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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八章 我之所为，不过爱之一字
书名：清生 作者：流转未歇 更新时间：2016-12-12 22:34 字数：4274
“你究竟要怎样才能放过安宁？”坤宁宫内殿，玄烨面无表情看着靠在榻上的雅瑶，语气淡漠。
“皇上，我是您的妻子，这个孩子也是您的孩子啊，你怎么忍心……”
玄烨像是毫不惊讶：“你知道了？”
“我岂能不知！我的孩子没了，难道我还能安安静静的躺着吗？你不许我一同去审问，我只好自己在殿外偷听。”雅瑶却是很激动：“我不是傻子，听了那么多自然能分辨的出来。惠嫔绝不会做此事，安宁更是被无辜连累的，真正的凶手是你，孩子的父亲，我的丈夫。”
玄烨对于雅瑶的激动毫不在意，随意的坐在雅瑶的身边，手抚着她的脸极其温柔：“那你困住安宁是想要我做什么？”
“我要皇上和我做一个交易。”雅瑶转过头去，躲过玄烨的手。
“哦，交易？”玄烨也不生气，反倒是笑了：“你凭什么和我交易？”
“因为安宁，因为你爱她。”
………………
原本安宁已经可以脱离嫌疑好好休息去了，只不过最后皇后却亲自出来力证安宁就是凶手。有了受害人的说辞，玄烨即便再聪明也回天无力，只好暂时将安宁关在宗人府。
李德全亲自押送的安宁，路上安宁走一步歇三步还不忘和李德全开玩笑：“我只知道这皇宫贵族犯了事要被关到这宗人府，没曾想我不过一个小小的宫女竟也能得此殊荣，真是三生有幸，三生有幸啊！”
李德全滴汗：“安姑娘，皇上的意思是让你到了宗人府好生将养着，皇上会派李太医会你治疗。”
“将养？治疗？在宗人府？玄烨真有创意。难道这宗人府是比养心殿还好的地方吗？”安宁对此似是嘲笑。
“宗人府自是比不上养心殿，只不过皇上皇恩浩荡特命奴才给安姑娘一间最好的牢房。别的不敢保证，至少干净整洁，且供应三餐。”
“那我是不是要谢谢他，哦，不对，我应该谢谢皇后，要不是皇后娘娘最后的指证，我怕是去不了这最好的牢房。”安宁说着说着不知为何眼睛竟变得十分酸涩，原以为玄烨一定能保全自己的，一定能的，可是到最后他也只能冷冷下旨。原来这世上也有他办不到的事呢，安宁记得玄烨下旨之时的眼神，冷的不得了，可怕的不得了。
可是她暖的不得了，心疼的不得了，这是他隐忍的眼神她明白，她明白，她都明白。她去宗人府，最心痛的人却是他。
那个执掌一切的帝皇，却救不了一个小小的宫女，却救不了他答应要一辈子好好保护的人。
他，该有多疼。
想着想着，宗人府也到了。安宁看见李德全找到看管宗人府的头头悄悄说了什么，那个管事的便马上对自己恭敬了起来，亲自把自己送到牢房不说还特意让人铺了一张床拿了许多炭火来。等所有事都张罗好了之后，李德全才点了点头，朝着安宁示意了下这才离开的。
安宁突然就无比安心了起来，即便他最终没能保住自己，可他还在努力，因为有他在，所以自己即便身陷牢狱也得到了最好的照顾。
脚还是有些酸痛，安宁也顾不得什么，挽上裤脚一直到膝盖处，一片的红肿青紫，难怪这般酸痛呢，忍不住去碰碰它，却被一道声音所租：“姑娘还是不要碰这伤口的好。”
安宁抬头，看见的便是一张平静俊逸的脸：“你是丹方？”
李丹方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我原以为全天下只有他才会这么叫我。”
“可你不是普通的太医不是吗？”安宁好像很满意看到这个表情：“难道我叫你李太医吗？”
“随你……”
“我很好奇你究竟是从哪里来的。”狱卒打开牢房，丹方同志便走了进来迫于无奈蹲下身子替安宁查看伤口。
“他原本说我只需给他一人看病，后来又说要给你看病。我说我只答应了他替一人看病，他便只叫我给你看病。我才好奇你是从哪里来的。”
