亲的疼爱和关怀,他永远记得母亲那带着浓浓南方口音的普通话,陪伴着洛单度过无数个难熬的寂寞深夜。
洛单笑了笑,没错,和苏南一样,自己的母亲也出生生活在这个城市,虽然他对这里的记忆寥寥无几,但不可否认这个古老的城市也是他的故乡。
那么是否能遇上苏南,也是冥冥之中,母亲的牵引?
窗外下了一天一夜的连篇暴雨,也在人们不知不觉的后半夜中渐渐平息,嘀哒嘀嗒的水滴顺着屋檐落在窗外,没入泥土中,这美好的声响落入此时洛单的耳朵里,竟奇迹般串成一首古老的南方歌谣,洛单在睡梦中,舒展了眉头,和着温柔甜美的歌声,就这样甜甜的进入了梦乡。
一场秋雨,一场凉。
这个古老的南方城市,终于迎来了属于它的冬季。
刘美美和韩小曼面对面坐在咖啡厅一张靠窗的桌子上。
刘美美手撑着下巴,偏头看向窗外的纷纷世界,正午时分,冬季暖阳灼热的刚刚好。年轻的情侣此时恰巧结伴走过,那女孩围绕在脖肩的美丽围巾被调皮的风儿轻轻吹乱,于是那男孩赶忙停下脚步,动作亲密自然的替女孩温柔打理。
女孩通红着一张俏皮的脸庞,不知是因为天气太过寒冷,还是因为男孩亲昵的举动。浓浓的爱意连一墙之隔的刘美美也深深感觉的到。
刘美美在咖啡厅玻璃墙壁上,哈了口气,轻轻勾勒出一个爱心的形状。将好把窗外的二人网在其中。
街边上的红绿灯尽职尽业的跳转成绿灯,那男孩重新牵起女孩的手,在刘美美的视线所及的地方越走越远直到消失在茫茫人海里。
“转眼就到冬天了,离下雪的日子是不是也不远了?”刘美美将脑袋转了回去,问对面的好友。
“是呀。”韩小曼点了点头,半晌却有惋惜的说:“可我们这里一年里只有最冷的季节才会下雪的,每年都只有那么一两场雪,居然都还不大。隔天早上太阳一出来就融化了,根本什么也看不见。”
刘美美微不可见的蹙了一下眉头,底下头去看面前的咖啡,那是一杯冒着热气的卡布奇洛,上面的白色牛奶被咖啡师用心的勾勒出一个爱心的形状,一如刚刚她在玻璃上勾勒的那样。
“你说,苏南要走有多少是因为我的原因?”说着,刘美美拿起一边汤匙,轻巧的搅拌起来,很快那个爱心就消失不见和深色的咖啡融合在一起。
韩小曼咋一听到刘美美这话,便抬头去看,想从女人状似无心的脸上看出一些有迹可循的端倪。良久,却什么也没发现。
韩小曼沉吟片刻:“或多或少是有点吧,毕竟你们整日的同进同出的,她作为女朋友一定会不舒服的。”
刘美美笑了笑,将端到嘴边的咖啡又放了回去,重新坐好:“洛单是个好男人,我虽然一直强调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但是如果没有苏南我想不会就这样放过这个男人的,当然,不是我自信心爆满,我相信那个男人也是同我一样这样想的。”
韩小曼咂舌:“你这话在我这说说不要紧,可不要说给苏南听!”
“事实上,我已经说过了。”刘美美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男人和女人之间本就没有纯友谊。不少男人会把友情和爱情分不清楚,但是洛单却可以,所以我说他是个好男人,我告诉苏南这些的意思其实目的是劝她不要离开这个男人,洛单很优秀,随时都会被一边虎视眈眈的女人抢走的。”
“那苏南听了以后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刘美美摊摊手,学着苏南的声音道:“如果他有了其它女人,那就让他去就好,这世间男人千千万万,我最多哭一个月,一个月后我还是一个21世纪的新悍妇。”
“哈哈!”韩小曼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揉着眼泪说:“果然是我们家苏南的说话风格,我早就说苏南就是一猛女。”
刘美美也笑:“别说,这年头,有哪个小姑娘有她这个烦不了精神,所以说,她这个大妈小姐的称呼根本就是实至名归啊!”
