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便是女子,心中莫要有家国仇恨,只要相夫教子便可。
安怀仓的话久久没有散去。孙沐雪呵笑,抬头看无边际的夜空和那一轮稍有缺陷的月亮。端了杯盏自斟自饮,酒香几乎麻痹了她的味觉。
她也希望自己的人生简单一些,与父母可以上慈下孝,与爱人可以举案齐眉,膝下儿女一双,就是这么简单。
可往往很多事情反而是越简单的,就会越发难拥有。
“姐姐。”沈温煜在府邸寻了半天,才找到树下纳凉的孙沐雪,今日安怀仓的话确实有些过分,虽然他心下知道安怀仓心中是相信这两个孩子,也是喜欢这两个孩子,似有无法说出口的原因。可姐姐未必会理解,想必现在心情一定不好。
“雪武啊……”有些微醉迷离的孙沐雪抬眸,拍拍身侧的石椅,没有人的时候,她还是喜欢唤他雪武,好像这样就会回到了从前,好像现在所有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人总会用就麻醉自己,然后给自己一个繁华的梦境——孙沐雪现在就是!
沈温煜叹息了一声,孙沐雪不依的拍着椅子:“坐吧。陪我坐坐”
“嗯……姐姐还在为逸儿和言儿发愁?”石桌上的空酒壶七倒八歪,他细数一下她竟然喝了十瓶酒。
不怎么饮酒的姐姐着实喝得太多了!沈温煜蹙眉抢过孙沐雪手中的酒杯,放在石桌上,“现在政局动荡,安老爷本是官员,若是从中生出什么变故,更是对两个孩子不好!再说安老爷一个人,根本不会照顾孩子。”
“我知道,你说的都知道……我也知道他还是在恨我,恨我间接的害死了谨辰。”孙沐雪苦笑,换做谁也不能不恨。
“可他不会恨两个孩子的,那毕竟是姐夫亲生的孩子。”沈温煜安慰道,他背着姐姐已经将两个孩子是安家的证据给安怀仓了,所以安怀仓不会再相信这两个孩子不是姐夫的了。
“如果姐姐担心逸儿和言儿再被人劫走,可以找个高人让两个孩子拜师学艺。”
“……”她重重的叹息,此番找来安怀仓就是想将两个孩子寄托给他。
其一是能远离自己,现在生意越做越大,没有硝烟的战场上她已经得罪了不知道多少人;其二是希望两个孩子能入安家祖祠,毕竟是安谨辰的骨血,她还是希望安怀仓承认的,至少安家还有一脉香火,于谨辰来说,她心里也能舒服一些。
“夫人……少爷……不好了……”姜妈慌慌张张的跑过来,怀里还抱着没有睡醒的安洵逸,上期而不解下气儿的说着,苍老布满皱纹的脸上意外的出现红晕:“小姐她……小姐她……”
言儿?
孙沐雪只觉得空气顿时凝结,巨石锤击心口。顷刻醉酒被拂去大半,连平日里不温不火的沈温煜也蹭的站了起来。
“姜妈怎么回事,你慢慢说。”沈温煜扶住几乎害怕的有些站不稳的孙沐雪。
沈温煜从姜妈怀里抱过安洵逸,姜妈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孙沐雪,“我刚刚带少爷去小解,回来发现熟睡的……小、小姐不见了,床上就留下一封信函。”
“言儿不见了,一个大活人怎么能不见了?”孙沐雪几乎觉得腿脚微软,若不是沈温煜伸手扶住,孙沐雪几乎要瘫倒了。
在孙府,竟然能把少小姐给劫走,究竟是什么人?打开信封,咬着牙看完了信。愤怒的红晕浮现在孙沐雪的两颊。
“刘家?”沈温煜看到她的表情心中略知一二。怀中的安洵逸抱着他的头靠着睡着。
“嗯。”孙沐雪瘫坐在石椅,脸色苍白如纸,双眸像是枯井。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一般。
沈温煜一手托着安洵逸,一手拿起桌上的纸张,是女子娟秀的闺中小字:想留着你女儿的性命,一个人带着刘家的契约到城郊破庙。
“姜妈,让奉然备车。”孙沐雪觉得浑身瘫软,扶着石桌撑着自己的身体。
“是。”姜妈怯怯的退了下去。
安洵逸睡得不舒服,挪动自己的身子想找个舒服的姿势。沈温煜熟练的横抱住小侄儿,担忧的问:“你打算一个人去?”
