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意一旦敲定,芣苢片刻也等不得。
所谓心动不如马上行动,当下便撩开账帘赤着裸足,屏住了呼息猫着腰,偷偷又摸摸地借着微弱到随时都有可能熄灭的灯盏摸向薄言所在之地。
一路摸去顺风顺水的甚是顺利,薄言也是闭目打坐一脸祥和。芣苢试着在薄言眼前晃动着爪子,果然是眉不跳气不乱已然入定。
昏暗的灯火下,面庞的轮廓只依稀辨出大概,瞧得不甚过隐。芣苢索性搬来灯盏,用剪子剔去灯芯上的灰垢,顺间,房中堂亮了不少。
突兀的光亮怕惊醒了打坐之人,芣苢忙不迭拢住火光觑一觑薄言,见其眉淡神清一派安然,方按捺住窃喜的心绪凑上灯盏瞧个仔细。
这男子,诚然是一位令万千少女止不住春心荡漾的美男子。
青带束发,散落了几屡飘于鬓前,是为淡定优雅,然当微风拂面时,又为气宇轩昂;浓黑的剑眉下,眼睑遮掩了幽深璀璨的瞳仁,也衬托了眉心淡淡的“川”印如梦幻般玄妙;加之有那挺鼻薄唇白肤嫩肌,果不其然,真真是玉质金相的白脸小生。
芣苢抹一抹嘴角口水,叹为观止:“平日里不曾细看,当真可惜,啧啧,这五观,简直是完美无缺,精致之极——惊为天人,真真是惊为天人呐!”
芣苢心悸恍若惊涛拍岸颤动不止,若将这样一位美男子拐回长安,爹爹娘亲哪里还会生气,指不定直接将他给绑了免得逃走。嘻嘻……
偷乐之余,忧心难免,这一大活人的,该如何拐呢?
芣苢就近寻了处地方搁下灯盏,蹲在薄言坐前,双掌托腮,十指轻弹。
蓦地,芣苢只觉天灵处光亮一闪,俗话说生米煮成熟饭,便是教导世人先斩后凑。若是她今夜便将眼前这“生米”往“熟饭”上煮了,只怕薄言责任加身难逃她芣苢的手掌心!
思及此,芣苢自认聪明而痴痴笑得甚是得意,犹自乐在其中。
此法一旦在脑中形成,再去瞧薄言时,那哪里还是个人,简直是一盘精致的佳肴,秀色可餐的佳肴。瞧得芣苢心悸一拨犹胜一拨的乱,恍惚间只觉那佳肴犹自在盘中挤眉弄眼地做着无言的邀请。如此,芣苢的十指哪里还能按捺的住,像被下了**咒般攀上那撩乱心神的俊美五观。
指间才将触上薄言的脸颊,恰如前次,麻痒的电流瞬间腾转全身。然而有了前次经验,芣苢并未急着拿开,而是深吸一气,继而将鼻眼口耳依次抚摸个透底。
若说如此作为,脸皮甚厚如芣苢者也是头一糟。是以手上摸归摸,心下却是惶惶不安,双颊滚烫的犹如火烧火燎般忒是难受。
而触手的清凉好似甘泉,无不诱惑着芣苢贴身上前。冥冥中,脸才将贴上,瞬间便有一股清凉迎头而下,好不爽快。
此时,芣苢似着了魔咒中了降头般不知餍足,玉葱般的手指轻狂撩动,撩开薄言的领口摸索上了那结实的胸膛。
蓦然,胸膛的那只尚在摸索的手被人握住:“停手!”
突来的斥喝,并未喝停芣苢疯狂的举动,该贴着的继续贴着,该摸着的也想继续摸着,无奈手被抓得紧,只得软语央求:“我要——”双唇滑着薄言的颊边一启一合,心似浮云,身如飞絮,气若游丝。
薄言自认把持君子之道理智如斯,是以对于芣苢出言赤裸裸的挑性捺了几捺最后只落得了一个颤栗,吞咽了口水疾声道:“你要什么?”
“要——”
“要什么?”一滴冷汗自薄言额上窜下。
芣苢臻首微抬,对着薄言的耳垂轻轻吹出一气:“小相公,便乖乖地从了小道,保你舒舒服服的。”
“别这样,不然我要叫了。”
“芣苢,醒醒!”恍然间,似乎有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一弱一强,一柔一刚。
芣苢恍觉不对,睁大微瞌的双眸瞧去,赫然瞧见薄言就站在眼前,冷然了一双星眸,颦蹙了一双眉,铁青了一张俊脸,样子好不吓人。
芣苢颤抖了唇,猛得推开怀里的人。岂料立在眼前的,赫然是两个薄言,一个冷凛刚硬,一个扭捏羞柔。而且两个薄言在眼前不住的变幻着身形,一变双,双变四,还不止,四变八,八变十六,十六变……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芣苢只觉头痛无比,捧额不住的呐喊:“太多了太多了,一个足矣,一个足矣……”
“你做梦了!”温温实实的声音由头上响起,平淡无奇的如沥沥细雨中的一滴细雨。
芣苢猝然坐起身来,抹去额上的冷汗涔涔,仰头瞅向眼前一身白袍略显高挑颀长的薄言,尽可能的瞪大睡眼惺松的杏眼以示无辜。
薄言皱了那双深重的眉头垂眸俯视:“地上凉,起来说话。”
经薄言提醒,芣苢这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来自地板的丝丝凉意。芣苢撅了嘴瞪着薄言:这斯忒没良心,竟眼睁睁地瞅了自己睡地板上无动于衷。遂睹气般挥袖一抹,意外地抹到了下巴处半粘不干的口水。
芣苢愣神地瞅着袖口,巴眨着眼睛努力回想昨夜的情景,想着想着便自然而然的想到了自己如狐媚子上了身般欲求不满地对眼前之人上下齐手的不雅情节。却到底也分不清哪段是实情,哪段是梦境。
惭愧,真真惭愧的紧呐!
