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计
到浮城,不过三日。
在大约距城门五百米有余的地方,我扬手一挥,示意众将士驻足。
「将军,你当真要孤身前往?」末卫在我身旁小声地说。
「嗯。」我轻声回答,「我与浸月有些私人恩怨,想必你也是知道的,要不然她也不会杀我。我去过冥月宫,悄悄潜进去打探一下情况,如果有事,你们见信号行事。」
「这……」末卫咬咬牙,却最终仍是说,「末将领命。」
于是我潇洒地调转马头,对着五千精兵道,「众将士听令,本将军命你们在此扎营,随时待命,见此信号行动。」
我说着便自腰间掏出一个焰火筒,然后又调转马头,附在末卫耳边又交代几句,便策马而去。
离近了看去,浮城还是一座孤寂的城。守门的人依旧面无表情站在两侧,冷声挡住我的去路。
「来者何人,竟敢擅闯冥月宫!」
我哑然失笑,心道这两个人记性可真差,这么快就忘了我了。也罢,我只好从怀中掏出数日前浸月给我的“亲笔信”,然后笑吟吟地交给其中一人。
「这可是你们宫主亲笔。怎样,我可以进去了?」
这俩人一齐看了信后,立马打开了城门,却并未再多说一言。
我骑着马,蹬蹬蹬进了城门。忽又想起一事,便又转过头来,朝那俩人道,「二位,敢问这些日是否有一个年轻姑娘前来求见你们宫主?」
其中一人道,「哪来那么多废话。来求见的没有,倒是有被抓来的!」
我神色一凛,知道他说的是路笑笑,险些就沉不住气。索性也就不再费口舌,还是先进去看看再说。
我仔细回忆着脚下的路,这一次,我没有迷路。因为我才走出不过百余米,就看见了熟人,红缨姐姐。
「你终究还是来了。」她看着我说,眼神里满是哀怨。
我以为她是为《月华诀》的事伤神,便道,「红缨姐姐,我……实在有愧,《月华诀》仍未寻到……」
红缨却垂下了头,「《月华诀》没找到,总归还是有一线希望,可是命没了,什么希望都没了。唉……路公子,你来做什么!!」
我知道他是担心浸月会杀了我,但是我路笑笑在她手上,还有玉儿……我不能不来。
「红缨姐姐,你放心,我会小心。」
「你的武功不如宫主……你……」她神色有些不安,看了看我又道,「你现在走吧,还还得及。快走!」
「不行!」我道,「路笑笑在她手上。」而且,更要命的是,五千精兵就驻扎在五百米之外。
「你放心吧。」红缨一把拽住我,「宫主她不会杀她的。」
我一抬眼,「为什么?」
「这……」红缨有些犹豫,但是看我一副不肯走的样子,只好咬牙道,「宫主与霞飞山庄交情匪浅,是断然不会随随便便杀路家的人的。」
「哦?」我一惊,突然想起图牙王的话,浸月是前朝公主,师母又是前朝郡主。如果真是这样,这果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即便是这样,我也要见浸月,我有事要问她。」我答得斩钉截铁,没有半分迟疑。
红缨还想说什么,却终究是没有再说,微微退了几步,便又恢复面目表情,「请路公子随我来。」
「路晴天,你让我好等。」
神月殿门内,浸月的声音悠悠传出来。我立在门外,微微颔首,「笑笑呢?」
「哈哈、」尖利的笑声响起,「路晴天,你到底是有情有义还是狼心狗肺呢?」
我无视她话里的讽刺,只道,「我要见路笑笑。」
「可惜啊可惜,你想见她,她却不想看到你,你说,这是不是很有趣?」
「让我见她!」我低吼道。
「可以。」浸月的语调也突然变得阴狠,「但是我要问你几件事。」
「可以。」我也慢悠悠地说,「正好我也有事问你……」
进了神月殿,我大为惊叹。这大白天的,这殿内竟跟鬼屋似的,与上次来简直大相径庭。
「冥月宫宫主怕光?」我调侃道。
「废话少说。」她神色一凛,便开始问话,「我问你,那龙氏兄弟是不是你暗算的?」
「不是。」我答得干脆利落。
「是不是你设计毁了霞飞山庄?」
「不是。」
「你还狡辩!?」她怒。
我笑,「我只回答是与不是,何来狡辩?」
她又怒,「你与龙氏兄弟究竟有什么关系?」
我又笑,「只不过大侠救过我的命。」
她再怒,「到底是不是你!?」
…………可是这一句仿佛不是对着我说的。我只好继续赔笑,「宫主,你所指何事?」
可是浸月却像没有听到我的话般,仍低头喃喃自语,「龙一不会随便结交朋友,更别说救人……应该是你,就是你……」
突然,浸月猛地抬起头,看着我大叫,「路晴天,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一问问得我瞠目结舌,要是以往,我肯定会响当当地报出自己的名号:霞飞山庄第一顺位继承人路晴天是也。可是现在,霞飞山庄已经名存实亡了,又何来继承人一说?
