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
阴雨天气,川因撑一把伞出去,想把摆在篱墙边的那盆花端回屋去。微微的凉风,密雨斜侵,川因忍不住打颤。可看着那花儿在雨中摇曳,她又着实不忍。正打算俯下身去,却没来由地向外边探了一眼——她呆住了—— 凄风苦雨之中,陈年的小木桥上,一抹淡青色身影悠然前行。那是个着碧色衣裙的女子,撑着青色花纹的油纸伞,烟雨成幕,隐约之间川因只觉如梦似幻。而那女子身姿袅袅,步履轻盈,正渐渐地走近。
女子过了桥,径直进了小院。川因目瞪口呆地望着,她却浑然不觉般,自川因身畔走过,神容寡淡,若不惹凡尘。
川因怔了良久,而后回过神来,端起花盆,若无其事地进了屋。
向夜歌的脸色不是太好看。见到那女子,他有一瞬怔忡,脸色苍白似见了什么诡异的东西。然而只消片刻,他却笑起来,那种舒逸的笑容,川因已很久没有见过。她有些失落。听得向夜歌开口道:“水溱,你终于来了。”
川因识趣地退了出去。
是时,川因已经十七岁,出落得清丽样貌,窈窕身姿,通乐理,晓诗书,一身武艺更是得向夜歌真传。已不输于任何外界女子——向夜歌如是说。言外之意,是当为她寻个人家了。
那名叫做水溱的女子,是多年以来来到此处的第一个外人——或许于向夜歌而言,她并不是外人吧。川因黯然地想。自她走后,向夜歌似换了一个人,不再教川因诗书、武艺,而只是整日沿着小屋走动,还不时皱起眉思虑着什么。
(2)
这日,川因在一旁站着,已经不知道向夜歌绕着屋子转了多少圈了。川因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向哥哥,你这是丢了钱么?要不要我帮你找啊?”
向夜歌凝眉瞥她一眼:“丫头别这么俗行不行,就认得钱么?”
“那你在找什么?”
“我在找要操持一个家,还缺少什么。”向夜歌想了想,然后又接着向前走。
操持一个家……他在想什么呢?川因跟在后面苦思冥想——难道,他要把这里弄成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么?!川因被自己这想法吓了一跳,摇摇头想着他们二人之间的差距,还是忍不住面红心跳。可是再转念一想,水溱的身影却猝不及防冒入脑海,那个一袭碧衣如世外仙子般模样的女子,才是他要的“家人”吧。如是一想,川因不禁又失落起来。
“啊,我知道了!”向夜歌一声惊叹,生生将川因的深思给招了回来。然而还不等川因问一句,他却拉起川因的手,二话不说就往厨房跑。
是了,厨房。
向夜歌开始洗菜,并且让川因去点火烧水。他似乎深思豁然开朗了,边洗着菜边对川因说:“难怪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川因你虽跟我学了许多东西,却还有最重要的一样我没教呢,险些就忘了。世俗男子心目中所谓‘完美娇妻’,标准是要上得厅堂入得厨房的,这几日你便好好在这里待着,学习厨艺吧。”
“啊?”此时川因正费力鼓捣着生火,听到向夜歌这么一句话,瞬间有种被雷击中的惊悚感,刚燃起的柴一下子就落在草垛上。
“别‘啊’了,女孩子哪里有不会做饭的,你先好生烧水吧,这十年来,我似乎从没让你做过这些粗活——川因——”向夜歌将菜放下,皱了皱眉,“怎么好像有些热?”
“对啊向哥哥,”川因走过来拽起向夜歌的衣服就往外跑,口中嚷道,“着火了啊!”
好不容易将火扑灭时,望着院子角落里的那片断壁颓垣,向夜歌发出一声长长的喟叹,他说:“川因,你是个灾难哪!”
川因蹲在溪边将脸洗干净,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哎呦,再盖个新的不就好了嘛。”她也不知道怎么烧个水还能烧出一场火灾来,否则——她还是会去的吧,毕竟是向哥哥要她做的。这么想着,川因心里便舒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