芣苢捂着滚烫的脸,慢慢腾腾的自地上爬起来,抬眼觑一觑薄言,细声细语:“我如何的会睡在地上?”
薄言睨了芣苢一眼反问道:“你即也不知,我如何知晓?”对答间面色一沉不变,只是在转身的那刻,红晕染上了颊边。薄言深吸了口气,走去盆架处拧来脸帕敷去颊边的红晕,方丢给芣苢,回身间已恢复以往的淡然:“洗洗,下楼用膳。”
言罢犹自开门下楼,丢下握着脸帕尚在云里雾里的芣苢。
芣苢巴眨着杏眼,昨夜撩人的一幕又浮上脑海,自然又不少得一阵羞怯:“难道,薄言道友真让小道给煮了?”提起脸帕木然的抹一抹脸,变羞怯为纠结,“这到底是煮成了还是没煮成?”最后将脸帕往盆架边一抛,摇头且叹:“唉,天亮得不是时候,真真不是时候,都不待小道煮出个所以然来。”
洗漱完毕,芣苢不知如何打理长发才能如昨日那白衣女子一般配衬起身上的襦裙,对着铜镜几厢摆弄,累得胳膊酸脖子僵,且脱落了青丝一两簇,委实是受罪。最后只得熟门熟路地绾起了道髻。
推开雕窗,晨风夹杂着雨丝扑面而来,落得满脸清凉。天外的倾盆大雨还在滂沱而下,一旁屋檐下的小鸟一两只的蜷缩着身子栗栗躲雨。
芣苢索性敞着窗便下了楼,一来是为流通流通空气,聊表庆祝昨夜同房之喜,若论起来,这雨也是缘分挺进迅速的见证;二来是为那可怜的小鸟们敞开方便之门,也算是修一修德积一积福。真真是用心良苦!
许是兴奋,芣苢下楼的动静也大了些,“噔噔噔”才下到了楼梯转角,便被楼下餐堂齐唰唰的视线定格在了转角上。芣苢忒不适应此等隆重的方式出场,是以十分生嫩且僵硬的维持着下楼梯的姿势,青涩的瞅着餐堂之中清一色布巾束发深衣着身的书生们,并窜下冷汗三两滴。
时间静止了一两秒后,楼下的各位看官方才纷纷摇头嗟叹,垂首接着吃喝谈侃,其中一个声音脱颖而出:“美则美矣,然瞧着颇为清心寡淡风情不足。”
此言芣苢甚是认同,试想一身濯秀的襦裙配上一个萧索的道髻脑袋,何来风情可言。
见势已去,芣苢长吁一气,拍拍胸脯摸摸二丈头脑,瞅准了薄言的位置走得谨而慎之。岂料才将走到餐堂中央,便听着楼梯上传来“噔噔”的动静。芣苢直觉四下查看,果然除薄言外,那些个脑袋齐唰唰的均又索住了下楼之人。
原是好奇,芣苢亦随着齐唰唰的视线盯视着那人——究竟,究竟何为仙子风情?
时间仿佛在此刻玩弄起了众人的胃口,不过七八格的阶梯,那人却像走了一个世纪那般漫长。气氛使然,芣苢瞧得全神贯注甚为紧张。
随着那人一格格的往下,从脚到头依次展现在芣苢面前: 脚——呃,有些大!
腿——呃,有些粗!
腰——呃,有些阔!
紧跟着——呃,好一个体态福圆珠光宝气的“仙子风情”,特别是那只正全心全意抠着鼻屎且肥嘟嘟的手,真真乃销魂又销魂的“风情”。
更为惊世骇俗的是,“风情”蓦然触目餐堂众生齐唰唰的殷切盼望也是惊心,同样驻步楼梯转角,但较之芣苢显然是见过世面的。总归以为是众望所归,受人景仰所至。是以取出抠进鼻屎的大拇指送入嘴中疾速一吮,继而举空挥舞,连着口水三两滴外加鼻屎一坨的将掉下来。且那“风情”犹自未觉,点头含笑更是颤几颤腮边的肥肉以示普度众生,末了咧嘴露了颗镶金的犬牙。
她此番举动恰如当头棒喝愣是叫芣苢瞧得头晕眼花翻江倒海的干呕连连,所幸,不曾呕出秽物来!
何奈总有那么一位两位的嘴里正咀嚼着东西的书生耐力不足,捂嘴疾奔且去呕吐喷洒。
“风情”僵住了笑,举着的手抖了几抖最终无力的垂下。台下看官们的前后反差甚大致使其心灵受创无颜以对,当下巾帕掩脸羞愧难当,招来小二嘱咐了句便勿勿奔上了楼回了房。