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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对不起，我才发现我爱你
书名：曾缘闻棹歌 作者：沅棹歌 更新时间：2016-12-12 22:33 字数：4390
傍晚，我开着黑色的奔驰回家，她曾经无数次的鄙夷过我的这辆车，她说，“开这种车的人就像是T恤上印着大大的ChanelLogo一样，都是暴发户！”
她还强行拉着我去车市挑了辆奥迪Q7才罢休，那辆Q7从她离开后，就一直被我扔在地下车库再也没开过。
从前我真的不知道，原来一个人留下的东西会承载那么多的回忆，多的我只要稍一触碰，心里的酸涩就像潮水一般袭来，压得我透不过气。
等红灯的时候，我清楚的听见路边的音像店放着周杰伦的歌。
纪芊媛有一次让我陪她去听周杰伦的演唱会，我本来不想去的，我实在对这种流行歌手没什么好感。可是她千拜托万拜托，使出了浑身解数，甚至不惜在晚上主动爬上我的床勾引我，我也只好屈服了。
我给她买了两张VIP的票，她抓着票激动的快要哭出来了，我像看神经病一样的看着她，“你至于吗？”
我清楚的看见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说“我第一次看演唱会！还是这么贵的票！慕庭书！有钱真好！”
我找不出任何一个我知道的词语来形容我当时的心情，只能说，很复杂。
纪芊媛，她是个那么单纯的女孩，因为一张演唱会的票就能感动的流眼泪的女孩，但也是因为我有钱才和我在一起的女孩，不是吗？
不然我找不出一个理由解释一个二十几岁的花季少女会和一个比她大十五岁的“老头子”在一起。
因为爱吗？太可笑了。
在体育场喧嚣的音乐声中，我的心情郁闷到了极点，我扭头看纪芊媛，她玩得正high。
“雨下整夜，我的爱溢出就像雨水…”
“就是开不了口让他知道，就是那么简单几句我办不到…”
“手牵手一步两步三步四步望着天，看星星一颗两颗三颗四颗连成线….”
“你发如雪凄美了离别，我焚香感动了谁…”
“这感觉已经不对，我努力在挽回，一些些应该体贴的感觉我没给…”
……………
我附在她耳边说，“你怎么都会唱啊？”
她挑了挑眉，洋洋得意的说，“那当然，从我小学的时候就喜欢杰伦了！课文背不来可以，歌词绝对要记得住！”
她的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那种快乐让坐在旁边的我都受到感染，我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用刚刚听到的那句歌词来说就是，“透明的让我感动的可爱女人…”
从体育场出来，她还处于极度兴奋的状态，抱着我的胳膊摇啊摇的哼着歌。
我们去停车场取车，她看着我的奔驰瘪了瘪嘴，“你以后别开这车送我回学校，让同学看见以为我是被包养的呢！”
“你不是吗？”
她抓着车门的手一紧，我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拍了拍她的肩膀，“我随便说的，上车吧。”
她钻进车里，头抵着车窗，再也没说话，直到我把她送回学校。
周五晚上我去接她的时候，她的脸色很不好看，我以为她还在为上次的事生气。
我给了她张卡，“别生气了，想要什么尽管去刷。”
她半天没有动静，过了很久，她看着我说，“我怀孕了。”
我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然后强装镇定的说，“多久了？”
“一个月。”
我们都没再说话，一直到家门口，我说，“打掉吧，明天我陪你去医院。”
她解安全带的手顿了一下，然后径自开门下车，晚饭也没下来吃。
保姆问，“用不用把饭给纪小姐送上去？”
“你去盛饭吧，我自己给她送上去。”
她的房间门没关，露出了很窄的一条缝，台灯昏黄的光从门缝中映出来，我听到了她的呜咽声，虽然她极力掩盖，但我还是听到了。
那声音很小，细细的，像是小猫的叫声，在她离开后的夜里，我也曾无数次听到那样的哭泣声，不同的是，那是我发出的。
第二天我陪她去医院，因为孩子只有一个月，所以纪芊媛决定用药流。