“你和洛单那么熟,你有问过,他为什么看上我们家苏南的?”
刘美美喝了口咖啡,闭上眼睛想了想,后猛然想到:“好像有一次洛单说过,说从未见过像苏南这么奇特的姑娘。”
“何止奇特”韩小曼对这话戳之以鼻:“她就是一个奇葩!那洛单八成也是一个奇葩。”
“啊——啊切!”
奇葩苏南此时并不知道自己的两个死党正聚在一起说她的坏话呢!只知道鼻子突然有点痒,毫无预兆的打了个大喷嚏。
父亲听到苏南声音,从卧室里喊了一嗓子:“苏南,出去带我买包烟。”
“哦。”
苏南昨晚熬夜看韩剧,睡到现在才起来,脸没洗,牙没刷,头发乱蓬蓬的,就听见老爸在屋里的吩咐,想到小区门口就是超市,也就懒得换衣服洗脸,套了一件父亲的大棉袄,兜里揣了10块钱,就匆匆的出门了。
苏南抓着脑袋,打着哈欠,刚下楼,迎面就看见一男人,苏南也不好意思让这造型吓到陌生人,撇过头,从男人身边快速走过。
却听见男人的声音在后面响起:“叔叔你好,我找苏南。”
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哇?
苏南左思右想的,转过头,定睛一看,原来是洛单。
“谁是你叔叔哇!”
“苏南?”洛单一看将将被自己看作中年大叔的男人居然是苏南,也止不住乐了:“苏南,你怎么搞的这副德行,我以为是你爸呢!”
“我只不过穿了一件我爸的外套你就说我是他,你小子,好样的,有本事你跟我爸谈对象去。”
洛单走上前去牵起苏南的手,放在嘴边和着气,冲苏南讨好的陪在笑脸,可说出来的话却没那么讨喜:“我原先还担心你一个人出去会被坏人欺负,现在看来我到是要提坏人担心了。”
“我!”苏南瞪大眼睛,抬高音量:“我打你!”
洛单笑的眯起眼睛,丝毫不把苏南的威胁放在心上,替她整理整理杂乱的头发,语气像往日一般柔软:“不是说,明天就走吗,上去换件衣服,我给你践行。”
苏南换了一身衣服,从楼上笑盈盈的冲洛单跑了下来。
在洛单身边站定,这才发现,这个男人今天居然有刻意打扮,短短头发用发蜡定过了型,身上也多了浅浅男士香水味,人还是那个人,却有种不同往日的味道。
苏南歪头仔细想了想,男人眉毛还是那个眉毛,眼睛还是那个眼睛,视线再往下一点点,苏南你就明白这点不同因何而起了。
在苏南的记忆里,打从认识开始,洛单一直是各种款式的休闲运动服,而今日他竟少见的穿了一件深色西装,虽然款式比较休闲的,但是还让人眼前一亮。
洛单五官本身比较清秀,再加上穿衣服偏好休闲,总给人一种邻居家大哥哥的感觉。青春有余,稳重不足。
实际上洛单年纪也不小了,所以比起休闲风的衣服,一件格格正正的西装穿在他的身上却频添了几分成熟男人该有的绅士分度。
这还是认识这么久苏南第一次看洛单这副打扮。
“今天是刮得什么斜风,怎么穿的这么帅啊?”苏南笑眯眯的看着洛单打趣的问道。
洛单也不推脱:“我一直都很帅好不好。”说着还像苏南弯下了腰,还以一个电视上常有欧洲的礼仪,做足了绅士样。
苏南忍俊不禁,咯咯的笑了起来。
“等等,”苏南牵住洛单的手,说道,“我觉得少点什么,你等我一下,我回去拿。”
苏南说完就急冲冲跑回来家里,过了好一会,才又跑了出来。
走近一点,洛单才看见,苏南手里拿着的是一条围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