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请命
月色正浓,我却怎么也睡不着。
躺在紫檀木的雕花床上,我望着房梁发呆。若想完成图牙王的命令并不难,只是,绝灵的行踪,我不想去追。
簌簌簌————有声响自窗外传来。我惊觉而起,朝窗外瞧去,却又连个影子都没瞧见。
「谁在外面?」我心道或许是哪来的野猫,却还是问一声。
窗外无声,此刻静谧的夜也显得诡异起来。就在我毫无头绪之时,突然一阵疾风吹进,门吱吱呀呀地被风吹开。几乎就在同一时刻,一支利箭横穿过来,死死地钉在房中的柱子上。
我立即从床上跳起,夺门而出,却是一个人都没发现,看来此人轻功一流。我疑惑着回到房内,从柱子上拔下那支箭,箭上有白色的布条。取下,展开,我的手禁不住一抖。
上面明明白白地写着:三日内速来冥月宫,否则路笑笑小命不保。
我大惊,路笑笑不是跟上官玉在一起么?怎的又会被浸月抓了去?这浸月,究竟想干什么!还有,刚刚门外的人是冥月宫的?竟能做到无声无息……
此时我真是急火攻心,气血竟开始逆流起来。我又是一惊,慌忙中只能把体内的气流往丹田下压,冷静一番后,才仔仔细细想起这其中的缘由来。
此番浸月竟拿路笑笑威胁我,不出意料的话应该是为了霞飞山庄发生的事。还有,上官玉也打不过浸月,应该也是被抓了去。我必须在三日内赶到冥月宫,而图牙王却偏偏刚刚下了任务给我,真是好巧不巧!不过,老天给我出难题,我就顺天而行!不是要追刺客么!那就追到冥月宫去!至于后事,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想必赫赫有名的冥月宫,他们也不敢乱闯。
思及此,我便有了主意,明日就上朝请命。再望向天空,月亮似乎也明亮了些。
第二日,我早早起床,穿好官服,踏出府门。
宣政殿外,文武百官正步履匆匆地走过。我踏在这青石板上,也不知心中什么感觉。
「将军!路将军!!」有人唤我。
我转头,末卫正笑着小跑过来。
「路将军,来得好早啊!」他还是笑着,看着我。
我四下看了看,周围全是赶着上朝的官员,这也叫早?不过,我还是客气一句,「你也早……」
末卫还是嘿嘿地笑,那意思是要和我同行。我没做声,算默认。
说实话,这是我第一次上朝,说不紧张那是假的,有个人作伴总是好的。
而事实的情况也跟我想的一样,皇帝总是要摆摆架子的,当文武百官都到了之后,图牙王才缓步而至。
俗套一番过后,图牙王发话,「众爱卿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我正准备上前说话,却有人早先一步。
「大王,臣斗胆请命,捉拿此次摩耶派出的刺客!」是成骁成大将军。
图牙王自上而下,一副傲气十足的模样,「爱卿的心情本王明白,只是,这个任务,本王已经交给了路将军。」他说完便把目光投向了我。
我立即上前,双手作揖,道,「大王,臣也有要事禀报。」
「哦?」图牙王用一种玩味的眼神看着我。
我接着道,「臣回去思虑良久,觉得攘夷必先安内!上次在回宫途中遇到的刺客一伙,乃是这江湖上人人得而诛之的大魔头,浸月。所以?」
我抬头看图牙王,他仍是盯着我。我只好继续说下去,「所以,臣认为,应当先把这些贼子降服,再去对付外邦。」
「哈哈!」图牙王大笑起来,「好!好一个攘夷必先安内!!」
我仍是不动声色地看着图牙王,但是不能忽视的是,成骁似乎也正盯着我,但我无法探究他眼神中的深意。
「你说的不无道理。」图牙王继续道,「那个什么冥月宫,本王势必是要铲除的。而且,本王刚刚得到了一个惊天的消息……」
说到这,图牙王故意停顿一下,俯视着百官,脸上是藏不住的暴戾。我的一颗心都被提了起来。
「路将军可还记得,本王曾说过前朝有一个公主,勾结我朝官员,坏我朝纲,真是让本王头痛至极?」他眯起双眼看向我。
我点头,「臣记得。」手心里却全是冷汗,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遍布全身。
他继续道,「这前朝公主,恐怕就藏在这冥月宫之中。」
我一惊,抬眼朝图牙王看去。
「或者说,前朝公主,就是你口中所说的浸月。」他也看着我,眼中是残忍的光芒。
我突然想起那些日在冥月宫,我阴差阳错进了禁地,那山洞里收藏有一本《君朝秘史》,还有前朝禁卫军头领龙一的通缉令……莫非?这浸月竟是前朝公主?我不禁惊出一身冷汗。再望向图牙王,他正用一种玩味的眼神盯着我。
「大王……大王是如何知道……」我心道这个浸月莫非是想覆灭图牙?这样她要杀我与图牙王的动机就再明显不过了。
图牙王乃一国之主,杀他是必然。至于我,恐怕是因为那浸月以为是我通风报信才导致了龙氏兄弟也就是前朝禁卫军的死亡吧……
「哈哈!」图牙王很是自负地一笑,目光又变得凌厉,「她太过自负,虽然以往勾结我朝官员之事做的密不透风,但是,这次显然是把她逼急了。路晴天,这里面,你的功劳可不小。」
我惶恐,忙道,「臣……臣不知大王所指何事?」
「路将军!」他突然叫道,「上次霞飞山庄一事,满朝文武皆知。你设计引敌入瓮,灭了前朝逆贼不说,还把前朝公主给逼急了,这才让本王寻着她的踪迹!你说,你是不是功不可没?」
这一番话,可谓是颠倒乾坤,是非不分了。可是,一君之主说的话,为臣的又岂能反驳!也只能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只是,我终归不明白的,为何他们要让我揽上这个功劳?
