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小了一点,阴霾的天空始终淅淅沥沥地滴着雨,像是一个啜泣的少女。青果托着沉重的双腿迈进她在B市的住所。才进门,脚下隐约踢到了什么东西。
青果弯腰捡起地上的信件,手不由自主地颤抖。法院寄过来的传召信?青果急忙打开信件,飞快地冲进寝室收拾行李。
王珏接到青果电话的时候,青果已经坐进了去A市的长途汽车。青果从图书馆出来时铁青的脸色,让王珏很是担心。王珏握紧手机,隐约从乌云满天的云层中,嗅到了暴风雨接近的味道。
青果撑着伞气喘吁吁地赶到法院,惊诧地看到了在门口等待多时的顾明霞。
“青果……在开庭之前,我可不可以和你谈谈?”阔别了一些日子,再次见面的两人都有些尴尬。
在拐角处站定,顾明霞凝视了青果良久,经历过种种的变故,顾明霞顿时觉得灭顶的疲惫。看待事实的态度也没有了一开始的激烈。A市的天空如B市一般阴霾着,细雨顺着伞面,汇聚到潮湿的地面上。
“你妈妈……她的身体还好么?”
被顾明霞盯着看了很久,青果甚至做了好迎接顾明霞恶言相向的准备,等来的却是一句问候,反而有些无所适从:“她,还是老样子。”
“是么?如果需要有什么帮助的地方……尽管可以和我说……只是,我希望你可以再去看一次御宇。”从B市回来后,姜御宇看似做回了以前那个玩世不恭、特立独行的太子,照样的上学、逃课、唱K、泡吧……但是,顾明霞如何看不明白,姜御宇其实早就已经魔业了,他看似清醒的平静背后,迷失的却是心灵。有一次,顾明霞甚至亲眼看到姜御宇仅仅因为一个微不足道的矛盾,暴打一个对他恶言相向的男子,姜御宇血红的眼睛里目空一切,仿佛原本就空无一物。如果不是周围的人劝阻,即使打死那个男子,他似乎也不会在意。
以前的姜御宇不是不会打架,但是本性纯良的他,从不会主动挑起事端,更不会做到如此极端。这样的姜御宇让她害怕,现在的他像是和恶魔交换了灵魂,本质上根本不是她的儿子。
“你不可以这样说你自己的儿子。”青果听着顾明霞把分开后姜御宇做的事情娓娓道来,皱眉打断道,“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唯一不变的事实是——他是你的儿子。”
“那是因为你没有看到当时的场景。”顾明霞的眼里带着恐慌,“我当时简直难以置信,那个像是血海中爬出来的索命阎罗真的是御宇,那个男生已经重伤住院了。御宇也被他爸爸亲手抓进了看守所。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我不能就这么任由他毁灭……”饶是在商场处变不惊的顾明霞,也不禁掩面哭泣。
就连青果也没有看见过姜御宇发狠的样子,一时不知道如何反应。
“所以,你去劝劝御宇好不好,你的话,说不定还有用。”
“只是劝劝,然后呢?我还能做些什么?”
“其实,我也知道这样做很令你为难,但是,我看得出来,你是一个孝顺的孩子,我相信你一定会体会我为人母的一片苦心。”看着青果有拒绝的意思,顾明霞的语气越发急迫了几分,“如果你肯帮忙,你母亲的医疗费,我愿意一力承担,即便是你的父亲,我也可以请求法庭从轻发落。作为被害人家属的意愿,我相信法庭肯定会采纳的。”顾明霞是一个久经商场的生意人,很懂得怎么样赢得谈判的成功。
“市长夫人,我想我是真的无能为力。”
顾明霞难以置信地看着低着头,看不清神色的青果,她相信,她给出的条件已经相当的诱人了,眼前的女孩应该不至于拒绝才是。
“为什么?”顾明霞不懂了,“如果是因为以前的种种,我可以赔礼道歉,如果可以,让我怎么偿还都可以。但是,御宇是真心和你相待的,他甚至想过为你去死,你不可以这么残忍的对待她。求求你,体会一下我这个做母亲的苦心。”
“我活不了多久了。与其让他再一次经历死别的痛苦,我宁愿他一辈子都恨我。”
一时间只剩下彼此喘息的声音,和雨的沙沙声。
她说:“我活不了多久了!”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顾明霞惊讶地呐呐着说不出话来,“你还这么的年轻!”
“市长夫人应该知道的吧,我是个有病的孩子。只是,你不知道的是,我和姐姐一出生就是心脏连体婴儿,而且带有先天性的心脏病。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我会忘记了这一切,直到父亲被抓走的那一天,我第一次发病的厉害,差点窒息。现在,还会时不时的发作。”
“这么说……都是我!天啊,为什么会这样?”顾明霞顿时觉得一股寒气袭来,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
“市长夫人,其实也并不是你的错。你说的没错,我其实在十二年前早就应该死掉了。父亲正是因为我的心脏病才会铤而走险,犯下如今的这个案件。说起来,真正的杀人凶手,应该接受审判的倒应该是我才对,欠了十二年的命债是到了该还的时候了。”青果说着推心置腹的话,听起来却有种讽刺的味道。
顾明霞看着青果一字一句地说着,突然为眼前的少女感到了无比的心痛。
“不——你不能够死,你不能死,御宇他……我不能再允许自己赔上另外一个儿子。”风一吹,青果无力到任由风吹走了伞。顾明霞突然跑过来扑向青果,紧紧地将她抱紧在怀里,心理五味杂成,最终都化作心痛,无尽地蔓延。
顾明霞抚摸着青果的脑袋,抬头望天,阴霾的天空压抑的没有一丝缝隙。老天啊!给这两个孩子留一条活路吧!
伞被风卷了几下,停了下来,刮倒在一旁。潜藏在暗处的身影一顿,无力地靠在墙上,抬头望了望一望无际的黑云和阴霾的天气,一阵悉悉索索过后,法院的拐角仍是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