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贵人住在里养心殿较为偏远的宫殿,宫殿名为梅香阁,倒是极为雅致的。
“姐姐的住处很是雅致。”轻轻巧巧的落座,安宁说的倒是真心话。
良贵人召来宫女为安宁沏上一杯茶,只是笑着:“比起妹妹的景阳宫,我这不过是偏居一隅,图个清静,哪敢谈什么雅致。”
安宁笑笑,扯上别的话题:“妹妹听闻姐姐才情横溢,想必皇上一定很是喜欢姐姐。”
“妹妹这就是胡说了,比起你来,后宫之中谁敢言宠。”
就是要她这一句话,安宁心里很乐意,面上却是垂下了眼,声音马上低了几度:“若说受宠,怎得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能亲自抚养,还眼睁睁看着他被送去别处。”
“妹妹此话可是万般不能说出口的。”良贵人四处瞧了瞧,连忙说道:“我等位份低,自是不能抚养皇子的。”
“可,那终究是我自己的孩子啊……”安宁语气越发难过了起来。
“等妹妹的位份晋升了,孩子总会回到自己身边的。”
也不知良贵人是真心还是假意,安宁总觉得事情发展的比她想象中顺利的多。连带着都觉得这良贵人比起以前似乎都改变了不少,印象中记得她对人对事都是冷淡的很,虽是身处浣衣局此等地方身上也自带一股子的清高。怎么如今,却是与后宫其余的妃子再无两样,世俗的很。
“如今我在这后宫之中孤身一人,位份又低,况且集宠于一身往往就是积怨于一身,怕是有许多人只想早日把我除了去罢。”
语毕,安宁抬头看了看良贵人,见她面色无异继续说道:“惠嫔娘娘是大阿哥生母入宫多年又与三阿哥生母荣嫔交好,两人在后宫中的位置稳固的不可动摇。再看看那佟佳贵妃,母家地位高自身又是德行美貌皆具,皇上宠她疼她,连我的孩子都被送去由她照料。再看看宜嫔、锦妃等人,我自己真的都不知道如何在这后宫之中生存下去了。”
话说完,安宁已经是泪眼汪汪,天知道她掐自己掐的有多狠啊!
“唉,妹妹这么一说,倒让我也感概良多。比起妹妹来,我更是不知如何啊!”
良贵人自是不傻的,在宫中挣扎多年,怎么样她都明白了一些。当年,爹爹被冤,家族里的男子大多发配边疆,女子则为奴。她被送来皇宫之中,打发去了慎行司,几次都差点活不下来。自己一身才气,自傲也打击的破烂不堪。
如今,爹爹好不容易得以平反昭雪,皇上为了安抚爹爹才纳自己入得后宫。虽有了贵人的位子,却始终抛不去曾为奴的过去,在后宫之中处处受到排挤。皇上并不喜欢自己,为的也只是给家族一个交待。
总是,她的处境并不好,或者说是很槽糕。
当日在宴会之中故意主动向安宁示好,就是为了为了有朝一日能与之联合,没曾想她今日倒是找上门来了。
“我自是孤苦,妹妹的处境也不易。若是妹妹不嫌弃,姐姐愿与妹妹共同进退。”
那么容易就得到了安宁想要的结果,实在出乎了安宁的意料之外。
“姐姐可是当真?”
“自是说的真心话!”
“那妹妹先谢过姐姐了。”安宁拉住良贵人的手说道。
良贵人反握住安宁的手微笑说道:“以后便是一家人了,妹妹怎的还是这般客气呢。”
两人达成联盟,气氛一下子轻松了不少,安宁又留下来与良贵人谈论了几番,直到黄昏时才离开。
走出梅香阁的安宁心情却是有些沉重,侍棋在边上见安宁久不说话,开口问道:“小主在想什么?”
“侍棋,你说这良贵人为何要这般简单甚至这般主动的答应我。”安宁缓缓向前走去,边走边问道。
“与其说是她答应小主不如说是她也巴不得能与小主结盟,比起小主,她的处境更不好。”说道这里侍棋顿了顿,似乎是思量了一下:“不过,小主侍棋不解的是小主为何会选择她。毕竟整个后宫之中,她可是最最无用的人了。”
也许目前看来是这样,可是,日后她的儿子可不是什么无用的人。再者说有这样儿子的母亲又怎么会是无用之人呢。
即便是为胤禛着想,她也要先与良贵人交好。熟话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她原本只不过是一介婢女,谁能料想到有一天她竟能成为贵人!以此类推,她日后究竟会爬到什么样的地步呢!”安宁转过头对着侍棋说道:“这样一个让人看不透的女子,还是先交好方位上策。”
“是,奴婢受教了。”
走着走着,安宁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侍棋你可知道安慧现在住在哪里?”
“二小姐还在选秀的地方,小主是要去看二小姐吗?”
“很久没见她了,她去选秀的时候胤禛还未出生。如今胤禛出生了,她却还在选秀。我想去看看她。”安宁颔首说道。
秀女住的地方在皇宫的最北面,与嫔妃住的地方可谓是两两相望,因此很少有嫔妃会来到这里。
所以看到安宁,也就是如今整个后宫最得宠的德贵人莅临,负责教引秀女的教引姑姑很是激动。
“奴婢给德贵人请安,德贵人吉祥。”
看着眼前一脸谄媚的宫女,安宁没什么太大的想法只是淡淡的一句:“你起来罢,无需多礼。”
“是,奴婢谢贵人。”
安宁四处张望了一下,怎么连一个秀女都没有于是问道:“这儿的秀女呢?”
