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晴被几个杂役带到了赵府一处密不透风的小房间,晚晴来赵府这么久都不知道竟然有这样的一个阴暗的房间,高高的屋顶四壁没有一个窗,只在一角有一扇很窄的门。
晚晴被带进这扇门的时候安静地像一只刚出生的小猫,任由人摆布,而她则完全沉浸在老夫人去逝的悲伤中。
清醒过来的时候听到门口有些许动静,晚晴睁开眼,发现周围一片漆黑。只有幽幽的一点微弱的光线从门板的缝隙中透进,勉强看得见房间的景致。想起来应该是老仆赵正所住的老屋附近。
“少夫人!少夫人!”晚晴听出门口叫唤的乃是老仆赵正。晚晴摸索着起身,正待回应,便又听得门外传来说话声。
“你将门打开吧。”说话之人语气十分平静,但却又不是那种事不关已的平淡,只是长年修行所造成的豁达心态。晚晴立即知道那人是姑姑。
“姑姑。”晚晴叫了一声,“是你吗,姑姑?”
门吱地一声,赵正跨进门,将晚晴扶了出去,赵兰芝侧身立在门外的空地。
“晴儿你受委屈了。”
“姑姑,现在……怎么样了?”晚晴第一关心的当然是赵府现在的情况。老夫人一去逝,自己又被当成混进赵府的奸细,赵尚羽对自己有误会,夏儿现在可以为所欲为,所以晚晴十分担心。
赵正上前一步道:“少夫人现在只有您才可以拯救赵府了。”看来他是怕晚晴一气之下撒手不管,毕竟这种烂摊子也只有晚晴肯接手。
“可是我——”晚晴想说的是赵尚羽根本不相信她,可又觉说不出口。赵兰芝接口道:“虽然我将自己关在赵府后院这座小楼里二十年不问世事,但我明白我们赵家现在的形势,也明白晴儿你对我们赵家的一片苦心,我相信你。所以我这个姑姑求你无论如何一定不要放弃羽儿。”
倘若兰芝姑姑肯求晚晴不要放弃赵府,晚晴自然会应承,只是赵尚羽,却是他先放弃的,无论晚晴如何坚持又有何用。所以晚晴迟迟不答。
“你与羽儿的关系我看得一清二楚,但你也应该知道羽儿只是有一些心结尚未打开。现在赵家陷入危难,我知道你是不会弃之不顾,只是对羽儿却没有了期待。”
兰芝姑姑的话句句是实,晚晴也无话可说,只得道:“姑姑,现在这个情况只有您出面才能让尚羽信服。对了现在他……怎么样了?”晚晴轻轻地问了一句,一年多的时间双亲离世,最爱的女子另嫁他人,想必他心中堪比黄莲苦。
“少爷他一天了谁说的话也不听,现在陈管家伙同春红秋香上下张罗老夫人丧事。”赵正解释了一句,看来他正是因为这个才将赵兰芝请出替晚晴作主。
兰芝道:“你们二人随我来。”晚晴掸了掸身上灰尘,上前扶了姑姑向赵府正厅走去。赵正提了灯笼在前引路,赵府虽家大业大,此刻的后院却安静地如深山中的清晨,一个人影也不见。
三人来至正厅,只见屋梁上早已挂满白色绸缎,跨进高高的门槛,一朵巨大的白色绸花悬挂正中,绸花下面一个大大的黑色奠字。漆金的红木棺材横放在中间,两旁的椅子均向两边挪了位置,原来宽敞的大厅显得更加空荡。众丫环们低头立在一边,春红与秋香跪坐在棺前烧着纸钱,见晚晴三人进屋,抬起红肿的眼睛,露出惊异的神情。
兰芝小姐已多年不出小楼,就连上次她哥哥去逝的时候也未曾出来,如今却带着晚晴出现在众人面前,许多进府不久的丫环们并不认得她,春红与秋香立即上前道:“啊,二小姐来了可便好了。”原来兰芝虽然曾生有一子,但并不出嫁,是故丫环们乃沿用旧时的称呼,叫其二小姐。
兰芝道:“如今赵家出了这么许多事,我已无法置身事外,只是我多年不理家务事,家中认得我的也便只有你们几个旧仆了。”
年轻的丫环们听这般一说才明白这位容貌清秀的却一身俭朴衣衫的人竟然是赵府中神秘的二小姐,于是纷纷聚眼观看。只听得她继续说道:“羽儿呢?”
“回二小姐,少爷方才吩咐我们好生守灵,他有事出去了。”回话的是陈达。陈达一直静静地立在一旁,听兰芝如是问才上前答话。他进府是赵家搬回京城之后的事,所以对这位兰芝小姐也不甚熟悉,只是听老夫人说过几嘴,以往也没有太往心里去,现在看来这位倒是成了这个家年纪最长的人了。
兰芝小姐又道:“晴儿的事想必大家都知道,现在事实尚未水落石出,这其中恐怕必有误会。”说完看了看身边晚晴,哪知晚晴早已泪流满面,呆呆地望着老夫人棺木,悲伤之情众人都为之动容。
兰芝姑姑放了晚晴的手,晚晴上前扶住棺木,向里面望去,只见老夫人早已换了华服,虽然已死去多时,面容上却还挂着奇特的表情,仿佛死前受了巨大的打击。不知夏儿与她说了什么,晚晴此时心中万分自责,因她明知夏儿有不轨企图,却乃旧放任老夫人与她共处一室。想着晚睛轻轻握了握老夫人早已冰冷的手,与之告别,没想到手中触感有些异样,将老夫人手腕翻转,细细一指红印隐约可见。想必春红与秋香在为老夫人更衣时也难于发现。晚晴立即收住眼泪,回身寻找夏儿的身影。因为方才她进屋时只顾看着大厅正中的棺木并未他细观察屋中之人。
兰芝见晚晴转身便道:“我年纪大了,精神又不好,管不了这许多事,晚晴这些日在赵府的所为想必大家有目共睹。所以这家现在还是由晚晴作主罢。”
“这……”陈达不敢接下这话,毕竟一天前是少爷让他将晚晴关进那间黑屋子。
“羽儿那边我自会与他说,众人不必担心。”
兰芝刚说完冬雪与可儿便围住晚晴,脸上表露稍稍缓和的表情。二个小丫环自从晚晴被关起来后一直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陈达向后退一步,默然接受兰芝的建议,这许多的烦事他其实也懒得管,原先这个世上还有姐姐这一个亲人,现在老夫人不在,与赵尚羽这个外甥也不亲,只要保得住这饭碗,赵府如何与自己又何干。
晚晴见兰芝神情悲切,便道:“姑姑,婆婆生前有几次与我提及你之事,都是十分的惋惜,只是感叹这情感之事外人也帮不得什么忙,她便只有时常为你经祈福。”
晚晴说到此处春红道:“老夫人生前月去祥瑞寺都会为二小姐经,并保佑那个孩儿安康。”春红所说之孩儿便是从小在外的夏雨沫。
其实兰芝心中如何不知,她相比哥哥小了好多岁,从小母亲便去逝,身边最亲的女人便只这位嫂嫂,原本二人情如姐妹。想起往事,她怔怔地望着老夫人仪容流了几滴清泪,叹一口气,带了赵正回去小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