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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七章 如果我只是我，只是丹方而已，你能不能爱我（下）
书名：清生 作者：流转未歇 更新时间：2016-12-12 22:34 字数：3339
《木兰花令拟古决绝词柬友》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雨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丹方进来的时候，纳兰容若正写完这首词的最后的一个字。丹方自然是看见的，不过也还是没有说什么，她没有立场，在纳兰容若的眼里她不过是一个太医，或者说不过是同样为天子办事的属下而已。
他们甚至连同僚之义都算不上。
纳兰容若缓缓搁下笔，将纸仔细叠好放入早已准备好的信封之中才不急不躁的说：“丹方兄，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丹方的语气多少是有些僵硬的，她受不了纳兰容若这样的语气，礼仪周全但偏偏疏远之味十足。
“不知丹方兄找在下何事？”纳兰容若似乎也是有事要做的，但却还是出于礼貌的问了丹方一句。
丹方撇撇嘴，终究还是沉不住气：“看纳兰兄的模样，想必是有事要做啊。方才那首被装进信封的词是要送给何人的，可是惠妃娘娘？”
“正事。”纳兰微微颔首，眼里波澜不惊，既不因为丹方过问了他的私事而生气也不因为丹方关心他的私事而高兴，就真的像是两个同僚之间在进行的平常的对话一样。
这样的感觉，让丹方的心里的空荡荡的。
一年了，她几乎时时刻刻，每日每夜的出现在他身边的。她不相信他会没有感觉的，他那么聪明，即便她以男子之身示人，他又岂会真的不知。
他果然放不下他的容儿吗？哪怕他的容儿如今已经是首个诞下皇嗣的惠妃哪怕她自己出现的再多再频繁。
“丹方兄过来，是有事吗？”
清清凉凉的声音打住了丹方已经飞扬的思绪，半刻才磕磕盼盼的说：“恩，皇上命我们前去江南一趟。”其实只是要她一个人去而已。
“江南？”
“恩，安宁在那里，时候差不多了，皇上想要去接她，但又怕安宁生气，毕竟那么多个日子以来皇上从不许我们与安宁联系，她不知道京城不知道皇宫的任何事……总之皇上让我们先去，安宁与我们熟悉，到时候皇上去接她的时候，我们也好替皇上说说话。”丹方自觉自己这话说的既简练又明了还恰好遮挡她此刻的一些心思。
却不知，纳兰容若还是全都看在眼里。他心里清楚皇上是不会命自己去的，如果连自己也要去那大概就是丹方的意思了，不过还有件事他心里也同样清楚的很，只是他选择逃避而已。
“好，我知道了，等到出发的时候还劳烦丹方兄提前几日来通知在下。”纳兰颔首；“那丹方兄还有事吗？若无事的话，我还有事要做，就不能多留丹方兄你了。”
“无妨无妨，我已经无事了，纳兰大人去忙吧。”丹方连忙说道，语气之快竟带着些许心虚，也不知从何而来。
“那我就先告辞了。”纳兰容若从善如流，话倒也是接的奇快。
丹方点头：“纳兰大人慢走。”
纳兰容若一向步伐稳健，不急不缓，可偏偏这次走的时候步伐比平时稍快了些，丹方毕竟是一个女子心思总是细腻的，见此只当是他急着去见惠妃，心里面不断泛着汹涌翻滚的酸楚。却不曾想过，会不会是因为她因为她自己的缘故，他才会不自觉加快了步伐。
视线在纳兰容若平常所待的屋子里四处环绕了一下，干净整洁，一尘不染，文房四宝一样不缺，甚至在窗台处还有一株墨菊悄然绽放竟是比她的屋子还要好还要像一个家。而且这不过只是皇上赐给他方便在皇宫办事的一间临时用来休息的屋子而已。
再次看向那张书桌，方才他就是在那张桌子上写的那首词吧。她来的晚只看到了最后一句“比翼连枝当日愿”。比翼连枝，比翼连枝，事到如今他还要与惠妃比翼连枝吗？自嘲似的笑笑，丹方终究是不再多看，走出了屋子。
只是，她还不想放弃，她不想她试都没试就这样放弃了。她想尝试一下，尝试着对那个叫做纳兰容若的男人说出她心里真正的想法。可是，她不是丹方，她不只是丹方而已啊，她该怎么说她该用什么样的身份说……
事实上，纳兰容若的确是要把这首词送给惠妃的，不过他却是把这封信交给兰馨，惠妃的陪嫁丫头，让她转交给惠妃。
他不想见到惠妃，以前那个与他青梅竹马自幼一起长大又互相喜爱的容儿本该就只是容儿，而不是如今这个后宫之中人人敬畏首诞皇嗣的咸福宫主位惠妃娘娘。
这首词，包涵了他所有想说的话，他相信即便如今风光的惠妃不会懂，但至少当初那个单纯的容儿会懂。所以，她写了那么多封信给他，他到最后也不过是回复了一首七律而已。