她躺在病房，因为疼痛整张脸都皱在一起，她紧紧的抓着身下的床单，死死的咬着嘴唇却不发出一点声音。
我说，“芊媛，你要是疼就抓着我吧。”
她虚弱的看了我一眼，然后闭上眼睛，汗水不断从她额间留下，而她自始至终没掉一滴眼泪。
从厕所出来，她手里用纸包着个肉球一样的东西，那一刻我的心脏仿佛被人用指甲掐着，疼的难以呼吸。
医生说流的很干净，回家好好休息去吧。
我伸手扶她，她把胳膊从我手里抽开，左手撑着墙面，右手拿着那包“东西”，走到垃圾箱前面，把它扔了进去。
她站的地方逆光，我只能看到她低着头，眼睛里一颗一颗透明的东西砸下来，越来越多，最后连成线。
直到她哭得身体剧烈的颤抖，我才上前扶住她，把她揽入怀中。
纪芊媛在床上躺了三天，我每天都会让保姆做很多很多补身子的东西给她吃，她只是吃几口就放下了。
她的身体越来越差，脸色总是惨白惨白的，人也越来越瘦。
看到她这样，我突然不知所措起来，那时我才知道，我根本不了解她。
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我竟都不知道。
从我们在一起，我从来只是给她卡刷，也不问她用途，事实上我也懒得过问。
纪芊媛的花销很大，每个月都要十几万，想来都是买些奢侈品吧，她还没有胆量去外面养小白脸。
我买了很多新款的名牌包和服装给她，女人不是都喜欢这些吗，可是她只是看了一眼，就让保姆都放进柜子里了。
我对她已经尽量的在讨好了，可是她还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到最后，我也懒得再管她。
公司年会，几家生意上有合作的企业一起去吃了饭，饭桌上我喝了很多，以至于我根本不知道我是怎么把一个陌生女人领回家的。
当纪芊媛站在我房间门口，冷冷的看着我和那个女人衣衫不整的在床上拥吻的时候，我的酒彻底醒了，可我没追出去向她解释，我只是看着她，平静的说了句，“出去。”
她倔强的与我对视，眼里的执拗让我有种强烈的压迫感，渐渐的她的眼神黯淡下来，最后她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开。
很久以后，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想起纪芊媛那晚的眼神，才恍然大悟，原来她眼睛里的东西，叫绝望。
第二天保姆告诉我纪芊媛回学校了，她再一次打给我是在半个月后的一天，我正在和客户签合同，看到来电显是她，这半个月一直让我感到窒息的感觉瞬间消失了。
但因为客户在一旁催促，出于礼貌，我还是挂了她的电话。
那天晚上我应酬到很晚才回家，看了看时间，太晚了，还是第二天再打给她吧。
第二天我亲自去学校接她，打算好好和她解释之前的事，可是她的同学告诉我，她退学了。
“退学？”晴天霹雳。
“是啊，你不知道吗？她妈妈过世了，她回老家了。”
我让秘书订了三天后去她老家的机票，找到了她家。
我敲门，没有人应，隔壁的邻居好奇的探出头问我是谁，我说是她老师。
“芊媛啊，她把这房子卖了。”
“卖了？”
“对啊，这孩子命苦啊！她爸爸在她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她妈前几年又查出来肾衰竭，要洗肾，这孩子也不知道从哪弄的那么多钱。可是啊，唉，前两天她妈还是去了。她一个人，就把房子卖了…”
“你说前两天？”
“是啊，也就是四天之前。”
我机械的离开了那所破房子，脑海里都是纪芊媛的身影，她绑着马尾辫，穿着T恤，牛仔裤和泛白的帆布鞋…原来她只是用钱给她妈治病。四天前，在她最无助最绝望的时候给我打了电话，我却狠心的挂断了。
我看着街边一成不变的风景，那个和我一起看风景的人却已经不再了。
纪芊媛，你在哪？
你能原谅我吗？
对不起，我才发现我爱你…
「番外」
早晨六点半，我的眼睛自然的睁开，我从来不是个能早起的人，今天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睡不着了，叠被的时候，我看到我的枕巾上一片潮湿，我又哭了吗？我又梦到他了吗？
人家说清醒之后记不起梦见的事是睡眠质量好，可是为什么我记不清梦见的事，却也睡得不好呢？
