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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新的学校新的孤独
书名：不能说的秘密 作者：沈涛 更新时间：2015-11-13 17:22 字数：8066
（1）
民族小学真大真漂亮啊！
叶小棉跟着叶健走进县城民族小学，不禁在心里惊呼。想想自己原来的学校，一个小小的操场，中间一根旗杆，一排破旧的平房，就是这样的学校，她也是近一年没有进去过了，自从校长让她在家自学，她就远远地躲避着老师和同学……
不想这些了，叶小棉使劲摇摇头，抬头看看天，蓝蓝的天空上飘着鲜艳的国旗，多好！
“小棉，你在五年级三班，我们先去办公室找班主任老师。”叶健对她说。
小棉愣了一下，连忙说：“叶叔叔，我已经读六年级了，不是五年级。”
“是这样，这里是重点小学，可能和你原来的学校有一些差别，而且，你不是、不是好长时间，没有去上学了吗？”
“我、我在家自己看书了的……”
“自己看书毕竟还是不如老师教的嘛，对不对？再上一次五年级，你一定能学到最好，叔叔相信你！”
叶小棉点头同意，不再说什么了，她知道，叶叔叔是真心对她好呢。
刚到办公室门口，一个人就迎了出来：“校长昨天就告诉我我们班有一个转学生，没想到是你。”
叶小棉的心狂跳了一下，这位老师认识我？是不是认识我原来的老师，那她就知道我们家的事情了？怎么办？她往叶健身后缩……
“我也没想到转到你们班，真是巧啊，挺有缘分的。”叶健说。
噢，原来是认识叶叔叔呀，还把叶小棉吓了一跳。
“有缘分？不不不，我们才没有缘分呢，呵呵。”
看样子，叶叔叔和这位女老师挺熟的哦。
“嗯嗯嗯。”叶叔叔打着哈哈，“来，小棉，这是你的班主任吴妮娜老师，来，叫吴老师。”
“吴老师好！”吴老师戴着一副眼镜，但镜片却遮不住吴老师水灵灵的大眼睛，好美哦！叶小棉想，怎么这里的人都那么漂亮，让人那么爱看。
叶小棉打量吴老师的时候，吴老师也在打量她，这个小姑娘瘦瘦高高的，有着标致的五官，但皮肤太黑太粗糙，一件蓝色的耐克运动衣还是掩盖不住直往外冒的土气，一看就知道刚从农村来的。
“叶健。”吴老师直呼叶叔叔的大名，“这小姑娘是你的侄女？”
“不，是我的女儿。”叶健看了叶小棉一眼，眨了眨眼睛。
“你的女儿？骗谁呢。你的女儿叶小苋不是在昆明上初中吗？”吴老师笑了。
“真的是我的女儿，我的第二个女儿，叶小棉。”
“得了得了，我不跟你开玩笑了。走，叶小棉，我带你去教室吧。”
叶小棉跟着吴老师来到五、三班教室门口。叶老师把耳朵贴在教室门上听了听，又看看手表，说：“在上英语课，还有5分钟。我们在外面等一会儿。”
“叶健是你的什么人啊？”吴老师装作漫不经心地问。
叶小棉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她犹豫了一下说：“我叫他叶叔叔。”
“那你住在哪里？”
“就住在叶叔叔家。”
“住在他家？”吴妮娜一头雾水，住在叶健家，那关系非同寻常啊，以前怎么不知道他有这样的农村亲戚呀。
“你原来在什么学校？”
“在、在、在山区里的小学，那里不好。”叶小棉不愿意说出老家的地名，怕吴老师认识那里的人。
吴老师还想问什么，还好下课铃响起，英语老师走出了教室。
叶小棉跟着吴老师走进教室，手足无措地站着。
“这是转来我们班的新同学，叶小棉。大家欢迎。”吴老师对大家说。
热烈的掌声更是让叶小棉无所适从。
“你坐到花小虎旁边吧，只有这个空位了。”
“哈哈哈……”大家大笑起来。
“吴老师，花小虎、叶小棉，完全是对偶句，哦，不！是对偶名。”
“是首尾照应呢！”
“什么呀！是同桌对应！”
……
“别疯了！”吴老师提高了声音，“你们想象力挺丰富的嘛，写作文的时候怎么没有啊？休息一会儿，准备下节课。”
叶小棉满脸涨得通红，低着头走到最后一排的空位旁，刚要把书包放下，那个男生就发话了：“哎，我可是特殊生，没有人愿意跟我同桌，你做好被欺负的准备吧。”
叶小棉不理他，坐了下来。
