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是一年九月,又是一场婚宴。只是出席的地点不再是燕关苑,而是B市一家高档酒店的宴会厅。想来,菁玉未来的老公还是舍不得给她掉价,这不也算是花了大手笔的办了一场也挺拿的出手的酒宴么。自然丁婉和言昭雪都在被邀请的席间。准备婚宴的时候,安排嘉宾座位的时候菁玉问过昭雪的意思,看两人要不要同桌。菁玉虽然看得出来她们俩人的不对劲,可是有些话,她想说却不敢。昭雪看着她左右为难的样子,淡淡的说道,同桌就同桌吧。
比起全然不知道座位安排的丁婉来讲,言昭雪自然对跟丁婉同席要心里有数的多。看着坐在自己斜对面的那人略有不自在的神情,微微点头一笑就算是打了招呼。虽然到不了一笑泯江湖的地步,但是多少算是重新开始的契机吧,言昭雪在心底默默的跟自己嘱咐道。新郎新娘过来敬酒的时候,因为前面多少有过几面之缘,新郎在昭雪面前还算是放得开,三个人轻松的相互打了招呼,敬了酒,倒也一点儿都不拘束。喜宴进行的很快,因为新人们想要赶上冲绳的夕阳,于是便也没有大脑特闹他们,早早的放了他们去机场。
新人离开了之后,昭雪跟丁婉不约而同的前后脚的离席。看着她消瘦的背景,似乎就要这么一步一步的走出她的生活。一想到此,一直端着大小姐架子的丁婉不由得加赶了几步走到言昭雪的身后。“喂!昭…昭雪,你,你等等我。”
她转身,“有事么?”是官方的腔调,不带多少私情。
“有。”
“哦,”点了下头,“那就说吧。”昭雪止了脚步,转身靠着栏杆,一副“请讲”的神情。
“那个…我…我错了,”丁婉瞟了一眼她没啥变动的表情,继续说道,“那天,我…”
“老大,”昭雪的声音听起来很是遥远,“其实没有道歉的必要,你又没有错。”说完,她也不再看丁婉惨白了的脸色,便自顾自的走出了酒店。
并不是小肚鸡肠的不接受丁婉的道歉,但是言昭雪搞不清楚的是丁婉为什么要道歉。明明坚持自己的信念并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况且在她跟余卿这件事上,丁婉会偏向余卿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这种根本就不诚心的表面话,她以为她所认识的那个丁婉是根本不屑于说的。但是,在时间面前,又有谁说的准什么在变,什么没有在变呢。佛不是说,唯一不变的就是变么。
仰头看着灿烂的阳光,不觉叹了口气,如今,就是连陪她吃火锅的人都没有了。也罢,她总还算不是一个人。转了几辆车,终于找到了熟悉的车站,一路坐车回家跟父母亲胡闹打诨去。虽然一直没有提过她跟余卿分手的事情,但是似乎父母亲都是知道的。既然父母不说,她也不好突兀的提起,于是这事儿就耽搁了。
新的学期悄然的开始,言昭雪的生活又恢复到了认识余卿之前的那种无聊。宿舍,图书馆,实验室,基本上就这只有这么几个点。但是,她却觉得很充实,科研上每一个小小的成果,确实可以让她忘记些那个人离开她生活后的一些空洞。或许,每天埋头在那些论文和资料之中,她依旧还是期望那个几乎没人想起的手机上会有一条来自那人的短信问候,或者未接来电。
这天下午,她等到的,是一个她绝对意想不到的电话,电话的另一头是语无伦次的秦羽。
“秦羽,你再重复一遍?”一个人坐在空旷的博士研究室里,突然她自己的声音也变得陌生了起来。
“什….什么?这…这不可能!他,不是前两天还好好的么?!”她一顿,“我之前…”
“算了,算了,现在说什么都不重要了。你先别哭啊,你在那儿等我,成不?”急着安抚着电话另外一头的泣不成声的秦羽,“我这就过去,你把地址给我。”
她赶到的时候,急救室外面有那么几个人熟悉的身影,或站着,或靠着墙,或蹲在一旁。她匆匆扫了一眼,别人都没有在意,只是快步走到蜷在椅子旁边,身子不停颤抖的秦羽。轻轻的走了过去,蹲在她的身旁,搂过她的肩膀,轻声说道,“没事,没事,我这不是来了么。来…来…咱们一起来等。”
她的话音还没有散尽,一声接着一声紧急的高跟鞋的声音响在本来就够安静的急诊室的等候通道里。那声音,停在她们两人的面前。
没办法,昭雪有些强迫症的抬头,一个有些熟悉的脸带着鄙视又嫌弃的表情看向她们两个。果然,她还是知道了。想到秦羽的身份,不得已,拍了拍秦羽比刚才要僵硬了许多的肩膀让她放心,便靠着墙壁缓慢的站了起来,直视现在跟她在一个高度的女人。
面皮上保养得很好的中年妇女,但是再高雅的妆容也掩盖不住她脸上的凶狠和怒火。“啪,”干脆的声音响彻整个走道。
从突然抬头一脸不可思议的秦羽,到一直在靠在墙边看着秦羽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的余迹,再到虽然对急救室中的人还算是担心但是终归是个圈外人的昭雪的大师兄,刘易然,都是一惊。最吃惊的,当然要数刚赶到的余卿。听到秦老被送到医院之后,他就从董事会里急忙抽身,前脚刚看到那个几个月未见更为消瘦的身影,紧接着就是这么惊人的一幕。要不是身边跟着赶来的应麒死命的拉住他的衣袖,他真想上前教训这个刻意装出自己有多么华贵的女人。
被扇的人的反应居然是最小的。
昭雪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位想要把自己五马分尸的妇人,冷笑了一声,倒也没说什么话,也没有管自己脸颊上逐渐呈现的红色手印。刚想把视线转回到身旁的秦羽的身上,就听到那女人倒是等不及的开了口。
“言昭雪!我告诉你,你,你要是够聪明的话,就赶紧给老娘退学滚回日本去!要不是因为你,我家老爷子至于还一把年纪回来返聘么!”