疑问归疑问,我还是不发一言,等候圣旨。
果然,图牙王见我不做声,很是满意地长笑一声,然后说,「路晴天,既然你一心为国,本王就成全你,特拨给你精兵五千,攻下浮城。本王……等着你提浸月的项上人头来见我。」
一语毕,我还未来得及领命,只听得他又说,「末卫上前听令。」
「臣在。」末卫立即一脸严肃地站出来。
「你此次协助路将军,务必完成任务。」
「是,臣领命。」末卫说完又悄然退回来,极其哀怨地看了我一眼。
「成骁!」又是一声厉喝。「追查刺客的事就交给你了。」
成骁没什么表情,只是冷冷道,「臣遵旨。」
最后,图牙王终于把目光投向我,眼神让人捉摸不定。
我只好咬牙道,「臣遵旨。」
第一天的早朝就在惊悚中度过了。
走出宣政殿,我顿时觉得天旋地转。这个图牙王,还真是面面俱到。
「路将军!路将军留步。」隔了老远,有人叫我。
我转身一看,是末卫。便又继续往前走,只是步伐慢了些许。
「路将军,你等等我!」末卫在我身旁喘着粗气,一手拽着我的衣袖。
我问,「末大人可有事?」
「路将军,下官……下官……」他喘着气,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我只好停下来,等着他的下文。末卫大喘了几口气后,道,「将军,你当真是糊涂!」
我疑惑道,「此话怎讲?」
末卫把我拉到一边,用极其小的声音道,「边走边说。」
我只好与他一路,也只好找些话题来说,「末大人,此番去冥月宫,可要相互照应了。」
本以为末卫也会寒暄几句,不料他脸色一板,道,「将军,下官正要跟你说此事。」
我这才望向末卫,他看我的眼神,竟透着种种忧色。
「有话但说无妨。」我道。
「将军有所不知,你此次在朝堂上抢了成将军的风头,恐怕……将军,你就老老实实地接了追刺客的任务多好,一个小小的摩耶根本不足为惧,这前朝余孽,才是大王的心头大患。这件差使本应该是成将军的,可将军你……你非要一人揽下!还……还害得下官也跟着遭罪!你说说!你这是何必?」
这一番话说得我瞠目结舌!敢情那成老头子的那副臭脸是冲着我来的!还有,末卫啊末卫!你七七八八说了一通,其实最关键的是,我不该把你也拖下水吧?可是,在上头发号命令的可是图牙王,你此番牢骚于我,又有什么用?
「成将军若是想去杀前朝公主,我跟他换便是。」我不以为然,随口说道,恨不得这两件事都要他来做才好。
「万万使不得!」末卫像是踩到了狗屎,「成将军最恨别人施舍于他!将军如果这么做,只怕会闹得更不愉快!」
我皱眉,心道没想到一介武夫还这么多花花肠子!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但随即,我又静下心来,道,「末大人可有什么办法?」
末卫摇摇头,「就算成大人不计较,皇命也难违。将军以后注意些就行了。」
我点点头,「那就别啰嗦了,末大人是不是也得赶紧准备准备,明日就得上路了。」
末卫仍是一副苦瓜脸,「也不知大王如何想的,这么大的事竟不派成将军去。」
我正欲走,听他这么一说,突然想起了什么,忙问,「末卫,你可还记得那晚霞飞山庄的事?」
末卫似乎还在悲愤之中,望着我“啊”?了一声。
我道,「就是杀龙……前朝十二禁卫的那一晚,你记不记得你说过,是奉我的命令在霞飞山庄做的埋伏?」
末卫想也没想,张口道,「是啊,将军问这个做什么?」
我皱眉,尽力让自己的声音更小一点,「我什么时候命令你做埋伏了?」
末卫很是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又打着哈哈道,「将军,你是不是近来事多糊涂了?刚才大王在大殿上不是也说了,此事你功不可没。你放心,成将军不会找你麻烦的,他毕竟是个军人,你就……哎,路将军,你怎么走这么快?」
我无心理会身后的叫唤,此刻只想静一静。明日就要去冥月宫,只可惜,我答应红缨姐姐的事情还没有办到……
「将军,将军,你这是怎么了?」末卫又追上我,「莫不是失忆?」
我没理他,继续往前走。
「将军,是大王传的密谕。下官当时竟还不知,梵大人的儿子竟被大王寻着了。」末卫拽着我,满脸的笑意。
我挣脱他,冷冷道,「末大人对梵……我爹了解得多么?」
末卫摇摇头,「下官只知道梵大人与霞飞山庄的路宇之是图牙的开国功臣,其他一概不知。梵大人他……英年早逝啊!而且……大王不允许在皇宫谈及梵大人与路宇之。」
「是么?」我揉揉天池穴,「今儿我有些累了,明日再谈吧。」
「那……下官回府了。」
我逃也似的离开这王宫,再多呆一秒,我就会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