男生还是不依不饶：“你很讨厌，你知道吗？我已经姓花了，你为什么还要姓叶？我叫小虎了，你为什么还要叫小棉？你真是很讨厌！很讨厌！”
最好一句话是对着叶小棉的耳朵大叫。
叶小棉皱起眉头，挪到凳子边上，一半屁股已经悬在了外面。她觉得这个男生真无理！人家姓什么叫什么都要管，而且，他自己的名字才好笑呢，一个男生居然叫花小虎，哼！
花小虎见叶小棉没有反应，骂了一句“呆子”就往教室外跑去，可还到门口，上课铃就响了，他又跑回座位骂叶小棉：“都是因为你，我都没出教室玩。你这个讨厌鬼！”
叶小棉的心咯噔一下，那种难受的感觉又往上涌。自己真的就那么惹人讨厌吗？在老家的时候，谁也不和她做朋友，在这里难道也是这样吗？
（2）
校园里安静下来，吴妮娜没有忙着回办公室，刚刚发生的事情让她有些恍惚，还没有回过神来，她走进学校的植物园，静静地想想。
叶健！那么多年了，这个人还是让她有些、有些心跳？哦，不不不，有些、有些什么呢？哦，不舒服，对！有些不舒服。
那时，吴妮娜上课的时候总是不关教室门，常常看到叶健在教室门外朝她做个鬼脸，然后一闪而过。吴妮娜脸一阵发热，接着便用更温柔的声音讲课……
很多事情是难以预料的，谁会想到，曾经的穷小子，二十年以后，会成为有名的企业家，叶健的三叶草集团可是市里的纳税大户，这里唯一的四星级酒店——三叶草酒店也是他旗下的企业。
叶健的女儿叶小苋在这里上小学的时候，吴妮娜还能常常遇到来接孩子的叶健，有时等孩子放学，他们还会站在操场上聊上几句。叶小苋小学毕业后就到昆明上初中，据说花了大笔的钱呢。吴妮娜就很少见到叶健了，但有时候会莫名其妙地想起这个男人，似乎昨天晚上还想起了呢，今天就真的见到了，而且以后还会常见吧？
刚才还说，他的号码没变，有事打电话给他，他凭什么那么自信？我凭什么要记得你的电话？
叶小棉到底是谁？是叶健的什么人？吴妮娜想不出。叶健打着哈哈，似乎在刻意隐瞒什么。叶小棉看起来胆小内向，但还是透着一种倔强，这一点很像叶健呢。
真的很神秘，叶健因为叶小棉变得神秘起来。
电话铃声打断了吴妮娜的思路。
“你还不赶快回来，你们班学生打架了。”电话是办公室的肖老师打来的。
吴妮娜拔腿就往回跑，做老师的，最怕学生出事。
（3）
花小虎和叶小棉站在办公室里，看样子是花小虎打输了，哭得像只花猫，而叶小棉却面无表情。
“花小虎，你也有被打哭的时候啊，平时都是你老人家把人家打哭的嘛。叶小棉，你怎么才来上一节课就打架啊？女生还打架，挺勇敢的嘛。”吴老师气不打一处来。
“吴老师，是、是她先打我的，把我的手都打青了……”花小虎哼哼唧唧地告状，还把手袖卷起来，的确，有一小块是青的。
“叶小棉，你真能啊！把男生打伤，真了不起。”吴老师看到叶小棉的手，黑黑的，皮肤粗糙，比一般孩子的要大，很结实的样子，怪不得能把花小虎的手打青了。
叶小棉小声说：“他骂我，一直在骂我……”
“我没有骂她，我只是跟她开玩笑，我说她的名字为什么要跟我的那么相似……”
“不是说这个。”叶小棉小声反驳。
“我还说、还说她像哑巴，我跟她说话她也不理我，说了好多话她都不理我，我才说哑巴的……”
“他骂我妈妈。”
“没有骂，我、我只是说大哑巴教出来的小哑巴……”
清官难断家务事，老师难辨学生事！再说下去也没有个所以然，好在没有什么大碍。吴老师来了个总结性发言：“你们都有错。你，花小虎，整天就话多，全班谁都不愿跟你坐，现在好不容易有个同桌，你还不珍惜；你，叶小棉，刚刚转来就动手打人，同学之间要团结友爱，你们原来的学校没有教过吗？要不要把你们的家长请来？”
“不要。”两人异口同声地回答，在这个问题上终于统一看法了。
“那就互相道歉。然后滚回教室。”
“吴妮娜，你那个初恋转来的小孩给你惹祸了？”肖老师打趣道，“赶快打电话把他叫来，趁机见见面。”
“去去去，什么初恋，我警告你，别造谣生事哦！”
（4）
才在位子上坐下，花小虎就问叶小棉：“你以前是不是总跟男生打架啊？一点儿都不像女生！我老妈说了，女生要优雅，你！切！”
花小虎边唠唠叨叨边警惕地防着叶小棉的袭击，真是怕她铁锤一般的拳头锤下来。
