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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三十九 千舌草之谜
书名：卿深如浅 作者：有琴微微 更新时间：2016-12-12 22:28 字数：3197
这一场闹剧在鱼龙混杂的风月无边发生，流言以最快的速度散播到帝都的每一个角落。钟离沅在百姓心中的形象从此抹上一层黑。
虽然钟离沅已经被关进刑部大牢，然而浅浅依然不放心。贪墨左右是个大不过天的罪责，毕竟钟离沅从前对政务也是相当勤谨，若是被四皇子一党添油加醋把他从前的功绩拿出来说一说，说不定天元帝只是罚罚俸禄，责令思过就过去了，到底动摇不了其根本。
如果要让天元帝起杀心，就只有一条路，那就是让天元帝觉得他意图谋逆，这样才会对自己的亲生儿子痛下杀手。
虽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可是这种事情要是处理不好，搞不好会引火烧身。浅浅地习惯性地在桌子上一点一点，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现今这盘棋她布下的招不少，牧族，安临君，离国，雍州。每一样拿出来这整个天元都要晃上三晃。用哪一步棋才好呢？
天元帝责令御林军抄了四皇子府，听说搜了一个多时辰，金银财宝的数目倒是没什么惊人的，可是从后院，花园，书房等各种想得到和想不到的地方七七八八搜出了一千多万两银票，全国通兑。
狱中钟离沅听到的时候只是冷哼一声：“是搜出来的，还是放进去的，各人自己清楚。”钟离渊啊钟离渊，你可真是财大气粗，为了让我坐实罪名，竟然出了这么大的血，一千多万两，哈，真是意想不到。
三司堂审很快就要到了，钟离沅在狱中不紧不慢，也不急着叫人把自己救出去。进来五六天了，终于等到了第一个来探望自己的人。
来人的脸笼罩在宽大的兜帽里，看不分明。钟离沅靠着墙壁，虽然在困顿之中，上位者的气势却不输从前：“来者何人？既然已经来了，何必躲躲藏藏？”
清脆的女声为这散发着霉味的监狱带来一股清新之气：“四皇子果然不同凡响。飘渺佩服。”
钟离沅显然很意外：“原来是六弟妹，怎么，来看我现在这个落魄样子？你说我和六弟从前比起来，谁比较惨？”
浅浅扑哧一笑：“自然是四皇子你了。”走到牢房里还算干净的椅子上坐下：“钟离渊从前落魄，可是没有性命之忧，四皇子你却怕是活不长久了。”
声音中浓浓的惋惜让钟离沅侧目：“怎么？六弟妹似乎很惋惜啊？嫌本宫丢人还丢的不够？”
浅浅并不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眸光明灭，深深地看着这个依然光彩照人的男子：“若是当年我没有遇见钟离渊，我一定会选择你。”
钟离沅虽然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大概意思也懂了：“六弟妹不必如此担心，一个贪墨案，我死不了。”
“虽然俗话说，法不及众，可是在这种情况下好像不适用啊。四皇子还是好生歇着吧，这样悠闲的日子，没几天了。”浅浅招手命人抬进来一个食盒，自己起身出去了。
食盒里面摆了几样小菜，香色诱人，钟离沅挑眉看了看这些东西，坐下开始大快朵颐。
终于到了这一天。钟离沅倔强地站在刑部公堂上，拒不下跪，官员们不敢硬来，只好由他站着受审。
许是大臣们不敢太过分，钟离沅嘴硬地拒绝承认一切罪名，更别提坦白了，公堂上气氛一时间有些微妙。不知是谁说了一句：“传证人吧。”主审官员一拍惊堂木，命令衙役带证人。
本来以为是那天躺在自己身边的青楼女子，谁成想竟然是平日里和自己走的很近的几个大臣，想不到再见面时，彼此已是阶下囚。或许，他已经明白她说的法不及众是什么意思了。
那天他被邀请到风月无边之后，陆陆续续又来了几个官员，一听说他已经到了，便急急忙忙往里赶。他们在雅间里四皇子没等着，倒是等来了娇滴滴的小美人。
心想四皇子还真是懂得体恤下属，原本请他们来风月无边议事他们还是很诧异的，没想到……当下，几个人就都沉醉在温柔乡里了，直到御林军来搜查。
这几名官员的家里多多少少也每人有个几十万两银子，加起来也有数百万两。不知道是谁又在早朝的时候落井下石，说当时修建宫室的时候都是钟离沅东拼西凑才面前凑出来的。
天元帝大怒，即刻降旨彻查四皇子府，看看那些银子都是从哪里来，又去了哪里。