孙沐雪紧紧的攥着拳头:“嗯,我不能让言儿有任何危险,你帮我好好照顾逸儿,若是逸儿再出什么差错,我怎么的就不知道怎么办了。”
沈温煜看着姐姐的模样,心中觉得一阵酸疼:在商场无情的战斗中都不会气馁的姐姐,却会为孩子失掉灵魂。她如此深爱着这两个孩子,也是如此深爱已经故去的姐夫啊。
“你不说,我也会的。”沈温煜看着怀里熟睡的孩童,深深的叹息了一声。自从孙沐雪生下两个孩子的那一刻,她就被这两个孩子束缚了。
他还记得孙沐雪生产那日,他们一家人站在门外听孙沐雪撕心裂肺的叫喊。
最终因为难产,稳婆几乎保不住孙沐雪的命,便问了是要保孩子还是保大人,孙沐雪拉着稳婆的衣袖嘶吼着叫出“保孩子,一定要保孩子”。
孩子生完几乎要了孙沐雪半条命,若不是宫千夜赶来救治,孙沐雪几乎要命归黄泉。
若这两个孩子感冒发烧,孙沐雪便没日没夜的陪着,生意上再急的事情也是得等两个孩子活蹦乱跳再去处理。
前些日子,两个孩子险些被人劫走,孙沐雪几乎要被吓昏了。
“我还是陪你去吧。”沈温煜不放心孙沐雪,刘欣娇横行跋扈在这周边出了名的。
孙沐雪摇摇头:“现下我能依靠也只有你了,我不能再让逸儿涉险了。”
“姐,也要保护好自己,不能让逸儿和言儿没有娘亲。”沈温煜拉住孙沐雪,认真道。
“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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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沐雪带齐了契约,奉然赶着马车像城郊奔去。墨色的林中忽隐忽现的能看到火把的光点。
几乎要倒塌的的破房子前,十来个凶神恶煞的家丁各个腰间佩剑拥着刘欣娇,刘欣娇脚下踩着的,正是孙沐雪的女儿——安楚言。
每次见到刘欣娇,孙沐雪都无法不回忆背后的疤痕,孙沐雪选择刘家作为第一个攻击对象,一半的原因就是当年的仇恨。
对刘家,孙沐雪确实是不择手段。从官府的压制,到垄断排挤,甚至派了内应搞乱账目,才让她有机会加入商铺的资金支持从而吞了整个刘家的钱庄。
刘欣娇脚下安楚言被绑住了手脚,货物一样扔在身侧。白净的小脸上一个红色的掌印,见到孙沐雪委屈的哭着喊“娘”。
看见安楚言嘶声哭喊的模样,孙沐雪心口被狠狠的拧了一下。疼得快呼吸不了,自己的女儿不曾舍得打一下,竟然被这个女人扇了耳光。
“言儿……”孙沐雪甩开奉然拉着自己的手,什么都不顾的冲了过去抱住安楚言,安楚言扑在她的怀里不住的哭,细嫩的手臂上都是绳子青紫色的勒痕。
刘欣娇啐了一口,一脸不屑的模样,她最看不得什么温情的模样:“哟……契约可带来了。”
孙沐雪恨不得那些勒痕都是在自己身上,也不希望自己女儿遭受这般待遇。
“言儿,不哭,娘在。”孙沐雪替安楚言擦着眼泪,揉捏着被勒红的小手。
“娘在,言儿不哭。”安楚言吸吸鼻子,扬起小脸不让孙沐雪担心。看着安楚言乖巧的模样,孙沐雪更觉得心疼。
刘欣娇不耐烦的伸脚便要踹向孙沐雪,她讨厌孙沐雪就像讨厌一切昆虫一样,每次见到都觉得莫名其妙的恶心和熟悉感。
“刘小姐,请您小心点。”奉然抬脚勾住刘欣娇的腿,回身抬脚将刘欣娇甩开。
“啊”刘欣娇重心不稳,惊叫着被身侧的家丁给扶住了。
孙沐雪抱起女儿,小女孩紧紧的保住她的脖颈,凛然问:“刘小姐……这般手段是不是太见不得光了?”
“敬酒不吃的,吃罚酒是么?”刘欣娇恼羞成怒,今天她是带足了人来的。埋伏在林中的家丁,听刘欣娇这么一说,都拎着刀剑从树后闪了进来。
“夫人……”奉然看到三十多个家丁逼近,“铮铮”磨刀蹭剑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奉然挡在孙沐雪的身前。
“不用大动干戈,刘小姐不就是想要契约么。”孙沐雪冷然的从袖中掏出契约,她一点也不担心被契约被夺走。她能从刘家夺走一次财产,也能第二次夺走。她将契约递给奉然的手上:“奉然……”
刘欣娇让家丁接过契约,看着手上的契约忽然爆发大笑,爹说的什么招数都不如硬来管用:“哈哈……孙沐雪,你是不是太天真了。我既然让你来了,就没有让你们活着回去的想法。”
她捧腹抬手一挥,家丁会意的将他们围绕在中间。刀光剑影中,孙沐雪捂住安楚言的眼睛:“言儿不怕,娘在。”
“娘,不怕。”
奉然的武功孙沐雪知道,若只是三十多个手无寸铁的家丁,奉然胜算必定,手持刀剑之下,就然能安然逃走,孙沐雪也怕安楚言受了伤。
“刘小姐,这种做法是不是太不磊落了。”墨色的树林中悠扬的男子声音传来,熟悉而又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