“优雅，你知道吗？唉！你怎么会知道呢？你就是一农民。”
叶小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花小虎往旁边一闪：“你别打我哦！君子动口不动手。”
叶小棉不理他，转过头趴在桌子上。
农民，农民怎么了？记得爸爸跟她说过，在爸爸上大学的时候，老有城里的同学看不起他，说他是农民，他一点儿不生气，反问那些同学，没有农民你们吃什么？没有农民工你们住什么？而且你们的成绩有我这个农民好吗？
那时候，叶小棉总是崇拜地看着爸爸。
哦！爸爸！叶小棉的心又揪了一下……
叶小棉刚走出学校，就看到叶健在黑色轿车里向她招手。
“今天怎么样？这个学校好吧？老师讲课能听懂吗？”
“挺好的，叶叔叔。”叶小棉是不会把打架的事情告诉叶叔叔的。
（5）
“今天真郁闷！”林翼翼气嘟嘟地说。
放学后，林翼翼的小集团总是要到学校小树林集合，前几年是嘻嘻哈哈地玩游戏，长大后就是天南地北地聊天，直到校园里渐渐安静下来，才忙着回家。
林翼翼是这个小集团的“头目”，因为她的学习优异，稳坐第一名的宝座；因为她长得漂亮可爱，在班上领导服装新潮流；因为她的爸爸是县委的小领导，妈妈在昆明的大学教书。
李丽丽、褚达珊、方倩雯是林翼翼的铁杆“粉丝”，林翼翼在哪儿，她们绝对不会在3米开外，她们梳一样的发型，林翼翼穿什么，她们就模仿，家长不买正牌的，就买仿款，林翼翼也喜欢她们学着自己穿。
“你郁闷什么了？”李丽丽问。
“那个今天转来我们班的叫什么……”
“叶、叶什么？”
“叶小棉！”褚达珊终于想起这个名字了。
“挺好听的名字，比我的好多了。”李丽丽说，她真讨厌自己的名字，她常常跟爸爸妈妈抱怨：“你们怎么给我取这么个名字啊？要多俗气有多俗气，要多普通有多普通！我要改名！”
可是，爸爸妈妈不许改，说这个名字是算过的，好得很。妈妈还说，她同事的女儿，原来叫姓嫣道平，就是道路平坦的意思，可是，她嫌难听，工作以后自己改成了嫣然，想不到得了白血病！其实，妈妈也知道这跟改名没有关系，但是，还是信一点的好。
“是个名字都比你的好听。”方倩雯说。
林翼翼打断了她们：“你们别扯了，还听不听我的郁闷啊？”
“你说你说。”
“那个叶小棉穿的那件运动衣你们注意没有？”
“好像是蓝色的。”李丽丽说。
“我注意了，是蓝色的，她那么黑还穿那么鲜艳的蓝色，难看。”褚达珊说。
“我倒是没有注意。我只是注意她把花小虎打哭了。”方倩雯说。
“你们看，我妈妈发给我的图片。”林翼翼打开手机，“我妈妈还说这个周末回来就给我买回来。是耐克生活馆的，我本来很喜欢的，却让那么个老土抢穿了。”
“不会吧？”褚达珊说，“她能穿耐克生活馆的东东？很贵的。”
“肯定是假冒伪劣产品。”李丽丽说。
“就算是真的，她穿着也不好看。哪有我们的气质穿啊。”方倩雯说，“哎哎哎，我有一个好主意，你们听不听？”
“听！”
“我们每人都穿一套这样的衣服，如何？”
四个女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夸张地眨眨眼睛，异口同声地叫起来：“好啊！好啊！”
“可是、可是，老爸老妈会给我们买吗？”李丽丽很是担心，妈妈从不给她买名牌，妈妈说，不是我买不起，你是小孩子，穿什么名牌，以后自己挣钱买。
“嗯，我家也危险。”方倩雯说。
“那你还出这个馊主意。”褚达珊说。
“我妈倒是跟我买的。”林翼翼觉得自己的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妈妈爱穿，更爱打扮女儿，给女儿买衣服很是舍得花钱，她觉得女孩就是要漂漂亮亮娇娇柔柔的，她常说，穷养儿子富养女儿。
“我想起来了，你们不是有压岁钱吗？自己用压岁钱买嘛。让我妈妈从昆明帮我们带回来。”
“一言为定！”
（6）
“哇！我们班有五胞胎啦！”花小虎大叫起来。可不是吗？五个女孩穿着一模一样的天蓝色运动衣。
“花斑猫，你别乱吼乱叫的。我们是四胞胎，哪有五个啊。”林翼翼说。大家都叫花小虎花斑猫，原因当然不需要解释。