星期六的早晨连卖早点的摊贩出来的都比平时晚，我在路边买了杯豆浆和一个菜包，边往早市走边啃着包子，买了一大堆的菜晃晃悠悠到家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了。
我正在努力和我那一亩三分地的卫生做着斗争，家里的电话响了，“喂。”
“芊媛啊，我今天临时有个手术，不能跟你看电影了。”
“哦，算了，我自己去就行了，工作要紧。”
这样熟悉的场景突然让我心脏漏跳了半拍，他也曾无数次的以工作为借口爽约，开始的时候我会撒撒娇，装作生气，后来次数多了，我也只会淡淡的说“算了”。
“算了”两个字里包含了多少失望和自嘲，别人是不会明白的。
李忻是个医生，我们是通过朋友介绍的，一共见过三次，除了第一次一起把饭吃完了，其他两次都是吃到一半他就因为有手术先走了。
其实我挺庆幸他工作这么忙的，因为我实在和他找不出什么共同话题，难道要我一个文科生和他谈些什么神经，多元体，细胞吗？
上初中的时候，看到生物书直反酸水，要我在饭桌上说那些血淋淋的器官，还是杀了我吧！
打扫好房间，又收拾好我自己，我就出门了。
商场里的女孩子个个都打扮得花枝招展，有的是几个女孩儿一起逛街，有的是和男朋友一起约会，她们脸上那种幸福的表情是我曾经无数次的对着镜子都模仿不来的。
人们都说看一个女人的眼睛就能看出她几岁，所以我特别注意眼部的保养，我的化妆台上摆满了各式各样昂贵的眼霜，眼膜。
兰蔻，雅诗兰黛能抚平我眼角的细纹却掩盖不住我眼神中的沧桑，我看着镜子中带着浓浓哀伤的眼睛，它在一张娇嫩的脸上显得那么突兀。
多可笑啊，二十六岁就苍老成这样。
商场的一楼贴着大大的周杰伦世界巡回演唱会的海报，看着海报上闪闪发光的他，我久久移不开眼，我应该很自豪的炫耀我曾经买了一张VIP的票，歇斯底里的在看台上嚎了一整个晚上。
我去音像店买了一张那场演唱会的录像碟，记忆中的画面和影像重叠，在万人合唱的时候，镜头扫视了一圈台下的观众。
我清楚的看见那时候的我自己，是的，VIP的票那么贵，当然会跟个上镜的机会了。
我没心没肺的张着大嘴跟着台上的杰伦嚎着歌，高高举着手里的荧光棒跟着节奏摆动，画面拍得那么清晰，我有点后悔没好好画个妆，因为镜头里的我马尾，牛仔裤，普通的一下子就淹没在人群里，不像我身旁的那个人，即使在黑压压一片的人群中，他也还是那么耀眼。
晚上我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在无数个睡不着的夜晚，我相信会有很多人，习惯性的开始闭上眼睛，安静的想念一个人，想念一张脸，而在他们心里，能够有这样一个人可以想念，或许就够了。
离开他之后的一段时间，我每天都在做噩梦，梦见我妈死的时候，我一个蹲在冷冰冰的医院墙角，艰难的掏出手机，用我仅存的一点力气，拨了他的电话。
话筒那边是机械的女声，“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手机从我的手心里滑落，摔在地上，“啪嗒”一声，连同心脏一起碎了。
没有稍后了，我永远不可能再拨打这个号码了。
第二天一大早，李忻就来接我说是一起去城中的高档会所玩一天，算是弥补昨天的失约。一路上我们相对无言，等灯的时候，他没话找话的随便开了个话题。他指着旁边那辆车里浓妆艳抹的年轻女人，一脸鄙夷的说，“这一看就是被包养的，现在的女孩子啊！一点都不洁身自好…”
我别过头看着窗外的那个女孩儿，也许她是爱他的呢。
我不是也被他用这个象征着肮脏的词语说过吗？虽然他一出口就后悔了，可我也知道，这就是他心里对我的想法。
他说他是随便说的，可是我就是认真的难过了。
我们从一开始就处于不平等的位置，在这样肮脏的交易下，与他而言我的感情也变得肮脏了。所以我没有资格把我这低贱的感情称之为爱情，而他也就理所当然的伤害我，侮辱我。
偶尔我会想，如果我们之间的感情没有涉及金钱，又会是什么样呢？我们能在一起吗？可想着想着我就笑了，如果后面的通常都是屁话！
我收回视线，看着前方，李忻诧异的看着我，急切的问，“芊媛！你怎么哭了？”
我哭了？
我伸手摸了摸脸，一片潮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