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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一章 黑糖咖啡馆
书名：蓝目菊 作者：纪婕 更新时间：2016-12-12 22:32 字数：2674
黑糖咖啡馆在留学生活动中心的后面，背靠一座小丘陵，空间很大，二楼还有十个雅间，平时一般都是一些金发碧眼的外国学生在这里，气氛雅致安静，荆宇来过几次，对这里印象很好。老板是一个瘦高的文艺青年，咖啡馆里整日放着60年代英国的蓝调唱片。
手表上的分针刚刚指到12，便看见辛悦拖着一条长长的裙子从门口飘过来，秋分已经过了，她还穿着吊带裙。
“天都凉透了，你要多穿点，别感冒了。”荆宇强忍着嗓子的巨痛叮嘱道。
“谢谢，现在还好。”辛悦轻轻坐下，俯身时乳沟尽现。
“吃点什么？”
“我没来过这里，随便吧，跟你一样就行。”
“红酒煨牛肉，海鲜焗饭，法式烤布蕾，各来两份。”荆宇快速地说着，连菜单也没有看，这里像样的东西有什么，他心里很清楚。
服务员是个扎辫子的小姑娘，她把菜单抱在胸前，字正腔圆地说：“我们这里新推出了情侣恋吻咖啡，鸳鸯热咖啡，恋恋不忘香草……”
“好了，两杯白开水吧。”荆宇笑了，你们能起点不这么俗气的名字么？他看了一眼对面的人，她还是一副从容的表情。
“好吧，不耽误你的时间，为什么要退社？”
辛悦看着荆宇微微地笑了，“荆老师，我还以为你要跟我讨论你今天上午说的那句话。”
“那是下一个话题，不过也可以当做我谈论这个话题的原因。”
“你为什么要说那句话？为什么要在那样的场合说？是想刻意制造随意的气氛和不正式的现场？今天晚上你是想借讨论第一个话题试探我对第二个话题的看法吧？”
荆宇早已预料到过程会是这样，面前的女孩子就像大专辩论赛里杀出的辩手，一丝一毫都要占尽上风，他虽然没有谈过多少次恋爱，但是基本经验还是有一点的，他清楚地知道恋爱初级阶段避灾法则——她问的一定要回答，她不回答的一定不能再问，她回答的一定不能相信就是答案。
“好吧，如果你觉得上午的场合不正式，那我再说一遍，我很喜欢你，我很喜欢和你在一起，所以……也很关心你为什么要退社。”
辛悦的脸色微微泛红，双唇紧闭，眼睑不自然地垂下来，修长的手指缠在一起。
荆宇脑海中一扇大门轰然敞开，是的，再清高的女孩子也经不住情话的攻击和被爱的诱惑。
“我想每天都和你在一起。这句话好久以前就想告诉你。”荆宇乘胜追击。
“可我们认识也没有超过一个月吧？”辛悦眨眨顽皮的眼睛。
“时间没有那么重要，它只是承载着一种存在。我更在乎内心对你的感觉。”
“如果我说不呢？”辛悦不放弃缴械前的尊严。
“你一定会同意的。”荆宇坏坏地笑着。
“这么有自信啊，荆老师。别告诉我你见多识广。”
“我以前见识就很少，现在更没有时间、精力和兴趣去见识别人了，心里已经被某个人塞满了。”
“那我应该感谢你还是感谢自己呀？”辛悦轻轻地抚着笔直黑亮的头发，她涂了透明的指甲油，指甲干净透亮。
“好像现在《普通逻辑》不是中文系的必修课吧？”
辛悦开心地笑了，“其实前几天我可能还不会同意，可是最近发生的一些事……尤其是今天，你在篮球场上真的是太帅了，没有女孩子能抗拒。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以前做错了一件事，我要赎罪。”
“你和我在一起是为了赎罪？你做错什么事了？”荆宇满头疑惑。
“我是说……那天……差点害得你摔到地上。”
“是啊，那天我要是掉下去一定是死翘翘的。不过那天……是我想要强吻你，你做出了正确的反应。”
辛悦呼出一口气，甜甜地笑了。