刚才，他写的时候恰巧丹方来找他，不得不说有一瞬间他是惊慌的，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为何而惊慌，只是想快些写下最后一个字然后迅速装进信封里不想让她看见。只是碍于脸面，他外表仍旧是装作淡定十分的做好这一切的。
甚至于连与她打招呼都在他做完这一切之后。
他已经知道了，已经确定的知道丹方她是一个女子之身。
那还要从半个月说起，那个时候他愈发发现自己的不对劲，只要看见丹方就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想法，痒的他浑身难受。那个感觉即便是曾经对着容儿也未曾有过的，为何会对丹方滋生，而且仔细观察她的一举一动，竟愈发发现不像是一个男子。
种种迹象统统指向同一个可能，他开始胆怯他不敢再去往下思索。
仍旧是选了一条与平日里不同的路，只为了能够不遇见她。却不曾想还是遇见了她，但是与她在一起的竟还有皇上。
他们在一起干嘛？这是他脑子里第一时间冒出来的想法，很快清醒下来之后，又不禁自嘲，他这么一个想法到底算什么。
“你这是来看我的好戏的吗？”丹方面色有些不善，好像在这座皇宫里除了安宁也就她敢这么对这个少年皇帝了。
“我没这个闲情雅致。”
怎么，在丹方面前，这个皇帝竟然不自称朕吗？
“那你来干嘛？只是恰好路过？”
“我只是来看看一向心高气傲的丹方姑娘为一个男人会做到怎样的一个地步而已。”玄烨嘴角稍稍扯了扯。
“不劳你费心，你还是去想想什么时候接你的安宁回来吧。”丹方毫不客气的反击，而且直接挑最狠的下手，面对别人她一向如此。并不是每个人她都能向对纳兰容若一样去对待的，至少面前这个男人就肯定不是。
纳兰容若早已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他只知道他刚才清楚的听见，听见皇上称呼她为丹方姑娘，他说他是来看看一向心高气傲的丹方姑娘为了一个男人会做到怎样的一个地步，那个男人是指他，是指他纳兰容若吗？
为什么竟会有一丝窃喜渐渐在心头蔓延……
“你喜欢我吗？”是什么样的勇气让丹方在一个时辰之内问这个同样的问题两遍。
安宁看着仍旧只是静默坐着的纳兰容若，竟突然有些厌恶起他来。丹方问他第一次的时候，他坐着，不说话好像再思考着什么。这似乎还能解释过丹方问的太直接他一时接受不了。如今，丹方又问了第二遍，他还是坐着，还是不说话。
一个女子都做到了这样的地步，他还在等什么，难道不应该上前抱住她告诉她，他喜欢她，他也喜欢她吗？
“没想到名满天下的满清第一大才子纳兰容若在面对感情的时候竟会是那般的怯弱，难不成是还在想着自己那个青梅竹马如今却已成了一个后宫嫔妃的纳喇氏端容吗？”玄烨的声音清清楚楚的传进了每个在座之人的耳朵里。
安宁回头看着神色飞扬的玄烨，忽然之间很后悔在这里旁听了。
果然玄烨的话一说出来，屋子里更安静了。丹方也不再多说什么，纵使她不甘就此结束，到如今也再没有坚持的必要了罢。
抹了抹脸上不知道从什么开始有的泪痕，丹方打算直接夺门而去。
纳兰容若却缓缓的开口，即便语气悲凉但坚定之意溢于言表：“过去那个喜欢容儿的纳兰容若已经死了，现在的我只是我，只是纳兰容若而已，绝与惠妃娘娘无关。”
丹方停下了脚步，回望着纳兰容若，她好像看见有一丝光亮在她心里渐渐被点亮。
“只是纳兰容若还有一个身份，纳兰明珠之长子，且纳兰容若今生只效忠于大清。”
心里的光似乎颤了颤……
“我只能做到不杀前朝遗子。”
“纳兰……”丹方清清楚楚的看到自己心里的光芒，熄灭了。
纳兰容若不再多说什么，起了身，慢条斯理的掸了掸莫须有的灰尘，竟是想要离开的。
安宁有些紧张不自觉也站了起来，看着丹方的眼光直直盯着纳兰容若，不知道为为何竟觉得心里有根玹被绷紧了。
玄烨却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坦然的好像早就预料到了今天这样的场面一样。
丹方拉住了只再需一步就能跨出屋外的纳兰容若，声音颤抖带着些乞求：“如果我只是我，只是丹方而已，你能不能爱我？”
屋外一阵风吹来，变黄了的叶子无奈落了下来，带着对大树的眷恋不甘心的飘向冰冷的土地。秋天，本就是一个悲凉的季节。
纳兰容若一点一点拉下丹方的手：“你本来就是你，不然为了我放弃原本的你。”
“好，我就是我，那你能爱我吗？”
我以为你因为我不仅仅是丹方所以你不能爱我，好，那我就只做丹方。
你说我本来就是我，好，那我就做我自己，那你是不是就能爱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