「我目前……是图牙的将军……」我如实回答。
「奸贼!」浸月又大叫道,「你简直是给路宇之蒙羞!」
她这一句话可彻底把我激怒了,本来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跟我一般大,却直呼我师父的名讳,口出狂言!太不懂礼数了!
「路宇之也是你叫的么!」我怒极,就顾不得许多,张口就道,「还是说,你仗着自己是前朝公主的身份?」
此言一出,语惊二座(当然是我与浸月),浸月也是直愣愣地看着我,过了好一会后眼神又渐渐变得凶狠,「路晴天,我杀了你!」
我慌忙连退几步,「喂!你杀了我也没用!图牙王早就知道你是前朝公主了!」
她又突然停下来,目光决绝而凄凉,「我早该料到。」
「那你打算怎么办?」我无比小声地问。
「哼!」她冷哼一声,「你是图牙的走狗,我先杀了你再说。」
「停停!公主。」我大叫,「我有一计,可使图牙覆灭。」
「你休想骗我。」
「喂喂!公主,近日可有一个叫绝灵的西域女子找你?」
「哼,路晴天,你好生多情!」浸月冷笑道,「死到临头,还有心思管女人!你放心,路笑笑我不会杀,但是你,必须死!」
「浸月!」我看着她那双含恨的眼睛,用尽全身力气使出神冥掌来,趁她不备一击,她慌忙后退,我就这这个机会大喊,「你不妨听我说一说,要是我说得不好,你再杀我也不迟。」
浸月似乎被我说动,略微放下抬起的手,看向我,「好,我就给你这个机会!」
我松了口气,道,「你无非就是想灭了图牙,复兴君朝,是不是?」
她不回话,只是眼神颇凌厉地看着我。
我继续道,「就凭你这冥月宫,靠武力的话,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成功!?」
「哈哈……」浸月突然大笑,「路晴天,若是你以为我只有这点能耐,可就大错特错了。」
我一惊,想起图牙王曾经说过,这前朝公主,不仅自外部用武力侵扰,而且还勾结内部。那意思就是,浸月已经打入图牙内部了,简而言之,就是与某些官员有着勾结。
「你……?」我大惊,想起现下图牙的情况,再回忆起那日在凤凰城的醉月楼……便脱口而出,「你与秦皓月什么关系?」
浸月又笑了笑,「看来你知道了,那我就更不能留你……」
「且慢。」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连是敌是友都分不清!?」
「哦?」她轻笑,「你身为图牙的将军,难道还要我把你当做盟友?」
我苦笑,「宫主啊,我这也是迫不得已,你想想看,要是换做你,莫名其妙被扣上个开国功臣之子的名号,你也想要查清楚吧?这就跟你知道自己是前朝公主时候想报仇是一个道理……」
「但是……」浸月道,「倘若你真是图牙人呢?我不相信你说的话。」
我又是一笑,却明朗许多,「我师父尚可为了爱情不顾一切,我也可以。更何况,过了这么些年,哪朝人于我,又有什么重要?我早将自己视为江湖中人。」
「好!」浸月也笑起来,「好一个江湖中人!可是,你有没有听说过,中立者,最该死!」
我特无语地看了浸月一眼,「我哪是什么中立者,我现在不是已经表明态度了么,我决定跟你混!而且……」
「而且什么?」
我邪邪一笑,道,「我真心觉得图牙的时限将至。」
「说得好!」浸月颇为赞赏地看了我一眼,「那你倒说说,我究竟该怎么灭图牙?」
「宫主,你既然知道隐王有心谋反,又为何不利用这一点呢?」我道,「你还没告诉我你与秦皓月的关系?」
「她是我乳娘。这些你都不用管!」浸月道:“关键是,这隐王怕是不会起兵谋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