“你不叫他皇上，也不叫他主子，更不叫万岁爷，你和玄烨是什么关系啊？”安宁对自己的伤势似乎毫不关心。
“盟友。”
“盟友？”
“恩，你有没有听说过‘暗鬼’这个名称？”丹方别说别替安宁上药：“弄琴，墨书都是属于这个组织的。”
“我不知道。”
“看来他什么都没对你说过呢，也是这样的事情你还是不知道为好。”
“为什么？”
“因为太黑暗了，你若是知道了一定会讨厌他的。”说罢，丹方突然猛地用力了起来。疼的安宁直叫唤，“好了，这就算好了。”
“那你为什么答应他帮一人看病？”
“你好想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处境？”丹方起身整理东西。
“你看这里的环境，生活用品一切俱全，这里的每个人都对我很是恭敬，就连你也过来给我看病了，我还需要担心什么。”
“也对，他虽不能在当时就保全好你，这些却还是能做好的。”
“那你能告诉我为何了吗？”安宁继续逼问。
丹方却似充耳未闻，只顾自己理好东西：“你这伤口不能沾水，日后我每天都会来给你换药。”说罢，就欲离开。
“喂，你还没告诉我原因呢！”
“因为，他救过我的命。”背对着安宁，丹方淡淡说道。
救过你的命？安宁疑惑更深了，还有这暗鬼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按理说以前自己几乎日日都与玄烨在一起，他哪里有时间去救他的命有哪里有时间弄出一个暗鬼来？安宁不解很不解，十分不解，于是在极其不解中安宁睡着了……
而另一边玄烨答应了雅瑶的交易，正想着要去看看安宁怎么样，却发现老祖宗竟还留在外殿中没有离开，四下无人，只留苏麻一人在身旁。
玄烨不禁疑惑：“老祖宗，夜深了，还不回去休息吗？”
孝庄睁开假寐的眼睛：“哀家只是不明白你为何要这么做，雅瑶生下孩子对你来说岂不是好事，索尼一族必然更加忠心。哀家更不明白的是你为何要保全惠嫔的孩子，她的孩子生下来可是半分好处都没有。”
玄烨笑：“老祖宗原是这样想的吗，难怪一心要害死惠嫔的孩子。”
“哀家想听听皇帝是怎么说的。”
“老祖宗以为索尼一族真的会忠心吗？如若真的忠心，孙儿要收回政权怎么会失败，他们不过是在等一个机会，等一个把我扫除的机会，皇后的孩子要是生下来，便是一个得天独厚的好机会了，他们完全可以废除孙儿这个碍事的皇帝，只要助这个孩子当上皇帝，那么他们一族便更加荣耀了。”
“当然，按理说惠嫔的孩子是不该生下来的，鳌拜现在独大惠嫔又是他的亲侄女，如若这个孩子生下来那么他也极有可能拥立这个孩子为王。只是，即便他再独大他也不过一人而已，试问索尼等人怎么可能看着他权倾朝野，而且赫舍里雅瑶还是皇后她生下的孩子才更能名正言顺的成为下一个皇帝，孙儿想这索尼一族一定会拼尽全力维护孙儿直到皇后的孩子降生，所以只有惠嫔的孩子生下来孙儿才有可能击败鳌拜。”
“所以皇帝就打算用惠嫔之手来除掉皇后的孩子，这样也好更激起索尼他们对鳌拜的仇恨，也能争取你夺得所有政权的时间。”孝庄也是一个聪明，玄烨话说到此她已经明白玄烨的全部计划：“倒是哀家不好，毁了皇帝的整盘棋局。”
“老祖宗应该是想借安宁之手除掉惠嫔的孩子，这样一来孙儿定然不会怪罪安宁而且安宁也会被锻炼更为心狠。”玄烨也不多说，直接挑出重点。
“不错，只是如今皇帝这样答应皇后的要求，岂非又是一场败局。”
“一年，只要再有一年，我便不会再怕任何一人。”玄烨眼神坚定，眉宇间都是一派帝皇的狠色：“所以这场交易答不答应都是一样的。”
“皇帝好谋划，想来一年后雅瑶生下孩子之际，也是她命终之时吧。”孝庄突然有些伤感：“那么哀家呢，哀家何时能等到这命终之日呢？”
玄烨的表情淡然越发让人看不通透：“她不该用安宁作为她的棋子。”微微停顿，玄烨又道：“老祖宗是太皇太后看尽宫中变迁，命何时终了孙儿如何能够决定。”
