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宝儿在行宫内走得很是小心,终于进到后院,看见清芳三口,才微微安了心。
一路过来也大概摸清了形势,一众兵丁围了行宫,在内大肆搜查,但这后院偏僻,还能维持得了一时三刻。
“东家妹子,这是怎么回事啊?”清芳看着外围的火光急着问道。
“我也不是很清楚发生了什么。”瑞宝儿也有点六神无措。
“怕是皇上要在今夜拿我了。”一边,赵政沉沉一句,“娘娘今夜不该来。”说着,他跪了下来,“娘娘,臣的性命看来已经保不住了。清芳一直感恩娘娘,臣愿意保密您拿走兵权令一事,但臣也有相求,求娘娘保全我妻儿。”
清芳上前,跪到赵政面前,眼神坚决地说:“你若死了,我绝不苟活。”
赵政握住清芳的手:“小跳蚤还在内室睡着呢,明天起来,他哭着要娘怎么办?”
话行至此,清芳泪水滑落。
瑞宝儿正欲否定赵政的冒然想法,院外忽有人大声喊话:“里面的人听着,打开院门,全部在院内待命。”搜查的侍卫到了,推不开院门,就已经确定这里是今夜的目的所在。
赵政起身,清芳上前抱住他不让他出去。
“芳儿,我不出去,咱们都得死。”赵政掰开清芳的手。
“等等!”瑞宝儿喊道,“我带你们从我刚来时的小道逃出去。”
“娘娘,我们这么多人根本不可能一起走掉。即使现下能逃出去,侍卫推门而入发现院内没人,很快就会追上我们的。求您带着清芳和孩子走。”赵政话语很快,外面的侍卫已经开始撞门了。
瑞宝儿正着急间,又听得外面一个声音,“赵政。朕还想给你留点脸面。开院门!”
是皇上!
子时已过,瑞宝儿根本没想到君惜川会来,一愣怔,赵政那边已经打开屋门而出了。瑞宝儿急着要跟出去,却是被清芳一把拽了回来。
“东家妹子,你不能。”
瑞宝儿看见清芳已经是满脸泪水,她的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袖,在最绝望的边缘她还在护着自己。
瑞宝儿叹口气,深深地闭上了眼。
赵政回头确定屋门紧闭了,深呼吸,打开了院门,心想要尽量争取时间让瑞宝儿带着清芳和孩子走。
院外,君惜川背手而立,隐隐压着怒气。
“罪臣参见皇上!”赵政规矩行礼而跪。
一众侍卫涌进院内围住赵政,君惜川慢慢走了进来,“自称罪臣。看来也不用朕多说什么了。”
“臣有负圣恩,自知死罪。但家姐无辜,还请皇上网开一面。”
“无辜?你仗着兵权令,利用手中权力敛财,大部分钱财归往何处?京西几百人的士兵是谁在支持?你侮辱了几个良家妇女,后无法妥善处置,是谁将她们带入宫中最后变成冤魂?你敢说她无辜?”君惜川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每一句。这些年他一直忍着这对姐弟,后悔着自己将兵权令所托非人,始终在想如何收归兵权,不想现在却彻底被这个臣子背叛了。
赵政却突然冷笑一声:“皇上今日觉得是我赵家姐弟的不是了。可皇上有真心信任过臣吗?当初家姐入宫表面风光,可实际上与人质有何区别?或者连个人质都不如。中秋节后,因着太后一事,皇上不明所以就将家姐入了冷宫。我们做很多事不过是为了自保。”
“好一个自保!以带着兵权叛变来自保?朕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你!”君惜川说着抽出身边侍卫的剑,直抵赵政咽喉。
“别动!”屋门“嘭”的一声开了,清芳以短匕首抵着瑞宝儿咽喉而出,“请皇上放过剑下之人。否则我就杀了你这个妃子。”说着清芳将匕首又往瑞宝儿脖子处近了一点。
瑞宝儿被抵地“呃呃”两声。
院子很大,离着一些距离,清芳却看见赵政满眼的慌乱,他低低地道:“芳儿,你...”
“让院子内侍卫都退出去。”清芳挟着瑞宝儿往前两步。
君惜川眼中神色不定,手一挥,院内侍卫齐齐退了出去。
“拿开你的剑,去准备马车。”清芳声音些微颤抖着。
君惜川将手中剑扔到地上,开口道:“你以为这样就可以跑得了吗?”
