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樵从病房走出来后眼泪就流了下来,本以为会很幸福,可是现在的感觉很不对,好像说出口后所有的感觉都变质了,就像一瓶陈年的香醇美酒,兴致勃勃磨拳霍霍的打开盖子,酒味却在瞬间挥发了,自己就后悔打开。
是因为肚子里的孩子吗?
一定是因为这个孩子!
阳光照在脸上,小樵感到有些恍惚,记得之前Rose跟她说过下一条街道上有一家很多中国人聚集的酒馆,她想,那里一定有人可以帮自己。
那家小酒馆很容易就找到了,小樵推开门进去,那里有浓浓的家乡的气息。她走进去,这里的老板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服务生小妹正在擦着桌子,圆圆的脸蛋清爽的衣着,干起活来也一脸无忧无虑的样子。小樵觉得真羡慕她,自己也曾经是这样吧,可是现在……
因为还不是饭点,所以这里并没有什么客人,小樵打量着,希望能找到可以帮助自己的面孔。
最后小樵走向一个打着一串耳钉,化着浓浓烟熏妆的女生,小樵在她对面坐下,小心翼翼的看向她,在心里盘算着怎么把那样的话说出口。
“你干嘛?”那个女生翻眼皮看着小樵问道。
还在心里组织语言的小樵被吓了一跳,她和这冰冷的目光接触,不由得感到寒冷,“你好,我叫小樵,我知道可能有些冒昧,但是能请你帮我一个忙吗?”
“说”,女生把烟吐到小樵脸上,呛得她一阵咳嗦,她定定的看着这个冷冰冰的女生,“我要堕胎!”
那个女生听到小樵这样说,脸上露出了轻蔑地笑容,笑容隐去,她的目光也变得更加冰冷,“为什么来找我?”
“恩?”小樵一时无语,是啊,为什么要找这个女生?就因为她抽烟喝酒画着烟熏妆吗?
见小樵不说话,那个女生站起来,“我是不会帮你的,我劝你也打消这个念头,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小樵看着那个女生离去的背影,心中颓然。
“我可以帮你”,小樵抬起头。对上的是一张笑容明媚的脸,,正是刚才在一边擦桌子的小服务员。
小樵看着她,她的脸上是与年龄相符的单纯与无忧,也许世界一直都是这样,他把恶魔隐藏在最纯净的琥珀里,让你绝对想不到。
“八百”,小姑娘见小樵不说话,自己笑眯眯的说道。
“八百?”小樵一脸茫然。
小姑娘依旧笑着的,“对啊,难道你去医院不用花钱吗?”
小樵看着她,觉得她也不像是个骗子,但是这个谁知道呢,就像自己刚进来是把这里的每个人都扫了一遍,绝对想不到这个小姑娘能帮的自己。
“好,我希望越快越好”,小樵还是决定相信这个小姑娘,“什么时候?”
“明儿一早吧,我在这里等你”,小姑娘想笑着说完就走开了,小樵也没再停留,像是犯罪团伙里第一次出来接头的,交代完后就匆匆离开,生怕被人发现。
Rose没想到小樵会这么早回来,“今天回来的真早啊,想吃点什么?”
“我不饿的”,小樵摇摇头,“Rose,我……”小樵欲言又止,她决定还是先不告诉rose自己已经找到医院了,她不想让她担心。
“小樵,一切都会变好的”,rose握起小樵的手,明天滕木川就该到了,两个人好好谈谈,小樵虽然从没对自己说过她跟滕木川的事,但她猜两人应该曾经相爱过,所以只要爱过,又怎么忍心去伤害呢。
小樵也笑了,“嗯,一切都会好的”,
晚上小樵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全都是过去她和滕木川在一起时的场景,高兴地、难过的、生气的,正叙、倒叙、插叙,中间还插播了好多广告。总之就是各种凌乱,虽然知道是在梦里,但小樵还是告诉自己,看啊,就像将死之人回顾自己的一生似的,你们俩的缘分也要尽了。
第二天小樵顶着大大的黑眼圈起床,Rose为她准备了丰盛的早餐,小樵看着,心里更觉得内疚,草草吃了几口,“Rose,我去医院了”。
“吃饱了吗?”Rose看着小樵几乎未动的早餐,“嗯”,小樵点点头,“我先走了”,说着就出了门。
Rose看着小樵的背影心里充满了忧虑,她这样不吃不喝的,小baby的营养怎么会跟得上。
小樵来到那家小餐馆的时候那个小姑娘已经到了,“快走吧,我还有很多工作要做呢。”
“你可以叫我Cindy”,小姑娘边走边说。
“你可以叫我倒霉鬼”,小樵说道,算是自我介绍。
辛迪听到这话笑的更开心了,“你真的决定了不要这个孩子吗?”