“还有我。”秦羽低声的嘟囔,虽然被那女人的尖叫声盖过,但是昭雪还是听到了。看也没看她,腿轻轻的踢了她一下,示意她闭嘴。
“你没事儿滚回来干嘛!我跟你说,自从你回来了之后,我们家这些年就没平静过!你看看你,不光把老爷子给弄得进了医院,还把我们家秦羽也给毁了!我告诉你,你要是…你要是!”
举到她面前的食指上面长的让人难受的指甲,昭雪一皱眉,轻松的拨开了那女人的手,“你这个没进门的后妈,在我面前指手画脚做什么。”又一声冷笑,伸手把秦羽慢慢的扶起来。声音依旧不高不低,却又刚好能够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你要是没事儿的话就回去吧。我看你也不适合在这儿等着,还不如回去吧。这里,不欢迎你。”
“言昭雪!你!你!!你个外人在这里瞎叫嚣什么!”听到她的话,瞬间就是茶壶叉腰反击模式开动,“你管我?!你还有胆子管我了是不是?!你以为老爷子罩着你,你就能骑到我头上来了?”,她啐了一口,“哼,笑话,老娘做事什么时候要你管了。”声音尖锐却也透着一丝绝望。
“我哪有那个兴趣管你的事儿,况且你真的想要争论到底谁是外人,谁不是么?”她声音中的刻薄,是很少见的。“这位女士,我觉得如果您连最基本的在医院中不能大呼小叫这种基本常识都不知道的话,我善意的建议您,打哪儿来的就回哪儿去吧。这儿啊,供不起您,等秦老到了监护室的时候,您在表演成不?不然多浪费啊。”她的平稳冷静又透着一丝不近人情。她是生气了,但是还没有想在大庭广众下跟着她一起丢人现眼。
只见那女人仓忙的瞟了眼因为她高昂的声音而招惹来的围观群众,看着众人对她的指指点点,又是尴尬又面红耳赤的站在那里,倒也忘了要反击言昭雪。一跺脚,随着高跟鞋跟地面的接触的声音逐渐远去,周围的那几人这才慢慢的缓过劲儿来,而围观的人也渐渐散了去。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就是一直靠在言昭雪肩上的秦羽,眼中带泪的说道,“对不起,对不起啊,昭雪,每次,每次都让你帮我担着。”
言昭雪藏住了眼中的伤感,表面上不甚在意的笑了笑,“她做的事儿,你也别太往心里去。说到底,她心里也是不安的。我们做这个都做不到心如止水,遇事不惊,更何况她呢。”轻叹了一句,“况且,也确实有我的原因,秦老才重新回来执教的。若是他不回来,今天这种事情,也不会发生了。她要愿意撒气就让她撒吧。”
“可是…”担忧的看着她一侧略微肿起来的脸颊,“她,她应该直接冲着我来…”
轻笑出了声,“你我都知道她是不能冲着你来的,不然她连这后妈都当不了。”昭雪一顿,说道,“我说,你也别瞎担心被人了,现在我们还是专心的等秦老吧。”
“嗯。”点了点头。秦羽这才看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跟过来的余卿,一直拽着他衣袖的应麒,还有一副有话要说的余迹。这个圈子不大,她多少也是知道了些余卿和言昭雪的事情。看着他心急如焚却又不敢再更接近她们俩的余卿,多少有些难受。虽然想帮他说几句话,可是最终还是算了。
将近凌晨的时候,墙壁上一直亮着的红灯终于暗了下来,接着他们以为一直都不会打开的那扇门缓缓的被推开了。满脸倦意的主治医师摘下了口罩,缓缓的吐了一口气,看着马上就为了上来的,一脸焦急的秦羽和言昭雪,欣慰的点了点头,还好老爷子没有白疼这俩女娃。“没事了,没事了,老爷子这回也是好不容易才被我们抢救回来了。我已经嘱咐过了,直接把老爷子送到高干病房那边,等麻醉过了,你们再去看吧。估摸着,明天早上老爷子就能醒了。今儿可是辛苦你们了。不过,老爷子今后就只能静养了,我之前跟他提过好几次,老爷子不同意,这次我是真的希望他不要再回学校任教了。到时候,你们可要帮忙劝着点儿。”看着她们俩个听话的点了点头,脸色一缓,“你们也别太自责,这跟你们这行业没关系。老爷子是岁数大了,最近也没有什么时间多出去走走,以后有时间多陪陪他散散步什么的,活活气血。”
“知道了。”
“你们就早点儿回去休息吧,过几个小时再过来。”说完便又转身走回了急救室,临走前,说道,“应麒,你就跟进秦老的术后恢复吧。”
“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