这一查不要紧，要紧的是钟离沅的小命。与边疆不明军队的通信，命之骚扰边境，引朝廷派兵镇压。天元军队到达后不可与之硬碰，采取拖字诀将他们拖在边疆，方便自己在帝都行事。
天元帝桌上散乱地摆放着这几封信件，这一笔一画，出自谁手他再清楚不过。在帝都行事？行什么事？他还坐在这个位置上，想要这位置也得掂量掂量自己。
钟离沅冷眼看着身后一干人等，心中冷笑，哼，飘渺，本皇子真是错看你了。钟离渊得你相助，三生有幸。
三司还没审完，那厢天元帝已经下旨，命人快马将圣旨传去刑部，定夺四皇子之罪。直到这一刻，抱着不过是个贪墨之罪的心，以为自己死不了，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的钟离沅才彻底死心。
飘渺，你好狠毒的心思。我不过是下了药让你永远不会再有孩儿，可是你，贪污罪不够，还要给我扣上谋反的罪名，证据确凿，连那字迹都以假乱真到让我自己都恍惚那是不是我写的。
颓然地靠在牢狱冰冷的墙壁上，一向晶亮的眸子缓缓闭上。白天的圣旨依然响在耳旁：“四皇子钟离沅贪欲无边，意图谋逆，着废为庶人，三日后处斩。”这场战争，我输了。
牢房陈旧的门吱呀一声打开，清新的气息随着宽大的袍袖灌进牢房，不用睁眼就知道来人是谁：“六弟妹，你满意了吗？”
“满意？没有什么满意不满意的，你只是给了我一个这样做的理由而已。所有挡在钟离渊登上帝位的道路上的人，我都会铲除。”浅浅惋惜的目光落在角落的钟离沅身上，可惜了，这样一个惊才绝艳的男子。
钟离沅完全放下了，只当是随意与她聊天：“是吗？他有你相助，帝位已定矣。”浅浅撇嘴，不置可否：“若你是个将军官员什么的，我一定会设法保住你，为我所用，可惜，你是个皇子，注定不能投入我麾下，注定要死在我手里。”
钟离沅轻笑一声，并不接话，只是低头拨弄着手里的稻草。浅浅摆上带来的酒菜，酒香四溢，勾起肚中的馋虫。
浅浅倒上酒，举杯敬他：“四皇子，这杯酒，我送你，一路好走。”钟离沅笑一笑，仰头喝下。转动着酒杯，终于问出自己的不解：“我放千舌草，只是为了让你没有孩子，你为什么要置我于死地？”
浅浅继续满上酒，心平气和地解释：“我比常人畏寒，普通的剂量可能就已经足以让我寒症复发。”钟离沅点点头，表示理解，自嘲地摇摇头：“想不到我钟离沅竟然是因为这个被杀，一世英名何存啊？”
戴上宽大的兜帽，姣好的身形隐藏在肥大的衣衫里。浅浅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徒留钟离沅一个人品尝自己最后的美味。
三日后，钟离沅被处斩的消息传来。彼时浅浅正在下棋，闻言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蕴了无尽惋惜，落下一子，乾坤已成定势。
童阳在浅浅发病之后便随侍左右，看她叹气不由好奇：“小姐，钟离沅再怎样惊才绝艳也是我们的敌人，您不是说对敌人不需要太多的仁慈之心么？怎么现在您也这样伤感？”
浅浅无聊地收拾起棋子，发出哗哗的声音：“可是他并非有心之过，若是他还能活着，说不定我们还能好好过几招，和他下几盘棋。”
“无心之过？”童阳准确地抓住了核心字眼。
“是啊，他放千舌草不过是想让我今后生不了孩子，其实，生不生孩子，我还真是无所谓，倒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把他杀了，我就……”浅浅扼腕的话语还没说完，童阳脸上的表情就已经无法仅仅用凝重来形容。
“小姐，您体内有血莲的药力，如果是让您生不了孩子的剂量是不可能让您出现这么严重的情况的。”话外之音不言而喻。
“那么，你觉得是怎么样？”浅浅摩挲着莹润的棋子，在正中央落下一子。
“如果不是对您的身体有至深的了解，是不能够下这么重的剂量让您出现性命之忧的。童阳请您彻查此事。”单膝跪倒在地，那天的情景永生难忘，一年只需要服食三颗的清莲丹一下服食了五颗才把小姐救回来，若非有此良药，就算拼尽他一身医术小姐也回天乏术了。
“查吧。”浅浅再也无心下棋，深吸一口气慢慢呼出心中的压抑，这才觉得好受一些。钟离沅啊钟离沅，你已经不在人世了却还要给我留下一个谜题，不过，还真是该谢谢你。
陷入肉中的毒刺需要赶快拔出，如果因为它所造成的疼痛并不明显而忽略它的存在，等到毒素蔓延到心脉，就再也救不回来了。
这个道理，她懂。尽管现在的人都是她一手带出来，她始终不愿意相信有人背叛了自己，可是谁又知道呢？人心隔肚皮，习性难测也。背叛，白皙的手指渐渐收紧，几乎扎进手掌的肉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