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中午,学校来了一位客人,传达室的保安来到教室找我,说是我家人要见我。
我突然有种预感,可能是我的家人来了。
所以我兴奋地奔向门口,那么急迫,那么不顾一切。
直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显现在我的眼前,我才诧异地停住脚步,阿姨?!
我不明白夏浩家的保姆阿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听到我的声音,阿姨转过头,拉着我走到一处角落,小声地说,晓秋,昨天夏浩他班主任往家里打电话了,说是让家长来学校一趟,估计夏浩又闹事了。可我联系不上他爸,他妈那个样子你也知道,上次差点没把学校里的领导都骂遍,我这不是要赶火车去山东么,怕是来不及了,你看要不你去他班主任那边,有什么话就转达一下给夏浩,他反正听你的。这些钱你拿着,阿姨要过一段时间回来,你们两个自己照顾自己,要是不行就去找夏浩他妈,再不讲理儿子还是疼的。
说完就塞了一个信封给我,叮嘱我藏好了,叫夏浩别大手大脚的,省着点花。
我本想问问阿姨,什么事这么急,却听见不远处停着的一辆黑色小轿车滴滴滴叫个不停。阿姨摸摸我的头,说,进去吧,阿姨要赶车去了,没钱了就打夏浩他爸电话。说完,头也不回地就上了车,走了。
依稀记着,阿姨那天穿了一件极鲜艳的夹克衫,下面是一条黑色的小脚裤,很时髦的打扮,还化了点精致的妆,所以我想应该是挺重要的事吧。
午休的时候,我来到了初三部那幢楼。说实话,都快大半个学期了,我还没到这个重点区来过,透过窗口,老远我就看到了一张张桌位上那一叠叠堆着的课本试卷还有在门口站得笔直的夏浩。
我突然有些不知所措,担心会被他发现,更害怕他看到我后会朝我嚷或者直接冲过来。而事实证明,是我想太多了,直到我敲响老师办公室的门,夏浩还是笔直地站在教室后门处,盯着远方,一动不动。
夏浩的班主任是个戴着一副厚厚眼镜的中年妇女,我进去的时候她正认真批改着作业,办公室就她一人。我轻轻走过去,在她身后,喊了一声,老师。
她转头,推了一把眼镜,疑惑地看着我。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上前一步,小声说,那个老师夏浩的父母有事不能来学校我代表他们来说完,我咽了一口口水。
夏浩班主任饶有兴趣地看了一眼我的校牌,说,夏晓秋,你和夏浩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从小一起长大这样肤浅的关系显然不能在这种场合搬出来,我犹豫再三,吞吞吐吐地说,妹妹
哦,倒是听说过夏浩还有个妹妹,你父亲为什么不能来?
去外面做生意了,赶不回来,母亲家中有点事,来不了。我低着头说,生怕一抬头就被老师数落,看出我不是夏浩妹妹这一事实。
听完我的表述,夏浩班主任筛筛地笑笑,推了推眼镜,说,他母亲来不了,也好,也好!
半个小时后,我乌烟瘴气地回到了自己的教室。
出来时,夏浩依旧站在教室门口,我偷偷走到他身边,说,明天放学后一起回家。然后看也不看他一眼便麻利往初一部跑。
第二天下午,未等最后一节下课铃声响完,我就奔出了教室。路过初三部连廊时,我不由放慢了脚步,站在楼梯口张望,待人陆陆续续出来后,我也随着人流慢慢向大门口涌去。
我知道,像往常月底放假一样,夏浩会从后面跑上来拍我的肩,然后两人一起回家。
可是,这次,等我走到了校门口,后面还是没有人拍我。
一格两格三格,我对着地上的大方格地砖来回走,一步一个脚印地数小方格子。
一个两个三个,我从传达室门的这头走到那头,来来回回数那些进进出出的人。
直到,小方格数得忘数;直到,偶尔才有人进出。
夏浩还是没有晃着他的胳膊走到我面前。
所以,我只好折回到他的教室。
只有两个值日生在关窗,似乎下一步就要锁门走人了,不见夏浩。
我连忙上去询问,不料那位同学却说夏浩下午就已请假走人了,请的是病假。
我一听,急了,抓着他问,夏浩怎么了?!
他一瞄我的校牌,把我拖到一边,说,你别担心,夏浩没事,其实是和外校约好了打球,这不我现在赶着去下半场呢。要不我带你去找他?!
有那么一瞬,有一股前所未有的委屈感朝我袭来,我吸了吸鼻子,忍住眼泪,对着这位同学摇了摇头,就向前走去。
所以,他是忘记了,他忘记了今天说好要一起回家的。
深秋的黑夜总是来得特别快,走到校门口时,路灯已在夜幕中华丽上演。我落寞地蹲在门口,手里握着夏浩的期中考试排名,不住地流泪。
其实,我嘱咐他一起回去原本是想和他一起去菜市场买点菜的。
其实,我想在美食的温暖中和他谈谈那些他班主任口中的种种罪行。
其实,我想让他答应我好好学习,用生日愿望许诺。
只是,他忘记了,今天,是我的生日。
或许,这原本就是一个平凡的日子,只是我给予的期望太过高了而已。想到这点,我突然就不哭了,擦了擦眼泪站起来往前走。
没走两步,突然有个人从后面拍了拍我的肩,一句略带心疼的“喂”在寒风中飘散,最后散落进我的耳朵。
我的泪,再次湿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