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晚上,是荆宇的家庭时间。因为周二下午妈妈可以不上班,那么就可以有空在家准备一桌丰盛的晚饭。
从学校开车到家,不过半个小时的路程。荆宇的家在明海市最古老的街道上,老房子、老建筑、老店铺、老人。
这里住的,都是明海市政府机关的老干部,去年的时候,明海市政府搬迁到新的经济开发区并在那边建了新的家属大楼,自愿随迁过去的年轻干部都走了,剩下的都是退居二线的老同志了。
荆宇的父亲荆云松就留守在这一代的老建筑中,他从工商局长退到工商局高级顾问以后,便刻意远离喧闹,“再过几年我就退休了,让年轻人去折腾吧。”
这是他最近经常说的话。闲来种花种草、写写书法,荆宇家一百五十多平米的大房子,有四分之一都被花草占据了。荆宇的妈妈余婉芬去年已经从食品营养研究院退休,但很快被返聘回单位,还是从事她的老本行——财务审计。
荆宇刚停好车,便看到三楼上妈妈一边敲防护栏一边朝他招手:“儿子!回来啦!”
一推开门,妈妈便迎头来了一个熊抱,荆宇早就准备好了,这是妈妈惯有的方式,不知道的人以为多久没相见呢,其实最多也就一个周。
“妈,给您买了一件羊毛衫。”荆宇放下兜里的水果,变魔术似的拿出一件衣服,他喜欢看妈妈小孩子似的兴奋的表情。
“哎呦,儿子,妈就喜欢这个颜色!”妈妈高兴地抱着儿子,把脸贴在儿子的胸膛上,荆宇闻到了妈妈头发里的油烟味。
“爸,您又买花了?您这是要布置成天安门广场啊?我是不是还得给您修一个人民英雄纪念碑?”
“我这叫提前适应退休生活,避免得退休综合征”,荆云松笑着从书房走出来,“养花怡情悦性你懂不懂?”
“六七十岁的老人才养花,您这才正当壮年么!”
“是,我确实是正当壮年,”荆云松挺了挺腰板,“可是这么大房子,你也不常回来住,空着也是空着嘛!”
荆宇笑了,“那黄海路那套房子更大更空,您要不改成花园得了。”
“那房子不能动,将来要留着给你结婚的。”妈妈没听出荆宇话里的幽默。
“我才不要你们的房子,”荆宇笑了,“我自己不能买啊?”
“是,你不要我们的,你也别要你姑姑的,你自己有能力的话当然要靠你自己,”余婉芬看了一眼沙发上的荆云松,“哎?对了,小梦怎么还没来?”
荆宇也意识到了,平时每到周二,只要在明海,姑姑都要抽出时间过来吃饭,每次都来得很早,今天是个例外。
“会不会又去三亚了?”荆云松说,“她最近半年跑了九趟三亚了。庄天鹏在那边弄了两个地产项目。”
“那也不用她亲自去吧,那么大个公司,两个小项目还要亲自去看啊,不会是去处理那个孩子的事吧……”余婉芬看了一眼荆宇,迟疑着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荆宇,你先给你姑姑打个电话,”荆云松没有接妻子的话茬,“打完咱俩先战一局。”说话间荆云松已经开始摆上象棋。
“不用打了,我姑五分钟之内肯定到,”荆宇在爸爸对面坐下,“我和我姑心有灵犀。”
两位棋手刚刚摆阵停当,门铃便响了,荆宇扬了一下眉毛,起身去开门。门口站着两个一样高的人,女士波浪长发,一身米黄色的连衣裙。男士浅粉色高尔夫衫,下身牛仔裤运动鞋。
“庄总,您也大驾光临了!”荆宇没等对方说话就赶忙抱着荆云梦亲了一口,“姑,您还能再漂亮点么?”
“小宇啊,姑姑一看到你就变漂亮了。”荆云梦高兴地说。
说话间余婉芬已经迎到了门口,“小梦啊,我们还以为你去三亚了呢。荆宇,你别没大没小的,你姑父好不容易来一回。”
庄天鹏拍着荆宇的背说:“看样子心情不错,跟我上次见你判若两人啊。”
“是的,小宇,你脸上有笑容了,”荆云梦用她那特有的嗓音不紧不慢地说,掩饰不住惊喜,她是世界上唯一叫荆宇“小宇”的人,也是唯一一个能够把“小宇”叫得像蜜糖一样甜的人,“是不是谈恋爱了?”
荆宇看着姑姑的眼睛,那眼睛里面像有两潭碧波荡漾的清水,让人忍不住说出心里的话。
姑姑已经四十二岁了,比老爸小了整整十岁,但是看上去也不过三十岁左右,脸上保留着少女一样嫩洁的皮肤。
她从小在爸爸的背上和怀抱里长大,在老爸的庇护下没有吃过一丁点苦,也因此姑姑和老爸有着非常亲密的兄妹情。
姑姑十七岁那年被特招进入明海市青年艺术团,不到六年便成为艺术团的团长,后来姑姑带领青年艺术团合并了艺术中心,正式成为明海市艺术团的团长,再后来便嫁给了庄天鹏。
荆宇直到现在也不明白姑姑当初为什么要嫁给庄天鹏,因为她们结婚的时候,现在的姑父还是一个三十多岁搞五金批发的个体户。
他们现在已经是明海市最大的上市公司海正集团的掌门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