“是呀是呀。我们是四胞胎。”四个女孩搂在一起，做出一副迷死人的微笑。
“还有这位呀，我的母老虎同桌，她的衣服跟你们的一模一样。”花小虎指着叶小棉。
叶小棉也看到了四个和自己穿同样衣服的女孩，她还是沉默地坐着。
“花斑猫，你这个只注重外表的东西，我们是从里到外的四胞胎。”
“是呀，别人休想插足进来。”
四个女孩故意不看叶小棉一眼，让目光从她的头上骄傲地飘过。
叶小棉依然面无表情地坐着，她已经习惯于这样的孤独了……
（7）
同样讨厌叶小棉穿那件耐克蓝色运动衣的还有另一个小集团。
赵莱迪、李果子、牛娟、蔡春萍也是好得形影不离，她们都是来自县城附近的农村，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经济条件都不是好。她们是住校生，一个月才回家一次。
在林翼翼她们眼中，赵莱迪她们都是土包子，很奥特。
赵莱迪她们也看不惯林翼翼她们那副娇滴滴的、不可一世的样子。
五、三班女生本来就只有十八个，除去那些不管闲事的，两个“小集团”人数相似、实力相当，表面互不干涉，暗地里狠狠地较劲。
赵莱迪学习非常刻苦，但是总是赶不上林翼翼，每次考试测验都没林翼翼分数高。发卷子的时候，林翼翼总是第一个上去拿卷子，走回座位的时候，轻蔑地看赵莱迪一眼，似乎在说：“你怎么努力都考不过我，笨！”
赵莱迪恨得牙痒痒，然后就更加努力，可是下一次测验，还是没有林翼翼高。
当然，赵莱迪也有林翼翼不能比的，那就是体育。每年的运动会的赛场上，林翼翼她们就销声匿迹了，最多只能发发水喊喊加油。而赵莱迪她们却成了主角，驰骋在运动场上，在一片片掌声中拿回一块块奖牌，也可以把奖牌挂着胸前轻蔑地看林翼翼她们一眼……
叶小棉穿着和林翼翼她们一模一样的衣服，让她们很是生气，她们才不管是叶小棉先穿的呢，反正看上去像个跟屁虫！
本来，她们还想拉叶小棉进入她们的“小集团”呢，因为看起来叶小棉是农村来的，想不到她还穿耐克的衣服，以后一定是林翼翼的跟屁虫！
“你们说，那个叶小棉看起来是农村来的吧？怎么会穿耐克啊？”蔡春萍问。
“谁说农村来的不可以穿耐克了？”李果子不服气地嚷嚷道。其实，她很喜欢林翼翼她们的穿着打扮，但她知道，自己的父母是不可能给她买几百元一件的衣服的，这样的衣服价格，说出来都会吓到他们的。所以，李果子暗暗下决心，等自己挣钱以后，就给自己买一套耐克，最贵的那种。
“她家可能是农村的暴发户吧？”牛娟猜测。
“管她呢！她以为穿一件耐克，林翼翼她们就会接受她了？做梦吧！”赵莱迪说，“你们没看见今早林翼翼她们故意说她们是四胞胎，意思就是给她难堪。”
“这个叶小棉，真是没有自知之明。”
“我们也不理这种人。”
“不理这种跟屁虫！”
（8）
“哎，赵莱迪，你听过东施效颦的故事了吗？”蔡春萍在叶小棉座位旁大声问。
“我没听过，你赶快讲讲，快点快点！”花小虎最爱凑热闹了。
“去去去，花斑猫，没你事。”
李果子说：“怎么没有花斑猫的事啦？我们班现实版的东施效颦，花斑猫看得最真切的。”
赵莱迪大笑起来：“花斑猫，你真有福气啊！差不多就要亲身体验了。”
花小虎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她们在说些什么：“你们女生真是烦，懒得跟你们啰嗦。”
“笨花猫！笨花猫！看东施效颦啦！哈哈……”
叶小棉还是面无表情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她隐隐约约觉得那些起哄的女生是针对自己的，但她不想了解，她习惯于享受属于自己的孤独了……
其实，叶小棉的内心最深处很想有一个好朋友，就像班上的同学那样，无论是山区的同学还是这里的同学，她们都有自己的好朋友，叶小棉却从来没有，她从小的玩伴只有自己的弟弟，哦！弟弟！叶小棉的心又揪了起来……
当然，叶小棉是不可能主动交朋友的。她很喜欢小蜗牛，可以躲在厚厚的壳里，自己真想有一个小蜗牛那样的壳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