荆宇看着眼前这个美丽的女孩子，她的眼睛像清澈的泉水一样闪着波光，但是泉水下是金沙还是暗礁不得而知，他对他所喜欢的这个女孩子几乎一无了解，她的家庭她的背景她的成长……甚至不确定她是否有男朋友，这个像谜一样的宝藏正等待着他一点一滴去挖掘。也许是他太冲动，可是他根本无法抑制这种感觉，好像一种本能在推动着他，敦促着他，这种感觉甚至远远超越了当年对龙小秋的感情。如果说当年的感觉像细沙清水般缓缓流淌，那么现在则如同滔天巨浪，仿佛万匹野马从天边呼啸着奔袭过来，根本无法阻挡。
她的情绪是那么变幻无常，一时柔情似水，一时冷漠疏离，一时又剑拔弩张，让人无法捉摸。可是如果没有她一开始的柔柔亲近，也许未必会有他现在的念念不忘。一个孤单很久的热血青年，怎经得起如此撩拨和折磨。他对她的喜欢，也许从一开始就恣肆横溢，蓬勃生长，就像地底奔突的烈火，纵使没有氧气，也一样源源不断地涌动着激情向山口绽放。这是一种多么美好的感觉！从来未尝过如此沁爽的甘甜，激荡着透彻心扉的畅快，美则美矣，无以复加。爱就爱了，没有原因，无奈当下，也不知未来。
“你和胡子衿……”荆宇试探着。
“他不是我男朋友，他是我哥哥，虽然不是亲的，但是对我很好。”
“到现在，仍然可以说我们还不是非常了解，这是必须承认的一点。我希望以后的不断了解能让我们走得更近。”
辛悦看着荆宇，过了很久才缓缓地说，“荆宇，我们确实了解不够深入，确切地说是你对我了解不够深入，这让我对未来毫无信心，昨天我还是这么想，所以……”
“所以你退社了？”
“我知道你对我的感觉，从一开始就知道，很多事情是不需要考证的。可是你完全不知道我对你的感觉，以及这种感觉的变化，这对你是很不公平的。我对你的了解远远超过你对我的了解，这对你也是很不公平的。我一直认为，在一段感情里，双方必须坦诚不公，完全信任，而这种信任是建立在完全了解的基础上的，所以，我对我们有可能发生的感情没有信心。荆宇，我不是一个单纯的没有故事的女同学，在我没有答应你之前，你可以放弃你的想法，然后我们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辛悦眼睛里闪着晶莹的光。
荆宇愣住了，他没有想到辛悦会说出这样的话，他没有给自己半秒钟的思考时间就脱口而出，“第一，我会完全了解你。第二，无论如何，我不会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当你完全了解我的时候，你一定会离开。”辛悦眉头微蹙，泪水涌满眼眶。
“爱情对于人生最大的价值，是正在爱着，或者曾经爱过。爱情中的人或沉醉当下，或留恋回忆，如此而已。但是对于我来说，回忆是世界上最痛苦的的事，是会死人的。我已经经历过一次，不想再来一次了，所以我不会离开你，无论如何。”荆宇握住了辛悦的手，她的手很瘦、很长、很凉。
其实，任何情侣，甚至婚姻，谁又能给出一个百分之百的结局呢？即便是婚礼上的那些旦旦信誓，也不过就是几句话而已，没有颜色没有气味没有重量，有的甚至在落地前就已经灰飞烟灭。可是，那些穿越生死界限、永不沉沦和腐烂的爱情，最开始也不过是一个承诺，它们唯一的不同，只是结局。
黑糖咖啡馆外面的香樟树下，荆宇把辛悦紧紧地搂在怀里，这个始终没有点头答应做他女朋友的女孩子，此刻正像一条小蛇一样软软地依偎在他的胸前，她长长的秀发散发着清爽的薰衣草的香味，荆宇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他不断告诉自己一句话：一定不能失去她！
直奔酒吧的路上，他紧紧握着辛悦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