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皇帝……空灵的声音带着回音在风中飘散,孙沐雪真的怀疑自己究竟是不是听错了。
“呵、公子。这个玩笑不好笑。”
孙沐雪努力想让自己挤出一丝微笑,可嘴角只是抽搐。声音清冷如冰,目光凌冽。
“宫某,从不会开这种玩笑。”
哈!孙沐雪心中冷笑。
“好!是他派你来用这种方法算计我?”孙沐雪裹着白裘,“沐雪一介女流,何德何能让你们这么算计。”
“孙姑娘不想报仇?”
“想与不想,与你们何干?若想,沐雪也自有办法。”
“与我们何干,让我想想。”宫千夜摆出锁眉深思的模样,嘴角还挂着让孙沐雪不舒服的笑容,虽然让人看起来美如画仙,堂正凛凛。“哦……记得,孙姑娘还有祖家吧。想想钱右相以前没有动手,是碍于财富一方!能请动高手保家护院,但现在好像有些败落。”
“……”她暗自攥紧了拳头,咬牙不语。
祖父……现在祖父怎么样了?
孙沐雪抿唇:这是用其他的事情再来威胁自己么?可是,她如何能帮助这个混蛋?!
“你和他有仇?”因为是在钱府,宫千夜一直用“他”来代指皇帝,每每提及他时,宫千夜都会发现孙沐雪细微的感情变化。
有仇?何止有仇?
杀了父亲……灭了我全家,逼死了两情相悦的韶华姐姐和义兄。这何止有仇?!
“孙姑娘,你要好好想想。”宫千夜规劝。“毕竟,很多事情如何走向。都在你的手里。”
说罢,宫千夜转身离开。迎着阳光,留下他的一抹剪影。刺眼的阳光晃着她,让她无法看清他的表情。
他是不是又露出那种心怀诡计的笑容?
“孙姑娘,他有话让我带给你‘当年他是无力保护你的一家,但他保证再也不会无能到杀了不该杀的人了’。”宫千夜道,“况且,杀了忠臣他的心也是很难过的。如果能助他一臂之力,他或许会让现在有很大的改变。”
“改变?为什么要改变,现在有什么不好?”
宫千夜忽然大笑:她还真是被钱臣枫困在金丝笼里的雀鸟,对于外面的额世界一无所知!他钳住孙沐雪的下颚,让她看向四方的天空。
孙沐雪挣扎,想脱离这种靠近的距离!宫千夜从后几乎以一种拥抱的姿势迫使孙沐雪抬起头。
“那么,请你睁开眼,好好看看吧!这个钱府以外、左右二相如何强霸朝廷,如何欺压百姓的。如何让百姓民不聊生,如何残害忠良的!你忘了灭了你全家的罪魁祸首不是他,而是右相!”
强霸朝廷,民不聊生,残害忠良。
她当然不知道外界究竟是一个什么样子的天下。从被钱臣枫救起,她就衣食无忧的住在这个府邸。
她喜欢什么,作为京城巨贾的钱臣枫都会不惜千金购置。跟安谨辰走,是第一次离开钱府。有安谨辰一路的照顾,有薛卿俊和碧落的陪伴,还有照顾奉然。
他们是居住在京城小院,她也不需要出去外面就有碧落采办一切。
她看着一如既往清澈如水的天空,棉絮柔软的白云。
同一方天空下,人们的生活不是和自己一样的么?
“你知道外面有多少流浪的孩子会饿死,知道外面有多少黎民百姓在啃噬树皮么,你就安安稳稳的享受别人给予的关怀?宫某的话已经说到此了,怎么做就看孙姑娘自己的吧。不止为了你的祖家,也想想为了这个国家做贡献吧!”
为了这个国家做贡献?
“如果,我助了你们,那么……难道不会打仗,不会生灵涂炭么?”
宫千夜放开孙沐雪,其实他也不是不知道。
光凭借暗下杀手已经无法摆平这个盘踞半边天的相辅,硬仗不可避免。可是,若无硬仗,外戚掌权。那么这个天下将会有更大的动荡。
“现在天下之事态,动荡是必然的,就是看孙姑娘是扩大还是缩小打仗的范围,若在他的手下,还有机会不让黎民百姓遭受更多苦难。”
宫千夜似无所谓的笑笑,微微眯起好看的双眸:“不知孙姑娘是想让事态如何发展!”
孙沐雪并不关心天下,不要说她冷血。只是,一介女子心中的奢愿不过是父母安康,子女茁壮,长相守的爱人。
天下,是男子的天下。百姓,是皇族的百姓。强霸朝廷,民不聊生,残害忠良。这一切,与她有何关系。
她已经成为了皇权斗争中的牺牲品,现在还要她站出来做什么?她关心的不过是祖父的身体,不知下落的弟弟(赵雪武)的近况,还有腹中残喘的胎儿,那个说着八抬大轿娶她过门的谨辰。
仇不可不报!这是孙沐雪早已下定的决心。
可为什么,偏偏被人逼着如此?偏偏被皇帝如此逼着,她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就算是归顺了皇帝又能如何?
