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术馆周围的拉面馆还真是不好找,好不容易找到一家整洁干净的,刚刚11点,店里一个顾客也没有。
“能喝啤酒吗?”荆宇问。
“可以啊,我喜欢苦一点的青岛啤酒。虽然有点苦,但是回味香醇。宗教里追求的人生境界就是如此。”
“酒量还好吗?醉在这里我还要把你扛回去。”
“差不多啦,喝啤酒没有醉过。”
“看来酒量不错,是遗传吗?”荆宇看着辛悦的眼睛。
“不知道。”
“不知道?”
“其实……”辛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吸入了无穷的勇气,她抬起头来,目光坚定,“荆宇,爸爸妈妈的事情我不是太了解,我现在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
荆宇的嘴角一下子收紧了。
“嗯……有些事情我其实并不想太早告诉你,我怕你因此嫌弃我,对我有别的看法。但是我必须诚实地面对你,我必须对我之前的行为负责。关于我的身世,很多人并不了解,其实我没有见过我爸爸,从出生就没有见过。我妈妈身体很不好,为了生下我,她丢了半条命,然后为了抚养我,把自己仅有的一点能量也全部耗尽了,她是用鲜血把我养大的。她身体很不好,后来……后来生活不能自理。我十四岁的时候,妈妈去世了,大家都说她是失足溺水,但是我知道她是自杀的,她不想拖累我。她过的每一天都像一年那么痛苦漫长,她是硬撑着活到我长大。”辛悦眼眶里涌满了泪水,她声音颤抖着,仿佛在用全身的力量抑制着自己的悲痛。
荆宇紧紧握着辛悦的手,他的心像被谁狠狠揪住一般剧痛,这个外表柔弱的女孩子经历了怎样惨痛的人生啊!在她十九年的生命中,每一天都是怎样度过的?她阅尽了人间的悲苦,却能出落得如此从容、淡定、波澜不惊,自信中带着优雅,冷静中又不乏热情,简直就是一个落入凡间的天使,这是一个奇迹。
“你爸爸抛弃了你和你妈妈?你知道他在哪里吗?我们可以去找他。”
“我现在不确定。”
“你不知道你爸爸在哪里?你妈妈也不知道?”
辛悦抬头看着荆宇,她的眼睛里带着近乎绝望的悲伤,“荆宇,我不知道我爸爸是谁。”
辛悦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眼眶里滚落下来,“你一定会看不起我是吗?”
荆宇轻轻地擦掉她的眼泪,“不会的,我喜欢你,不管你是怎样来到这个世界,不管你的父母有怎样特殊的情况,我对你的感觉丝毫都不会改变。我喜欢你,非常喜欢,从第一次看到你一直到现在。你不会知道我看到你心跳会有多么强烈,每天起床第一个念头就是想要见到你。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非常开心,你是来拯救我的天使。”
辛悦脸色涨红,垂下眼睑绞缠着手指。
“那你现在……还有什么亲戚吗?我是说,生活上需要我帮忙吗?”
“三年前我去复旦大学参加绘画比赛,认识了胡子衿,他的爸爸从那时开始资助我,帮我读完高中并且一直到现在,没地方去的时候我会去他家里,假装那就是我的家。”
“胡子衿的爸爸是胡坚平吗?听说很有钱。”
“是的,也许有一些钱,但很多东西不能用钱来衡量。”
“以后不要让他资助了,这人名声不好。还有那个胡子衿,你要离他远一点。”荆宇脸色严肃起来。
“那你养我呀?大学老师很穷的。”
“养你这只小兔子绰绰有余。”荆宇温柔地看着眼前这张迷人的脸庞,这个他想要搂在怀里,捧在胸口,含在嘴里的天使竟然是一个私生女,是一个孤儿!他一定会用尽所有的力量去保护她、去关心她、去爱她。
从南风游乐场出来,暮霭沉沉,华灯初上。荆宇牵着辛悦的手漫无目的地走在滨海的甬道上,明海的海是极其宁静的海,海水优雅地涌动着,海风轻轻吹拂,夜晚作业的船只挂在遥远的地平线上,那么远,又那么近。
“荆宇,你看十点钟方向。”辛悦忽然拉了拉他的衣服。
荆宇望过去,马路斜对面,两个熟悉的身影牵手走在一起,一胖一瘦,一薄一厚,是欧阳海和纪婕。
荆宇朝他们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一张白胖的大脸迅速朝这边转过来,继而一只胖手出现在空中使劲摇晃。
“哥哥,不错啊,动作挺利索。改天给你们开一个情侣爬梯。”欧阳海眯着眼睛凑到荆宇耳边,身上的肉几天不见越发饱满,“有没有那个……”
“好了好了,”荆宇怕他当着辛悦的面胡说八道,赶紧挡住,“你们吃饭没有?”
“没吃呢,这不就打算去吃么,吃饱喝足好去开房。”欧阳海嘿嘿地笑着。
“别听他胡说,我们一会儿去网吧打游戏。”纪婕连忙解释,眼睛却看着荆宇。
辛悦挽着荆宇的胳膊甜甜地说:“那一起吃吧,完了我们看电影,你们打游戏。”
“对了,老婆,上次咱们来打通宵,你说有一家虾饺很好吃……”
“我今天不想吃。”纪婕面无表情。
“得,得。真是难伺候,荆宇你决定吧,你做东。”
“行啊,去我姑那蹭饭呗,反正就在这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