清芳紧紧盯着君惜川,没有接话。
“朕给你个机会,放了你手里的人。朕可以饶你一命。”君惜川又是一招手,身后的侍卫递过来弓箭。
瑞宝儿眼见君惜川拿住了弓箭,心知不妙,本来想以自己为人质最后一搏,可君惜川见自己被挟持出来,却并无慌乱,看来是瑞宝儿高估了自己在他心中的份量。
瑞宝儿狠了狠心,向前用力,霎时匕首在脖子上划开了伤口,血顺着雪白的皮肤流下。身后清芳一惊,瑞宝儿看到君惜川眼神中也是一惊。
“朕数五个数,放了她,否则朕要你做这把弓箭下的亡魂。”君惜川的怒气已经一触即发了。
清芳手上被瑞宝儿鲜血滴到,有点慌了神,一时不知该如何进退。
赵政已知事态不妙,磕头道:“请皇上饶了他。臣保贵妃平安无事。”
君惜川似乎充耳未闻,拉起弓箭,“五,四,三。”
瑞宝儿已经看出君惜川铁了心要射杀清芳了,也想不了太多,正要推清芳回屋,自己承担一切,不想君惜川数未数完,箭已射出,直射清芳左眼。清芳吃痛一叫,推开了瑞宝儿。瑞宝儿回身,见清芳踉跄间,正要上去扶,却连着三支箭突飞而过,箭箭射穿清芳胸口。未及反应,人已到地。夜色中,鲜血汩汩溢出,从清芳的身下扩散开来,她左眼上中着箭,右眼徒然地睁着,眉目间一道长长疤痕。
瑞宝儿站在原地,整个人像空了一样,一动不能动。
赵政仰天撕心裂肺痛喊一声,然后转头狠狠看住君惜川,使劲喊了一句“兵权令在家姐手中。”一句说出,他踢起地上的剑。一众侍卫紧张涌进院子护住君惜川,赵政却轻蔑一笑,举剑自刎。
君惜川在原地顿了一阵,举步走向瑞宝儿,“你为什么在这里?”
话问出口,却没有得到瑞宝儿的回应,君惜川又问一遍:“你为什么在这里?”
瑞宝儿眼神像定住一般,一动不动,呼吸却极其絮乱。
君惜川凝了下眉,上前横抱起瑞宝儿出了院子。
回了宫,君惜川让三喜送瑞宝儿回了惜宝殿,自己则直接去了议事殿。
风清跑到外面去接,看见瑞宝儿脖间是血痕,整个人都打着颤,木然而回,被吓坏了,“主子,这是怎么了?”
木桃也赶紧迎了上来,扶住瑞宝儿进了惜宝殿。
“主子,义安呢?”风清这一句多少换回瑞宝儿一点神智。
“去,拿着我的令牌,去行宫西边接应义安回来。”瑞宝儿将令牌从怀里逃出递给木桃。
木桃领了命而出,惜宝殿门口,却见七王爷君惜墨急急跑来。
“你家主子呢?”君惜墨十分着急,跑地气息乱了却赶紧问道。
“刚回来,在里...”
木桃话没讲完,君惜墨已经跑了进去。
一进正厅,就看见瑞宝儿蜷坐在软榻边的地毯上,眼中无助而惊恐。
君惜墨一挥手,风清了然,带着众人退下了。
慢慢走到瑞宝儿身边,慢慢蹲下,君惜墨第一次感知到自己的无力和心虚,“对不起。是我的疏忽。”
听见声音,瑞宝儿慢慢抬眼,对上君惜墨的眼睛后,泪水一瞬间涌了出来,她握紧拳头,狠狠打在君惜墨身上:“你不是说安全吗?哪里安全?哪里安全?芳姐死了,她死了!”像是要将全部情绪发泄,瑞宝儿使劲嚎啕着,拳头落在君惜墨身上一拳重过一拳。
君惜墨紧紧拧着眉头,受着瑞宝儿一拳一拳打来。直到瑞宝儿打累了,力气不支倒在君惜墨怀里。她用力过猛,崩开了脖间的伤口,血滴滴流下。君惜墨将瑞宝儿抱起到软榻上,然后取了纱布、金疮药,轻轻地帮她上药止血。
瑞宝儿偏着头,闭着眼,似是没有一点力气,任由君惜墨给自己上药。忽而,一滴冰凉的液体滴落在自己颈间。瑞宝儿缓缓睁眼转头,恰看到君惜墨眼边滑下一滴泪。他眉头拧的那么紧,眼圈红红的。他竟然落泪了!
瑞宝儿一瞬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君惜墨事事为自己考虑,安排清芳行宫住所,原本也无大问题,只是中间一定有什么环节出了岔子。刚才拳拳狠狠打在他身上,把全部怨气发在他身上,可杀清芳的不是他,最大的错不在他啊!为什么要怪他呢?
瑞宝儿伸手,抚平君惜墨的眉头,“对不起。”
君惜墨用手臂一抹眼角的泪痕,“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没保护好你在意的人。”
瑞宝儿听君惜墨这么说,一想到清芳,眼中泪水又是串连而下。
君惜墨轻轻擦着瑞宝儿的泪水,“对不起,让你受了伤。”
瑞宝儿起身抱住君惜墨,狠狠地咬住他的肩膀,压着声音哭起来。
此刻黎明还未破晓,等待着阳光。可在日出之前,那黑暗却似乎无边漫长。君惜墨一直紧紧抱着瑞宝儿,这是瑞宝儿在这黑暗之中唯一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