宫千夜叹了口气,挥袖抖落飘落在身上的浮雪。不逼她,她永远都不会心甘情愿的协助他们,只能让她痛到深处,才会惊醒。
难道只有钱右相逼死你身边的所有人,你是不是方才警醒?
“孙姑娘慢慢斟酌,宫某静待佳音。宫某还有要事需要处理,孙姑娘早些回房养胎,宫某费劲千辛万苦才守住这两个小生命的。”
宫千夜足尖点雪,飞身掠起,白衣猎猎迎风,向着孙沐雪小屋的房顶掠去,身形如燕,仿若是飞仙腾身出了钱府。
孙沐雪看厚重的雪面,竟然没有留下一点足迹。她呵出一口白雾,透过雾霭看着不清晰的傲雪梅花。
“兄长……我该如何是好?”
空气中冰晶反射的光芒中,似乎浮现了安韶华和绝音公子的笑颜。孙沐雪欣慰的看着缓缓散去的容颜:逝者已逝,若能护生者周全。何乐而不为?
孙沐雪转身回房的之际,却没有发现在这个小院最隐蔽的一角有人将他们的谈话听了个仔细。
茅舍。
韩仲乾和白夏淑游走在江湖好友之间,招兵买马。薛卿俊和碧落以去钱府周围查看为由忙里偷闲的享受一下二人世界。奉然兢兢业业的去后山采药,照料大病初愈的安谨辰。
这些日子天气像是知道了安谨辰的心情一样,天天都是大晴天。每天如洗过的天空湛蓝的让人深陷。空气中悬浮的冰晶也折射着五颜六色的光芒,甚是好看。
安谨辰裹着厚重的衣衫走到室外散散步。室内每日不息的温热火盆几乎让安谨辰忘记了外面已经是冬天了。
推门而出的瞬间,冰冷的空气就让裸露在外的肌肤感到一阵刺痛。走了几步,适应了外面的天寒地冻,安谨辰才在院中伸展一下身体。
“簌簌”一阵落雪,安谨辰警觉的转过身子。没有风,怎么会有落雪。
黑色斗篷和风帽遮盖住半张银质面具。他跪伏在雪地之中,面具下不知道是什么样的面孔。
“你是什么人?”
黑衣男子站直了身子,理了理头上的帽子,将整张银质面具露了出来。在光和雪的折射下,银质面具散出如钻石一样耀眼的光芒。
“安公子……在下是什么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下知道孙姑娘的所在。”黑衣人(==|||暂且这么叫着吧)抬起头,含着笑意的声音如珠落玉盘般清脆并带着男子低沉的沙哑,听起来倒是很好听。“安公子不想知道么?”
银质面具下,安谨辰只能看到露出的两点明眸熠熠生辉。
这个人竟然知道他的名字,究竟是什么人?回想一下,这个声音太像钱臣枫围小院时候的千里传的声音了!
安谨辰虽然警惕来者,但是事关沐雪还是双手抱拳:“那么,请这位公子指教。”
“呵呵,安公子不必如此。在下能告诉的就是孙姑娘现在钱臣枫少爷的府上,现在很好。不过……”
“不过什么?”提到孙沐雪的声音,安谨辰的心都好想揪在一起,被拧着的闷疼。
“不过……钱右相想让钱臣枫少爷套出孙沐雪所知道的东西,而且钱右相知道两位公子和孙姑娘的关系,猜测你们一定会营救,以孙姑娘为诱饵,顺便把安谨辰公子和薛卿俊的公子铲除,毕竟两位公子的父亲是左相大人那边的。所以,钱府周围都是钱右相安排的高手护卫。”
和他们想的一样!安谨辰唇角笑意更盛,带着玩世不恭。
“那,公子是有办法的吧?”
“哈……安公子猜对了,不过,你拿什么跟我交换呢?”面具下失笑。孙沐雪也好、安谨辰也好,是什么让他们这么容易妥协,这么简单的妥协真是让他的事情容易了很多!
“看来谨辰身上有公子需要的东西,那么就请公子直接开口吧!”
“我要……你的记忆!”黑衣的大氅迎风在他的身后飞舞,他向着安谨辰缓缓的伸出手。
带着莫名其妙的吸引力的声音几乎,向着他伸出手。安谨辰静静的看着略微有些虚幻的景象,似乎所有的记忆都被他的指尖从自己的脑海中拉扯而出。
安谨辰略微发呆的表情下面具下猛然失笑:安公子,不要害怕!不还没有想想要你的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