小樵点点头,内心酸楚。她曾经以为这对自己是很容易的,可是当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不舍、内疚、羞愧、难过,各种情绪要把自己压垮了。
“那孩子的爸爸知道吗?”辛迪问道,“虽然我带你去,但也还是觉得能留下还是留下吧”
小樵不说话,顾自往前走着。
辛迪带着小樵东走西拐,走到一条陌生的街道上,她在一栋破败的三层小楼面前停下,小樵抬头看,依稀可见医院的招牌。
“就是这里?”小樵拧起眉头,这栋楼怎么也不能使人与医院联系起来。
“放心吧,不会有问题的”,小姑娘笑着。
两人走进去,瑞秋跟一个胖胖的女医生说了几句,女医生打量着小樵,看得她浑身发毛,“comeon”
……
因为天气原因,飞机晚点了,当滕木川来到Rose家时,小樵已经出了门,本以为小樵会在医院里陪季醒愚,。
“滕木川?”季醒愚对滕木川的到来很惊讶,“好久不见”,滕木川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但是他的目光却又急切,“我是来找伊雪樵的。”
“小樵说今天有点事,所以不来了啊”,季醒愚如实相告,他觉得滕木川的这次到来并不简单,“你说什么?小樵……”,滕木川没有说下去,他攥紧拳头,压住内心的惊慌与愤怒,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看着他的背影,季醒愚喊道,“是不是小樵出了什么事?”,可是滕木川已经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他想追出去,可是却站不起来,一定是小樵出事了,不然滕木川不会这样急匆匆的赶来,季醒愚想起昨天小樵的笑容。
自己真傻,竟一点都没发觉,还以为是因为自己的病。感觉现在的自己就像是个废人,这样的自己,怎么才能保护小樵?
滕木川走出医院,强烈的不安占据的心头,他感到从未有过的心慌,“Rose,小樵不在医院,她还能去哪?”滕木川拨通了Rose的电话。
“不在医院?”Rose也很惊讶,“这怎么可能呢?小樵平时就只在家和医院两头跑啊?”Rose倒吸一口冷气,“她会不会是?”
这正是滕木川最担心的问题,“必须马上找到她!”
“你不要着急啊,我还跟小樵说堕胎在马里兰州是犯法的呢,她应该……糟了!”Rose看着滕木川,既然小樵以为这是犯法的,她会不会做傻事?会不会去不安全的黑诊所?
滕木川已经不知道问了多少家医院都一无所获,他在巴尔的摩市这边的人脉并不广,“伊雪樵,你这个笨蛋!”,滕木川一拳打在Rose家的茶几上,厚厚的玻璃立刻碎了满地,“你不要着急,小樵她……”Rose赶紧找出药箱给滕木川包扎,“等等,我知道一个地方也许可以找到她!”Rose一把扔掉滕木川还没包好的手,手碰到桌角上,再次变得血淋林的。
滕木川只是站在那里,顾不得自己受伤的手,攥紧的拳头,使血一滴一滴的滴在地板上。
小酒馆的老板从没见过这么可怕的男人,即使他什么都不说,只是看着自己就足以让自己胆战心惊的了,他眼中的愤怒像要把自己燃尽一样。
小樵躺在简陋的手术室里,她感觉自己像躺在八十年代的旧电影里,还是恐怖电影,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被阴暗发霉的气息堵死,等待着死神降临。
看见医生走进来,小樵深吸一口气,不去想不去看,是不是罪恶就会少一点?
麻药使她的意识渐渐模糊,她睁开眼睛,医生的手上沾满了血,为什么他的表情这样惊慌?医生大声在喊着“hemorrhea!hemorrhea!(大出血)”,小樵没来得及想起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就彻底的失去了意识。
她像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但又混混沌沌的什么都看不清楚,像是迷失在了浓雾里,可是她并不害怕,她又感到自己躺在那个熟悉的怀抱里,身上有那个熟悉的味道,这让自己很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