“回贵人的话,秀女们这个时候都在接受考核呢。”
“考核?”都那么久了,还在考核?不是应该都决定好了,等着皇上处理吗?
“是,还有最后一项考核。”
“那是什么项目呢?”安宁是顺口的问道。
那个教引姑姑却是不语:“贵人,这奴婢可是不能向您透露的。”
“哦,是嘛,那就算了。”安宁也不计较,她对秀女的考核内容是什么并不感兴趣,她只不过是来看看安慧的:“那我问你,你可记得乌雅氏安慧。”
“自然是记得,她是贵人的妹妹,奴婢可是记得牢的很。”
一不小心被这个教引姑姑的奴样给恶心到了,安宁努力不去看她说道:“那麻烦你带安慧来见我。”
“是,奴婢这就去,那劳烦贵人在这里稍稍休息片刻。”
“恩,去吧。”
“这个教引姑姑,倒是一个识时务的人。”见其走远,侍棋说道。
安宁挑了挑眉:“我只觉得此人献媚的紧,幸好我当日并没能来此,否则一定日日不能安好。”
“小主自然是不用到这地方来的。”
说话期间,那个教引姑姑已经带着安慧过来了。
远远的瞧过去,安宁只觉得安慧消瘦了不少,连一下圆圆润润的下巴也变得尖尖的。
“阿姐!”见到安宁,安宁很是高兴,直接快步走去一下子抱住了安宁:“阿姐,你可好?我听说你难产,差点就要去找你了!”
“我很好,孩子已经平安生下来了。对了,他的名字叫做胤禛等你出来了,我就带你去瞧瞧他。”安宁拍了拍安慧的背温柔说道:“倒是你,怎么这样瘦了,快来和阿姐说说。”
“阿姐,我也很好!瘦了一点不是更好看吗。”安慧后退一步,在安宁面前转了一个身子,笑嘻嘻的说道。
“好好好!变漂亮了!”安宁拉住她,带着她坐了下来,又对那个教引姑姑说道:“你先下去了,我有话和她说。”
“是,贵人请便,奴婢先告退了。”
安慧瞧着安宁似乎是有话和自己说,再想着她不会平白无故就来找自己的,于是问道:“阿姐,可是有什么事要与我说?”
“恩,我们安慧是越发聪明了。”
“阿姐,这是在取笑我呢。”安慧笑着回答。
安宁见此,摸摸她的额头说道:“安慧长大了,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眼看着这选秀也快结束了,你可有什么想法了没有?”
“姐姐……”
“别害羞,我可是真的问你。”安宁严肃道:“你也知道既然踏上了选秀这条路你定然是不会嫁给普通人家的。你若是有想好的只管对阿姐说就是了,阿姐一定会帮你。即便,即便,你是想入后宫成为嫔妃,阿姐也一定满足你。”
不知道安慧的真实想法,但思及乌雅氏威武一家对自己的照顾,即便是安慧提出想要成为玄烨的嫔妃,安宁也能答应。
倒不是说她有多伟大,愿意把自己的丈夫让给别的女人,只是玄烨已经有这么的女人,再多安慧一个也不会怎么样,更何况安慧是她的妹妹。
若是说这个想法,一个月之前的安宁肯定是不会有的,只是如今在清朝生活了这么久,怎么样都或多或少被影响了去。
玄烨是皇帝,他的后宫佳丽三千谁都改变不了,她必须要接受,除非她不想……不想再陪伴在玄烨的身边。
“阿姐,安慧没有这样的想法,也千万都不敢有,皇上是姐姐的丈夫是安慧的姐夫,安慧会一辈子牢记。”安慧抓住安宁的手,急切的表明自己的想法:“安慧之所以选择成为秀女是想为振兴家族做出一份贡献,已经不敢再想去爱上什么人了,一切都听姐姐的。”
“慧慧……”安宁略有些心疼的说道。
“阿姐!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会后悔的!阿姐只管去对皇上说,安慧愿意嫁给任何人,只要他做主即可。”
“你放心,我会让玄烨为你找个好人家的。你是我妹妹,怎么能亏待你呢。阿姐,一定会帮你挑一个好人的。”安宁轻轻拍了拍安慧的手背说道:“你就放心在这等着阿姐的好消息就好了。”
“恩,安慧明白。”
“好。”
其实早该想到这样的结果的,从安慧决定成为秀女的那一刻开始。只是,没想到当这一刻真正来临的时候,安宁却有一种莫名的心疼。
这个孩子,在二年前她刚刚成为她阿姐的时候,一定没有这样的想法。
从某种程度来说在,正是因为她的到来,才改变了她对于人生的看法。或许,是她害了安慧。
原来不是每个人都能找到自己所爱的人,良贵人即便是憎恨玄烨的到最后还是不得不成为了玄烨的嫔妃,从此后宫之中独自飘零,舍下自己一身的清高,落入俗世。
才明白,原来她竟是这么的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