孝庄微笑：“如果我不过是一个毫无权利的老婆子想必也活不到今日吧，哀家的孙儿。”
“老祖宗曾助孙儿登上皇位，孙儿一直记得。”
“记得？你如果记得就不会做到今天这一步！现在的哀家怎可与当日助你夺位的哀家相比，如今我只不过是一个住在后宫举目无亲的老婆子而已。”孝庄的声音微微颤抖，玄烨却恍若不知，在孝庄身边坐下：“老祖宗说笑了，如果老祖宗突然归天了，孙儿可是会有很多麻烦的。”
“我不曾苛待与你。”
玄烨笑意越发耀眼，“我早就说过，这一生只有一人是无法舍弃的，我是护一人。”
“是，哀家伤着她了，逼着她去做她不愿意的事。”
“老祖宗是想送她出宫吧。”玄烨看向孝庄，眼神中的坚定无法抹灭：“我不会让她离开我的。”
孝庄也是笑：“可她终究不适合留在这宫中，你若真爱她便不该强留她，别的不说就今日之事，你最终也未能保全她。”
玄烨沉默不语。
孝庄心生不忍：“玄烨，你是记恨我的吧。当初你得了天花，是我的旨意将你关在冷宫中，没让任何人照顾，只是留了一个老嬷嬷给你时不时的熬些药止痛，我原以为你必死无疑的，不曾想……”
“是啊，既然都是要死的，何苦再浪费药材浪费人力去保呢，不过都是要死的，早死晚死而已。”
“玄烨，我只是不想你多受苦，你是我的孙儿，太医断定你必死无疑我怎么忍心看着你受病痛的折磨，反正都是死，早些死就能少受一些苦楚。”孝庄叹气。
“那老祖宗当时就应该一剑杀了孙儿，孙儿就不必受苦，更不可能当上这皇帝，老祖宗也不会落到今日的地步。”
“你终究是我的孙儿，我怎么舍得。”孝庄语气悲凉：“玄烨，我知道你不会认我这个祖母，但无论如何，听祖母一声劝，放安宁出宫她不适合在这里，她在只会让你分心，而且在皇宫里，她也不会快活。”
玄烨不语，孝庄以为有转机，继续补充：“你如今爱她想她，并不代表你这一生都会爱她想她，难保你以后会遇见一个更好的。这样的女子世间有很多，又何必非得她安宁一个。更何况她出生，家世，身份一概不明，你不能这么冒险……”
“如若我说我不稀罕这个皇位呢？”玄烨突然打断孝庄的话：“老祖宗也是喜欢安宁的吧，只不过你更喜欢这皇族的权力，所以才会这么想的吧。那么你明不明白当日皇阿玛为何要为了一个董鄂妃抛弃所有，了断红尘，一心向佛呢？”
孝庄一时语塞，是，她不明白，为何她的丈夫是为一个海兰珠而死，又为何她的儿子是为一个董鄂妃出家，更不明白如今她的孙儿也会为了一个女子做到这个地步。
从她出生起，她的阿玛她的额娘都教她要紧握住权利，她的这一生无论做什么也都是为了权利只为了权利而已。
当初她本该嫁给青梅竹马的多尔衮的，可是她没有为了权利她嫁给了皇太极，而后用尽所有法子害死了海兰珠坐上皇后之位，可是皇太极却死了。于是她成了太后，她并不伤心，皇太极对她而言并不重要，她还有福临，她让她唯一的儿子当上了皇帝，她的权利越发的大了。到现在，她的孙子也成了皇帝，她始终牢牢掌握着权利。
可是，除了这权利，她还有什么，什么都没有。她的儿子到最后也没有叫过她一声额娘，她的孙子更是从来没叫过她的祖母。
如今她的孙子把她的权利几乎夺尽，原以为会很悲伤，可是也不过如此。相比之下却是欣慰的，她有一个好孙子，她的孙子比她的丈夫比她的儿子都要优秀，她以之为豪。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忘却了权利，只一心想着玄烨的，从什么时候开始。
“皇祖母，人的一生，最该追求的，不过是一个爱字而已。”说话间，玄烨已起身离开。
孝庄紧握着手中的锦帕，不知如何。过了良久，才缓缓开口说道：“苏麻，原来是哀家错了。”一字一句，听不出是喜是忧。
站在孝庄身后的苏麻也只是站着不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